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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Loading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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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听庄在这么说话,云嘉又完全怪他了,拖着调子说“不是,我不是怪你啊算了,怪徐舒怡吧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来现在我们应该在舅妈家玩桌游的。”

    路过后厨,两人往安静的地方走去。周围侃侃而谈的几乎都是他们不认识的大人,也有几个小孩子,有幼童,有同龄人。但也没有云嘉眼熟的。

    她无聊地叹着气,见院子里的落地秋千还空着,聊胜于无地坐上去,脚尖贴着地,轻轻晃着。

    庄在对桌游的概念仅停在三国杀。

    他初中寄宿在学校老师家,八九个男生被塞进一个大开间隔成的房子里,共用一个只能放下吃饭桌子的客厅。一群半大的小伙子像气味冲天的腌菜一样生活在一个密闭罐头里。那些室友经常周末聚在一起玩三国杀,老师突击查房时,他们会把一堆卡牌藏到他的被子里,因站在一旁为被子被弄脏而皱眉的庄在,是唯一一个免检的学生。

    但看徐舒怡今天抱来黎家的桌游盒子,好像跟三国杀完全不相关。

    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他世界之外高深莫测的东西,又因对她所在世界的好奇,连轻声问及,都暗藏一种默默留心。

    “那个桌游是什么,很复杂吗”

    好像这会儿她说,要先造两个大炮,然后设计一个起飞装置他都会认真听完,默默记住,然后找时间去上网查书,大炮如何制造,起飞装置的设计原理是什么

    他认真过头的样子透着一股诙谐的严肃,云嘉噗嗤一声,笑得弯下腰“什么复杂啊,就是改良版大富翁啊,很弱智的,上手就会。”

    “哦。”

    他顿了顿,轻抿了一下唇,“没玩过。”

    脚后跟着地,云嘉晃着两只脚丫,理解地说“男生好像是不太喜欢这个,司杭就不喜欢,他就觉得好弱智。”

    “你怎么没约司杭”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废话。

    但云嘉回答了。

    “他回清港了。他也不是很喜欢在隆川待着,他的很多朋友也都在清港。”

    庄在了然。

    他是为了云嘉转来隆川读书的,所有人都知道。

    那你在清港有朋友吗会经常回清港吗

    话到嘴边的问题,庄在并没有问出来。

    站在窗边的人,才有机会往外看,而他深知,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面壁垒森严的石墙,试图去砸墙窥视的人,会一律被打成贪欲毕露的冒犯者。

    或许是安静到无话的尴尬,让她顺便聊了聊自己。

    “我就不喜欢回清港,我喜欢舅妈家,我更喜欢隆川这边的人。”

    她说完朝着他笑了一下,这一瞬笑容,像啪的按亮灯泡,闪得人头晕,让庄在差点忘了,他其实跟隆川一点关系没有。

    他来自一个她第一次听见时露

    出茫然不知何处表情的小地方曲州。

    但其实曲州对他来说就已经很大很大了,真正让他有归属感的地名是符厘县埠塘镇,像埠塘那样的镇子,符厘县下面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个,而符厘县只是曲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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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州很大。

    隆川更大。

    清港是世界之外的世界。

    云嘉视线一斜,唰的耷拉下嘴角,收起笑容,语气快而轻地更改自己刚刚的话“不是只喜欢隆川这边的一部分人。”

    陈亦桐走向了他们,带着厨房做的餐前小蛋糕,她端着盘子,裙摆优雅移动,将蛋糕分给院子里的人。

    一顿中饭,大人们吃到酒酣耳热才堪堪散场,饭桌上明明一边抽烟一边喝酒已经讲了许多推心置腹的话,依依惜别送到门口,又冒出一肚子话要继续倾吐。

    云嘉也不觉得多烦,只觉得这些人有意思,她家里从来不这样送客。

    客厅卫生要收拾,一会儿陈亦桐约好的同学朋友都要来,陈母让她把客人送的礼物挪到楼上,顺便带云嘉去楼上参观参观。

    陈母对着女儿使眼色。

    陈亦桐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扭头对云嘉说“一起上楼吧,我忘了哪个是你和姑姑一起挑的礼物了。”

