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旦开始,接连有好事发生。
先是张立心死了,玄门中最大的不定时炸弹就被拆除了。后是木玄玑回木家寨不久,山下养猪场的专家教授们全都回城了。
自王教授走后,谢所长每天早上都去土地庙拜一拜,上山来的干部来给他送平反信的时候他没忍住哭了出来,总算轮到他了。
谢所长下放到养猪场马上十年了,这十年里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没哭过,但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一个大男人蹲地上嗷嗷地哭。
谢所长家里人都来接他,看到他这样,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老谢,先别哭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该去魏书记家一趟,谢谢他们这么些年的关照。”
谢所长一抹眼泪“对,要谢谢魏书记,还要谢谢木家,谢谢林长年。林长年现在在省里工作,咱们等他过年回老家再来谢谢他。”
谢所长不是不懂事的人,王教授他们早早平反回城那是因为王教授的亲朋好友帮忙,还有他争气的学生还记挂着他。
他家情况不一样,关系好的亲朋好友跟他出身都差不多,大家都落难了,就他最先被平反,肯定是林长年那个小子记挂着他。
谢所长跟着家人下山,路过土地庙的时候又去给土地婆婆土地公公磕头。
“两位神仙,我谢荣就先走了,多谢您二位这些年来的关照,等我回去把家里处理好了,就提着猪头过来拜见您。”
不仅仅是谢荣,养猪场的其他下放的人都过来给土地庙磕头,大家还商量好了,以后每年年前都来土地庙给两位神仙上供。
不管原来信不信神的,在云霄山脚下住着,都相信这个世上有玄之又玄的东西存在。不管内心如何想,行动上都该尊敬着。
云霄山上的木家又不一样,不仅要尊敬着,还要多走动走动,最好亲密一些。
十年啊
谢荣下山,一行人先去魏家。
魏海在公社接待来给谢荣他们平反的官员,同时还要办手续。谢荣他们到的时候,林梅热情接待了他们。
“真是大喜事呀,祝贺大家苦尽甘来”
谢荣哈哈大笑“有你家魏书记帮着,还有木家照看着,咱们这日子过得不苦。”
其他人连忙附和,比起他们认识的那些朋友过的日子,甚至已经死了的那些,他们算过得非常好了。
谢荣跟林梅商量“承蒙您家这些年的关照,我们想着,等我们回城把该办的事情办了,等到年前去木家寨拜见木家族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这个我不清楚,要问族长才知道。”
谢荣是真心想拜见木族长,托林梅帮忙问问。
林梅也不含糊,立刻写了信,抓了一只信鸽把消息送上山。
魏海回来的时候,信鸽回来了,木怀玉说欢迎他们去木家寨过年。
谢荣等人欢喜极了,谢荣拍拍魏海肩膀“咱们都是老相识了
,矫情的话就不说了,等我回头来看你。”
“魏书记,我家在上海,等我回去一趟,下个月过来给你带点特产。”
“我家是浙江那边的,老家产黄酒,我给你背几十斤过来。”
“还有我家,魏书记你且等着吧。”
大家欢聚一堂,说起家里的特产都忘了感慨自己的艰难,眉梢眼角都是笑。
魏海举起茶杯“龙游浅滩只是一时,这次大家顺利回城,我魏海祝大家龙腾大海,万事顺意。”
“干一个”
茶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喊话的那个人眼角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喉头哽咽到说话都有点嘶哑。
魏海送佛送到西,把他们送到公社,给他们买了回程的车票,给每个人还准备了些路上的吃食,给每人塞了钱。
“就当我借你们的,回头你们再还给我。”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坐车上又哭了一场“魏书记,好人呐。”
谢荣的家就在新南市,算住得近的,他笑着跟大家说“多好的卖人情机会,本来我想把你们都拉到我家去住,到时候给你们每人买点特产带回老家,好叫你们记我的情,没想到让魏海抢了我的机会。”
大伙儿哄堂大笑,纷纷骂谢荣鸡贼。
“怪不得王教授之前经常说你这个老小子心眼儿多,适合搞行政工作。”
“人家魏海跟你一比呀,真是实诚人。”
“没错,不怕跟你们说,我老张没有下放之前在党委工作,什么高官子女,军政二代,下面爬上来的寒门子弟,我见得多了。魏书记这种好人,要没有人提拔,难出头啊。不过他这样的人如果出头,他下面的人日子肯定好过。”
以前刀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觉得,这刀落到自己身上时,求神拜佛都希望自己能落到个稍好的下场,就想上面管他们的是魏海这样的人。
在养猪场的时候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以前的辉煌事迹,多提一句那都是往自己身上捅刀子,现在不一样了,都愿意敞开心扉多说两句。
“咱们哥几个都是相处十年的老兄弟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木家呀,虽然有林长年在,对了,还有个县委书记林小琴,能耐人儿真不算多,还是要多培养人才才行。”
“老谢,我算是沾了你的光才去了青苍大队,咱们中你和林长年关系最亲近,你帮我们给他带句话,以后木家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说话的这人以前是新南市最大一个工厂的厂长,那个工厂原来是他家的,后来公私合营后他继续在厂里当厂长。后来闹起来了,要划分阶级成分,那些看不惯他占着厂长位置的人就把他搞了下来。
他笑道“不是自夸,我这人别的不行,搞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木家要往上走,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话没有说得太明白,不过在场的都是老江湖,大家都心里有数。
谢荣轻咳一声“你回去后也别太张扬,他们要
