“开门开门”
离开池府之后, 兰君钦几乎是小跑着,一溜烟跑到了王府门前。
他还来不及喘匀一口气,就迈着小短腿爬上了王府高高的台阶, 紧接着掌心撑在膝盖上深呼吸了几下, 片刻后勉强抬起手,重重叩门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王府门后传来隐约模糊的走路声,紧接着, 门栓被拿开,漆红的大门嘎吱一声,向内露出一条缝, 门童的脸便露了出来。
门童听见有人敲门还有点不耐烦, 眉头紧皱, 满脸的烦躁在视线滑下,在落在兰君钦脸上时, 变为一怔
“小公子怎么又是你”
兰君钦抱着茶罐, 抿了抿唇, 还未说话,那门童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 挠了挠后脑勺,抱歉道
“哎呀, 小公子, 你来的还是不巧了, 四殿下和夫人今儿又不在家。”
兰君钦闻言一怔“殿下和夫人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会不在家”
门童看着瞪圆双眸, 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兰君钦,莫名想到一只因为失落而下意识摆着尾巴的小狗崽,良心忽的一痛,无缘由的涌出些许歉意来
“可殿下和夫人一刻前方坐马车离开要不然你先进来, 在大厅里等一会儿”
说罢,他还侧过身,让开了一点空隙,示意兰君钦进来。
兰君钦想了想,问“殿下和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门童为难道“我只是个门童,主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呀。”
换言之,兰鸢山和方岫玉想什么时候回来,全看他们心情。
“那好吧。”兰君钦只能将怀中的茶罐交给他
“这是几罐上好的肉桂,是池大人托我送给四殿下的我先走了。”
“哎,你不进来坐回吗”门童拿着茶罐,喊住了兰君钦的背影
“万一等一会儿,四殿下和玉夫人就回来了呢”
兰君钦脚步一顿,闻言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殿下回来时一定更晚,我在的话,他还要分心来照顾我,无法安心休息。如此,我还是不打扰他为好。”
言罢,兰君钦便抬起脚,再度离开了。
门童“”
他抱着那两罐没磕出一点痕迹的茶罐,又看了一眼兰君钦的背影,半晌小声嘀咕道
“真懂事这小孩。”
他说“难怪殿下喜欢他。”
一旁的门童揣着手,垂着头打瞌睡,闻言勉强打起精神,正想说话,但不一会儿,又因为实在太困,他话还未说出口,眼皮又沉重落下,身子左右摇摆,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睡了。
拿着茶罐的门童见此,走上前去,轻轻用脚踢了他一下
“醒醒。”
打瞌睡的门童“”
他靠在墙边,已经彻底把眼睛闭上了。
茶罐门童“”
他无语了片刻,正想丢下这个门童,独自将兰君钦送来的茶罐交给管事,但没成想,他刚转过身,门外就传来了马蹄踏踏的声响。
紧接着,马鞭扬起,车夫呼呵,马声嘶鸣,车轮在青石板上滚出沉重的闷响,不一会儿,就在王府门口停下了。
茶罐小童凝神竖耳听了一会儿,半晌,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宋白的说话声,登时面色大变,用力踹了一脚还在打瞌睡的门童,随即拉着他用力跪下
“殿下夫人”
“起来吧。”兰鸢山蒙着眼睛也不影响他的行动,大踏步走进王府,一边走一边说
“宋白,去把当日服侍我的小侍找来,领他去库房,找出那把扇子。”
“是”宋白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立刻退下去了。
茶罐门童还有些懵,不知道殿下怎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生怕他发现另一个门童在打瞌睡,所以一直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俯身战战兢兢。
兰鸢山走到半路,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问
“今日守夜的门童何在”
茶罐门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难道真的被四殿下发现他们在偷懒了,而方才那个打瞌睡的门童已经吓的面色苍白,被茶罐门童扶了好几下,才扶起,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兰鸢山面前,砰砰磕头,惶恐道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兰鸢山“”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现在没心情去追究这个,只问
“刚刚有什么人来过吗”