    “最小的那个就是。”

    云嘉懒得动,指一下,里头是一条梵克雅宝的项链。

    陈亦桐还是执意请她上楼看看,云嘉便喊上庄在一起。

    楼上的会客厅很空,墙上已经挂了装饰画,一些音乐家的自画像和做旧曲谱被封进四四方方的画框里,叠buff一样的艺术感。

    而庄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墙上的细节,他对音乐也不了解,只觉得这里的布局和黎家楼上的会客厅很像,就是缺一台钢琴。

    那台云嘉搁置了很久,说让他没事可以弹着玩的斯坦威。

    陈亦桐试图像个小主人一样介绍“还有一部分还没陈设好。”

    云嘉并不感兴趣,也不问还要陈设什么,只说“哦。”

    陈亦桐拜托庄在下去一趟,亲戚送了她一套很大的乐高,有点重,她好像忘记拿上来了。

    等庄在走后,她一边拆着礼物包装盒,一边跟云嘉搭话“听说你跟徐舒怡他们在排练话剧呀,你们还要自己负责制作背景,难度挺大的,你怎么会想到去参加话剧表演啊”

    她刻意展现的友好,让云嘉有点诧异,但也平平作答了。

    “想去就去喽。”

    陈亦桐再开口“可是,你不是会弹”她欲言又止到自己也说不出来话,看见陈母上楼,倏然弹起身子,匆匆跟云嘉说,“我先出去一下。”

    庄在一直没回来,等得无聊,云嘉也走出房间。本来想去找庄在,却不想,在储藏室外,听见陈家母女的对话。

    “我没办法开口你要我怎么说啊说你现在不是不喜欢弹钢琴了吗,那把你的斯坦威给我我怎么开口”

    陈

    母的声音透着不理解“就这么说怎么了反正她又用不上,她家又不稀罕这台琴。”

    “反正我说不出口我是她面前的乞丐吗”

    “你这孩子,你说的什么话,不是你自己说你想要姑姑家的那台琴吗”

    陈亦桐怒声道“可姑姑之前答应了是她说给我的”

    “是说给你,不也说了要云嘉同意吗云嘉答应了,你姑姑就帮你跟云嘉她妈妈说,是云嘉同意的,把琴送给你了,这不都说好的,你跟云嘉现在又是同学,你去问问云嘉怎么不能问了”

    “我不能我凭什么去求她她以为她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吗她妈妈十几岁就不读书跑去清港的舞厅跳舞了,谁知道有没有当过妓女,只是现在大家都夸的好听罢了”

    陈母声音急厉地呵止“从哪儿听来的鬼话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我让你对云嘉客客气气的,你有没有听进去你以为没有你姑姑当亲女儿一样疼着云嘉,我们能这么快换房子你沾谁的光给我拎拎清楚,整天你姑姑你姑姑没有云嘉,你姑姑什么都不是你以为她现在当上富太太了,家里佣人都要请两三个,怎么还天天自己下厨房保姆做的饭云嘉在哪儿吃不到她是要云嘉记着她的好说你聪明,你真的笨死你一天到晚跟云嘉争什么争你要跟她当好朋友你看你舅舅家收养的男孩儿,人家多上道云嘉到哪儿他到哪儿你学学吧你”

    陈母储藏室出来,刚走两步就看到站在楼梯口那儿的云嘉,一时不知道云嘉是刚从楼下上来,还是准备下楼去。

    陈母对云嘉笑着说“找亦桐呢吧,她马上出来了,阿姨还有事,先下去了。”往下一看,客厅已经来了人,是陈亦桐的朋友,她哎呦一声说“都来了啊。云嘉啊,你们好好玩啊。”

    云嘉握了握拳,心想自己是要找陈亦桐。

    陈母脚步轻快地下楼去,陈亦桐后脚就出来了,看到云嘉,她目光先是闪避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

    云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自顾开口“你真的蛮适合弹钢琴的”

