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晏清在东溪开办玻璃作坊的打算,让邵毅有了一个求见皇帝的机会。
这两天,京城那么多大族和富豪都往东溪派人,皇帝一定知道此事,不知道皇帝对此持什么态度,让他心里很没底。
可以说,东溪现在的局面,就是他搅动的。而东溪之后的势力格局,也基本上是他主导出来的。
把自己置于这种局面其实挺危险,他怎么着也得给皇帝吃个定心丸,让皇帝把他当个没什么威胁小虾米,他才能安心。
皇帝也正关注着邵毅。
在东溪闹出那么大的事,纠集几个兄弟一起吃了顿饭,就把东溪的格局定了下来。皇帝的确想见见邵毅,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鸟样子。
可邵毅进到御书房,行礼之后赐座,皇帝的第一句话却是问的:“你只是五品武职官员,隔三差五的就跑到皇宫要求觐见,这也太过了。这次又有什么事?”
“我……”看着皇帝微皱的眉头,邵毅差点儿把他的来意忘了。
他这次是主动求见不假,可是以往不都是皇帝召见的他吗?
“有什么事?朕忙得很。”见邵毅发愣,皇帝催促道。
邵毅作势抹了把汗,才说道:“微臣是有点事,希望陛下应允。”
“说。”
他忍,邵毅继续:“制作玻璃需要燃料颇多,东溪地广人稀,微臣参股的清韵斋想在东溪买地,修建一处大的玻璃作坊。希望能通过减少燃料运输和人工费用,有更多盈利,所以,微臣特来求皇上恩准。”
“这样啊……”皇帝手中摩挲着一方麒麟镇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东溪有如今的势头,不正是你搞起来的吗?人人都能在那里买地经营,你之前也买了大片土地,并且已经获利。这些都没经过朕的应允,如今只是修建一个作坊的地皮,你却跑来求朕恩准,不嫌多此一举吗?”
如此有恐吓意味的话一点儿没起作用,邵毅看起来很无辜。
“不是说以后修建玻璃作坊,都要由朝廷指定地区选址吗?所以微臣才有此一问。不过,既然陛下恩准,那微臣这就让清韵斋准备相关事宜,前往东溪把这事儿办下来。趁着现在地价不太高,及早出手才好。”
邵毅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着实让皇帝意外了一下:“你这小子,还真不见外。”
邵毅腆着脸:“以后的玻璃作坊,用的都会是池窑技术。在东溪修建作坊能多些盈利,咱们也能多交些税银,也算用另一种方式为朝廷效力。”
遇到这么厚脸皮,又不懂在皇帝面前保持胆战心惊的货色,皇帝也是无奈。
“办玻璃作坊是正经事,当然要取最优的方案来做。既然在东溪建作坊有如此优势,那就及早吧。”
“谢陛下隆恩。”邵毅躬身谢恩,做感激涕零状。
皇帝见他似乎就要告辞,并不给他机会,状似无意的问道:“既然东溪有莫大好处,你能把这个消息告知好几家府上,怎么你自己反而没去凑趣?还有清韵斋,不是一向不放过任何赚钱机会吗?”
邵毅正苦于找不到机会,在没表明自己态度的情况下就得告退,结果这时皇帝就发问了。这就是瞌睡给枕头的节奏啊。
但表面上,邵毅还是愣了愣,才说道:“我们,不是,是夏氏,她喜欢做事,通过做事赚银子,过衣食无忧的日子。经营势力和各种人角力,这种事太费心,她不喜欢。”
皇帝面无表情,追问道:“那你呢?你的想法呢?”
“微臣?微臣当然更不能这么做了。”邵毅回答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陛下知道微臣的心意,微臣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夏氏为妻,夏氏那么懂赚银子,微臣若再去热心于经营各地势力?……这不是嫌自己死的太慢吗?微臣还想和夏氏过悠闲富足的好日子呢,可不想死的太快。”
“大胆!”皇帝立即就拍桌子了。这小子,胆儿肥了啊,这种话也敢说!
邵毅先是惊愕的看了皇帝一眼,才忙着起身跪地,“陛下息怒。微臣,是微臣说错什么了吗?”
皇帝阴着脸,好一会儿才阴测测的问道:“你这是在指责朕德行有失,会无端猜忌、无端降罪,与你杀身之祸吗?”
皇帝是真怒了,这种事,只要是皇帝,就没有哪个没做过的。但正是因为这是事实,才更不能被人触及。
而邵毅,竟敢当着他的面如此点破……是他太过纵容与他,才让他如此放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吗?
让皇帝没想到的是,这种时候了,邵毅居然还敢抬头,居然还很无辜:“陛下怎么会这么说?这怎么是德行有失?陛下是天下之主,首要考虑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所有有可能威胁到这些的苗头,那是一定要及早铲除,以绝后患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额……皇帝感觉他第一次额角冒汗了,听这小子的话,他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他怎么就无法生气了呢?
这种事居然还能如此解释,真让他大开眼界。看来这小子为了娶妻,为了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真是不遗余力啊。
皇帝看了看他一直在摩挲镇纸的手,若无其事的把手挪开。
刚才他一时生气,差点儿把这方玉麒麟镇纸砸下去,真是好险,虽然不至于把这小子砸个头破血流,但他这个皇帝失态却是坐实了。
看着皇帝的手离开镇纸,孙从山着实松了口气,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皇帝放在镇纸上的手真的紧了紧。
他倒不是怕把邵毅砸伤了,而是不值当。已经纵容了这么多年,而且邵毅敢在皇帝面前说这些,他就真没这个心。皇帝还想用邵毅的身份帮扶燕王,真犯不着这样。
注意到皇帝手中镇纸的不止孙从山,房间里伺候的一个宫女也是放了心。她们最怕的就是自己当值时发生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就是被波及迁怒的结果。
皇帝倒是没想那么多,这时气顺了,又想他那胞弟襄亲王。若他能有这小子一半的鬼心思,也不至于让王府血脉流落在外,甚至随了女子的姓氏。
“行了,你也别跟朕这儿巧舌如簧了,没得白白被你气死都找不到说理的地方。滚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