打瞌睡的门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茶罐小童紧张过后,勉强打起精神回答兰鸢山的问题,只是答话时仍有些磕巴
“有有一个小侍来过。”
兰鸢山立刻问“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回殿下的话,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知他是你的义子,刚刚是替池大人送茶过来的。”
言罢,茶罐小童还怕兰鸢山不信,膝行几步,上前将茶罐碰到兰鸢山和方岫玉面前
“奴没撒谎,这就是他刚刚送过来的茶。”
兰鸢山伸出手,摸索了一阵,似乎是想碰一碰兰君钦送过来的茶,但半晌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罢了。”
他说“他离开多久了”
茶罐门童道想想“不过半柱香。”
“好。”兰鸢山定了定神“你马上换掉王府的衣服,然后找几个眼熟他的奴仆,悄悄地出去找他。找到后,直接将他带回来,越快越好。”
兰鸢山叮嘱道“一定不要大张旗鼓,动作迅速点,知道吗”
“是。”尽管对兰鸢山的安排还有些疑惑,但那茶罐门童还是听话地下去了。
而在另一边,兰君钦还不知道兰鸢山和方岫玉正在找他,又一次扑空的他颇有些闷闷不乐,一个人走在街上,慢慢地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小狗耳朵已经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摇了,就这样踢踢踏踏地往前走,垂着头,看上去落寞极了。
而与此同时,正好有一对夫妇带着一双女儿经过,兰君钦听到响动,不由自主地偏头去看时,正好看见这对姐妹正在分食一支大大的糖葫芦,吃的嘴角都是晶亮的糖块,被他们的娘亲笑着擦掉。
“娘亲娘亲,雀儿明天还要吃糖葫芦。”
穿着绿色襦裙的女童仰头抓住女人衣袖,撒娇道
“娘亲,好不好嘛”
“好好好,娘亲都给你买。”女人笑着将自己的大女儿抱起,“走啦,回家咯。”
女童踢了踢腿,咯咯地笑出声
“回家”
“回家”兰君钦怔怔地看着那对夫妇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落寞。
心中又开始绞痛,兰君钦此刻的心中被难过和悲伤占满,忍不住眼泪汪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想要爹爹和娘亲我也想回家”
池府不是他的家,是池遇稚的家;池若学和宁矜不是他的父母,是池遇稚的父母。
别的小孩都有家,都有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只有他没有家,只有他没有父亲和母亲。
他就是没有人要的小狗崽。
思及此,兰君钦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地走到街边的墙角坐下,靠在墙边,抱着膝盖,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不想回池府,池府不是他的家。
可是四皇子府也不是他的家,是皇长孙殿下的家。
兰君钦越想越委屈,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其中,忍不住哽咽出声。
他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只有破碎压抑的嗓音从他嗓子里溢出,最后又被他囫囵吞了回去,唯有不成调的声线,还在嘶哑着含着兰鸢山和方岫玉
“爹爹娘亲”
“找到了,找到了”
正在兰君钦抱着膝盖委屈痛哭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兰君钦的面前,顿了几秒,紧接着似乎是在对四周高声道
“在这呢”
“”兰君钦的哭泣被迫中断,他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正想看看是谁在说话,但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他还没来得及擦掉看清,紧接着重心一晃,他直接被人抱着小短腿扛了起来
兰君钦“”
他慌乱间甚至来不及止住哭声,一嗓子下去差点喊破音
“谁啊你是谁”
“快快快,带走带走”将他扛起就跑的人显然没有回答他,从兰君钦的这个角度,他几乎只能倒着看见扛着他的人的后背,头都快被晃晕了,加上腹部被肩膀顶来顶去,他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啊啊啊啊你是谁啊救命啊啊啊啊”
兰君钦显然是想到了那种拐卖小孩的人牙子,当场吓坏了,本想喊救命,但却因为被扛着跑路,所以颠簸不已,说话的稚嫩童音被抖成了颤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周围的人眼看着兰君钦被人扛走,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并不想多管闲事,驻足观看,面面相觑。