    陈亦桐目光一顿,以为是姑姑已经跟云嘉提了钢琴的事,面上不自禁露出一丝笑意。

    而那笑容,好似在腊八天气就着急开放的照水春花,刚一冒头,就被冻僵在脸上。

    “因为你这张烂嘴,要是去唱歌,就实在太熏人。”

    陈亦桐被气得瞬间脸色涨红“你你在说什么啊你你有没有素质啊”

    她怒火冲冲朝云嘉走来。

    云嘉盯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说“你不是知道么”

    人俨然要走到跟前,云嘉之前攥着的手伸开,手指又浅浅回捏,她不知道这人刚刚说那些关于她妈妈的难听话时,是不是这副表情最后一口难消的恶气还是顶上来。

    陈亦桐在她面前站定,一副要理论的样子,而云嘉胳膊直接抡出去。

    那一巴掌,猝不及防,打得陈亦桐愕然不已,脸歪向

    一边。

    “我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

    “现在你应该更懂了吧。”

    云嘉朝会客厅一指,那个地方,想放我的钢琴是吧做梦去吧,别说你开口求我了,就是你们全家在我面前把头磕烂,我也不给你”

    那天,楼梯上那些来陈家做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是云嘉先动手的,两个女孩子一下扭打在一起,陈亦桐的朋友试图上去拉架,却将场面搞得更加混乱。

    庄在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场景。

    他先是担心地喊了一声云嘉,接着快步冲上前,拨开围观的人,来到摇摇欲坠的云嘉身边,猛的一下把陈亦桐推开。

    他的力气太大了,陈亦桐跟她的朋友都朝后面的柜子倒去,那位朋友没大事,陈亦桐却撞得不轻,最后摔在地上。

    大人们闻声从楼下赶来,陈亦桐倒地不起,哭得满脸是泪,她握着自己的右手,说好痛。

    庄在手臂护着惊魂未定的云嘉,问她“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下意识依靠着身后少年的胸膛,缩着脖子和肩膀,微微发颤,像一只刚刚独自蹚过暴风雨的幼鸟。

    云嘉摇了摇头,她没有受伤。

    但是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下楼梯了。

    如果庄在不来。

    庄在看着另一边被层层围住询问“怎么样”“哪里痛”的陈亦桐,陈亦桐连连抽泣着呼痛,看样子有点严重。他收回视线,望着云嘉还没在慌乱中回神的眼睛“你受伤了。”

    “嗯”云嘉鼻腔里发出不明就里的一声。

    他没有解释,而是看向楼梯口,陈文青和黎辉此时上来了,他们本来也下意识朝人多的地方奔去,要问陈亦桐的伤势。

    庄在出声将他们喊住“黎叔叔,陈阿姨,云嘉不舒服。”

    陈文青一走近,便看到云嘉脖子上被抓出的一道红痕,已经微微肿了起来,她不得了地问着“嘉嘉啊,还有哪儿啊还有哪儿不舒服啊,有没有哪里痛啊,快跟舅妈说。”

    云嘉其实感觉不到哪里痛,包括脖子那道小伤。身体仿佛被一种紧急启动的麻木机制占领,她呆呆站着,任由陈文青像扫描仪一样将自己上下打量。

    她慢慢地回想刚刚陈家母女的对话,说舅妈对她的那些好,其实她很清楚,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听话乖顺的小孩,是云松霖独女的身份给了她太多光环,别人的溢美宠眷,和她本人其实没多大关系。

    明明一直都清楚的。

    可在这一刻,没由来的酸涩委屈不打招呼地漫上心头,她仰头看着庄在,一下湿红了眼,声音轻轻哽住,淌下眼泪说“我不舒服。”

    心脏像被细而透明的鱼线勒紧。

    他体会到一种全然陌生的痛感,明明脱离于他的四肢百骸,却又贯穿于他的五脏六腑。

    “我知道。”

    庄在用拇指小小翼翼揩去她眼下的泪珠,垂下手,又将那点潮湿抿进自己的指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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