完了,他还没见到爹爹和娘亲,就要被人捉走了
兰君钦用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挣扎开,片刻后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早知道会被人捉走,他刚才就应该待在王府里等爹爹的
现在好了,不仅今晚见不到爹爹,连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见不到了
呜
“呜哇哇”兰君钦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最后实在绷不住,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声
“呜呜呜坏人啊啊啊啊我要见娘亲娘亲”
眼泪水掉在地上,兰君钦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娘亲”
他最后一个“亲”字还没喊出口就已经破音,正在他准备喊第二声,徒劳地希望有人能出现来救他的时候,扛着他狂奔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将他放下来,拱手道
“殿下,奴把小公子带回来了。”
兰君钦“”
他泪眼朦胧,视线里一片模糊,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身上一重,似乎是有什么人猛地扑了过来,用力抱住了他。
紧接着,似乎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脖颈上蜿蜒淌过,泛起一阵麻痒,却又在瞬间引起了心中一刹那的心悸。
乖崽我的小狗宝宝
方岫玉不能说话,他只能用力抱紧还在尚且还以为自己被拐卖了没有回神的兰君钦,随即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抚摸着兰君钦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什么,但眼底已经满是热泪和愧疚、以及欣喜:
乖崽
周围服侍的人已经悄然退了下去,兰鸢山摘下蒙眼的布条,微黄的烛火轻轻晃动,将兰君钦的眉眼照的透亮。
瓜子脸,丹凤眼,眉眼俊秀张扬,七分像他,分像了他的母亲。
原来他的小狗宝宝小的时候,竟然长这幅模样。
可惜他没有亲见小狗宝宝六岁之前的样子。
思及此,兰鸢山的眼底登时浮现出淡淡的遗憾。
忽然有些近乡情怯。
在遇到晚玉之前,他从未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结婚生子,认为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但在遇到晚玉之后,兰鸢山却发现,原来有妻有子也很好,这样的感觉是如此的新奇,像是一种无形的牵挂,将他和这个无欲无求的红尘联系起来,他从此有了血肉,有了情感,他开始学会责任、学会担当,努力地学做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对于方岫玉,他希望方岫玉首先是个人,应该先爱自己,然后才是他的妻子和小狗宝宝的母亲;但是对于自己,兰鸢山却发现,他应该首先是方岫玉的丈夫、小狗宝宝们的父亲,然后是他自己。
兰鸢山之前将晚玉的一切放置在自己之前,原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会比晚玉更重要,但他现在发现,原来晚玉的孩子和晚玉一般,都将排在兰鸢山生命的第一位。
兰鸢山缓缓半跪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呆滞的小狗宝宝平齐,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过兰君钦的脸,随即,方轻声道
“小狗”
他第一次叫兰君钦,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甚至没喊出声,直到第二声,他说的话才传进了兰君钦的耳朵里。
兰君钦转过头,呆呆地流泪,盯着兰鸢山看了好久,没动,也没说话。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情绪里,没有回神。
兰鸢山靠近一步,随即又凑过去,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兰君钦的脑袋,借着小心翼翼抚摸小狗崽脑袋的动作,和自己的小狗宝宝亲近
“你是我的小狗宝宝,对不对”
他说“你叫兰君钦兰花的兰,君子的君,钦定的钦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你是我的小狗宝宝,对吗”
“”兰鸢山每说一个字,兰君钦的眼泪就越发下落,最后凝成晶亮的泪珠,滚滚而下。
他就这样盯着兰鸢山,肩膀又开始不自觉抖动起来,混乱中,他只能胡乱地用掌心和手背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掉,“呜呜啊”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嚎啕大哭“呜呜我是兰君钦呜,我是没有人要的小狗宝宝,呜”
兰鸢山嗓子一哽,看着绝望地抱着伤口舔舐、嗷嗷大哭的小狗崽,骤然疼痛起来。
他看着兰君钦哭的泛红肿起的眼睛,忍不住垂下眼睑,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抱住了兰君钦
“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小狗宝宝你是我的乖崽崽。”
“呜爹爹把我丢掉了”兰君钦一边哭,一边颠倒四地控诉道
“爹爹和娘亲都不要我了呜呜我要被坏人抓走卖掉了,我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
怎么会呢。方岫玉跪在地上,慌忙摆手道
娘亲没有不要你。
他看着还在哭泣的小狗崽,用力抱住他娘亲会保护好你,这一次,不会让你被别人带走了。
“呜娘亲”感受到熟悉的雨后玉兰的信香,兰君钦好似回到了母体一般,骤然感觉到一阵令人安心的安全感。
他猛地扑进方岫玉的怀里,抱住方岫玉的脖颈,嗷嗷大哭
“娘亲娘亲不要丢下我”
娘亲再也不丢下你了。方岫玉将脸埋进兰君钦的脖颈,感受着怀中小小的软暖的声音,泣不成声
乖崽,娘亲真的好想你
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俩,半跪在地上的兰鸢山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痛。
他的心好像被绞碎了,反复破开扯烂,最后流出了鲜红的血。
方岫玉和兰君钦的分离是他造成的,是他没有保护他的妻儿。
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思及此,兰鸢山缓缓垂下眼睛。
他没有说话,内心满是痛苦和懊悔。
倘若他早做准备,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样
倘若他再准备的充分些,他的小狗宝宝会不会就能避免和自己骨肉分离六年
他未曾亲自生养过他,尚且觉得难过,那方岫玉怀胎十月,亲自看着孩子被带走时,又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他大抵是真的不配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正当兰鸢山垂眸不语间,忽然间,一个小小的身体就挤进了他的怀里,声音哑哑的,还有些哭腔
“爹爹”
兰君钦看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还在挣扎的兰鸢山,哭着问
“爹爹为什么不抱我了”
小狗哭唧唧地垂下耳朵,用小爪子试探性地碰了碰兰鸢山的手,见兰鸢山并没有像方岫玉一样抱住他,半晌,嘴巴一瘪,连尾巴也不摆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兰鸢山,泪珠刷拉一下就掉下来了
“爹爹我要爹爹抱我”
兰鸢山“”
他伸出手,拂去小狗崽眼角的泪珠,看着小狗崽黑润的眼睛,声音低低,满是复杂
“小狗,是爹爹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父亲,我不配你当你爹爹。”
“可是小狗只有一个爹爹,只有一个娘亲,也只有一个哥哥。”
小狗哭唧唧道
“若是你们都不要我了,又要抛下我,那我要去哪里呢”
兰鸢山闻言一怔,半晌,忽然倾身向前,用力将小狗揽进自己的怀里
“小狗”
他的声音很低沉,很沙哑,并没有往日里待人接物般的游刃有余,反而徒余悔恨和自责。
原来,无论是多尊贵的人物,在自己的亲生孩子面前,他也只是一个会手足无措的新手父亲罢了。
他会像全天下最普通的父母那样,会担心自己对孩子不够好,会在孩子爬行行走的时候担心他摔倒,会在孩子长大时担心他会遇到危险,会在孩子远行时担心他受苦,甚至连临终之前,都在盼望着死后能在地下保佑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
父母是天底下最苦心孤诣的人,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这具幼小脆弱的幼崽身体就成了他们一生的牵绊,从此父母不再是他们自己,他们的血肉变成根茎,为孩子输送养分,凝成一把伞,护自己的孩子一生周全。
“爹爹”
兰君钦被兰鸢山抱在怀里,感受着那阵久违的温暖,终于哽咽地抱住了兰鸢山
“爹爹不要再丢下我了”
“爹爹”
“爹爹”
皇宫长春殿的床上,满头是汗的兰君也猛然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喊了一声兰鸢山。
他猛吸一口气,睁大眼睛看向头顶的明黄色床帐,原本绞痛的心脏不知为何,缓缓舒缓开来,痛苦和委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乎要跳出胸前的欣喜和愉快。
他挣扎着起身,摸索着让人点起灯,不远处是成堆的书和字帖,全是白日里皇帝要他写的。
兰君也头发倾洒下来,几乎要遮住他的半张脸,将他的眉目遮掩的不甚清晰。
明明是和兰君钦一样的容貌,但兰君也给人的感觉却要更加阴沉些,冷漠些,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是双生子,虽然彼此都长得一模一样,但如果有人看过兰君也和兰君钦,一定会说,哥哥的气质更像冷淡的父亲,弟弟则更像温柔的娘亲。
弟弟回来了刚才的痛苦和开心,这些都不是他的情绪,是弟弟的情绪
兰君也捂着胸膛,又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同心蝶,半晌,缓缓垂下了眼睛。
皇爷爷说,弟弟和他长的一模一样,长了就会替代他,会抢走他的皇位,所以所以不能让弟弟出现在京城。
兰君也跌跌撞撞地下床,似乎是想通过写字让自己静下心来,但却无法做到。
他从小养在皇帝膝下,日日练字,字迹已然可以做到和皇帝一模一样。
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又被浓黑的墨汁涂抹而去。
半晌,兰君也直接将那写废了的纸张揉成一团,用力丢了出去。
长春殿内点起烛火,明明有宫婢陪侍在侧,但不知为何,独坐塌上的兰君也,却在悦动的烛光阴影下,显得如此的落寞。
“长孙殿下,早些休息吧,别练字了。”
一旁的心腹上前,将毯子披在了兰君也的肩膀上,柔声劝道
“待会写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兰君也捂着头,似乎不太想说话。
半晌,他才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心腹,眼底满是红血丝
“我听说,皇爷爷想把我过继到太子的名下可是真的”
“是。”心腹顿了顿“但是四殿下不肯。”
“把我生下来就不管,如今又不肯让我认旁人做爹爹。”兰君也问“不过这太子正值盛年,妻妾甚多,来日说不定会有自己的小孩,又干嘛急着让我入嗣”
那心腹显然是知道些许内情,犹豫了片刻,吞吞吐吐道
“这”
兰君也见此,一拍桌子,眉目冷厉
“对本殿下还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你是活腻了么”
“殿下恕罪”心腹吓的猛地跪下,俯身告饶
“奴听说奴听说这太子患有患有痿厥之症,也不知是真是假。”
痿厥,就是不举,兰君也想了想,登时反应过来,为何这太子要急吼吼地让他入嗣了。
“不对呀。”兰君也回过未来之后还有点疑惑“这太子既然不举,又如何拥有两个双儿的”
心腹彻底不说话了,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太子不举,太子妃却怀孕过次,还有一次甚至怀的男胎,只是被太子失手推了一下流掉了。
这一下是真的失手,还是故意推的
兰君也眯了眯眼,片刻后,竟然无端笑了起来。
难怪要让他入嗣,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太子不举,此事若是传出去,也不知道民间会如何议论,也难怪太子急吼吼地想要个名义上的皇太孙来保住东宫之位。
兰君也想了想,随即偏头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将太子不举这件事传出去吗”
心腹仍旧跪在地上,俯身贴地,并不马上回话。
私议主子已经是大罪,何况那还是太子,心腹不敢多嘴,又不能一直沉默,想了想,只好道
“奴都听从殿下安排。”
“按道理来说,逼狗跳墙的事情不要做。”
兰君也伸出手,将写好的字帖烧掉,青烟袅袅,朦胧了他的眉眼
“可是我腻了。”
“我不愿意我厌倦了在这个深宫之中,做一个可以任人抛来抢去、随意被人摆弄利用的棋子和泥人玩偶了。”
心腹忐忑道“殿下,您”
“我知道没人爱我。”兰君也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垂眼道
“皇爷爷教我学习识字,一心只为了大周的江山,若无我,也还有旁人;太子想要我,是因为膝下无子。”
“父王父王他也不爱我,他心里装的全是母妃和弟弟。给我取了这般草率的名字,送我同心蝶,也只是为了找弟弟。”
兰君也抚摸着兰鸢山送他的同心蝶,声音愈发低
“他说要来看我,我装做不在意,内心却隐隐欣喜,总盼着他来,可他却从没来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