给你分工作你就先做着。既然教育都开始改革了,怎么知道经济不会改革你好好养着身体,以后说不定还有大机会。”
确实该好好养养身体,在养猪场咱们白天劳动,天黑就睡觉,除了喂喂猪之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每天都过得舒坦极了。这回去之后指不定有多少糟心事,我可不能气坏身体。”
照他这一说,在养猪场的日子都算是舒心的好日子,谢荣乐不可支“行吧,咱们都在新南市,以后兄弟几个多照应着。”
一起落过难的兄弟,情谊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谢荣他们走后,林梅笑着叹道“族长以前最不喜欢外面的人去木家寨,现在为了家族能多个朋友多条路,都愿意外面的人去木家寨过年了。”
林梅也不是当初的林梅了,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族长的意思她一看就懂了。
魏海给自己倒了杯水“也正常,王教授、谢所长他们经营了不知道多少代了,代代都有能人,背后的人脉深着呢。他们愿意关键时候给咱们一点指点,咱们能少走好多弯路。”
比如那个田政,别看当初他跟林长年一起去贫困县支援,人家有了政绩后一步步往上升,现在已经是副省长了。
田政拉了林长年一把,七零年的时候林长年去了省教育局当副局长,今年已经是局长了。
“你看小琴,小琴当县委书记已经十年了,这十年庆丰县发展得如何县里的百姓最清楚,可惜呀,一直没有升迁的机会。”
一个萝卜一个坑,有时候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坑,刚瞧见就没了。这都是人脉啊
林梅不懂里面的门道,她只关心自己家的事“今年你要去县里决定好了”
魏海点点头“去吧。”
林小琴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十年了,他在公社书记的位置上也十年了,可以往上动一动了。照林长年说的,现在是好时机。
“咱们儿子青霄明年下半年要去县里读高一,姑娘读初中。到时候咱们全家都去县里,还是住一块儿不分开。”
“那怎么行,我要去了,家里谁挣工分”
“放心,我有工资,咱们一家饿不着。”
魏海把自己的打算说给老婆听“等去县里工作几年应该会给咱们家分房子,没有分房子之前咱们就住在草药街,跟木昭他们当邻居。”
“我的工资肯定够咱们一家吃喝,另外咱们家这些年也存了些钱,足够孩子们读书,以后上大学也够了。大学毕业后他们自己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咱们更不用替他们操心。”
“可以读大学了长年那儿有新消息了”林梅惊喜道。
魏海摇了摇头“长年今年都没回来过,我哪里知道。今天给谢所长他们办平反的手续,我听他们说的,好像说教育改革的事情上面很重视,都猜测可能要恢复大学。”
“要是真恢复了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咱们家青霄赶上好时候了。”
“总之,你别太操心,就算考大学
不成,青霄高中毕业后也能找个工厂上班,日子不会过差了。”
林梅想了想“好吧,听你的,咱们年后进城”
魏海年后进城,公社书记估计是副书记接管,如今的公社副书记也是木家人,交接的事情好办。
还有几天就是腊月了,社员们都闲着呢,经常见到一群妇女一边砍柴火一边聚在一起说闲话。公社的人事变动他们大概知道,不过他们关心的重点不在这上面,反正公社里也没啥新鲜事,他们关注的还是平反回城的那些人。
“养猪场的人平时也不下山,除了经常去养猪场送东西的人,咱们大伙儿都见不到人,今天一下山呀,我看他们精神头也好,穿的衣服打着补丁也干干净净,他们在养猪场过得不错嘛。”
“肯定过得不差,要不然也不会一下山就去魏海家道谢。”
“哎哟,人这一辈子真是说不清楚哦,原本都是当官的人,一下跌得那么惨,现在人家熬过去了,以后又是大官了,跟咱们这些泥腿子大不一样了。”
“要我说,还是魏海有远见。把人照顾得好,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人家会不帮”
“魏海还是聪明。”
有人故意道“是魏海聪明还是林梅娘家聪明”
几个女人哈哈大笑,魏海靠媳妇一家提携大家都知道,时不时拿出来说笑还挺有意思。
女人们也就是随口闲聊,知青们把这事儿放在心里了。
“庄老师,咱们能不能集体去找魏书记帮帮忙,问问看,回城是不是有什么新政策了”
“下放的人都回城了,咱们这些支援乡村建设的知青难道还不能回城”
“对嘛,庄老师你领个头,咱们去问问。”
回城如果有新政策早就传开了,根本等不到他们去打听。庄青看大伙儿一眼,他知道他们的意思,这是想走木家的路子了。
“这两年回城的路子其实已经放开许多了,你们别太急,总会有回去的一天。”
一个女知青绷不住,绝望地哭泣“等等等,我等了多少年了还等我都快三十岁了,再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旁人赶忙安慰她,劝来劝去,想到自己也觉得心酸,忍不住哭了起来。
知青点里女知青哭声一片,男知青蹲在院子里发愁。
庄青犹豫了一下“我知道有个消息,但是不知道真假,你们要不要听一下。”
“什么消息你先说来听听。”
“咱们进屋说。”
院子里几个男知青愣了一下,什么话还要进屋说
庄青进屋,最后一个进屋的人关上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有什么内部消息”
“我先说,这个消息我也不知道真假,如果我说错了你们不能怪我。”
“庄老师你就说吧,我们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更差不成。”
“应该不会更差。”
庄青把他在学校里听到的消息告诉
他们“或许会恢复高考。”
那个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女知青都忘记哭了“你怎么知道的”
“公社初中高中那边你们也知道,大部分老师都是木家从城里弄来的,有几个还是教育局的人,他们消息灵通,我听他们说从去年开始教育系统就在改革,去年年底没有改成,今年闹了一年,说还是要改。”
庄青本来觉得恢复高考的事情不太靠谱,但是看到下放人员都回城了,庄青又觉得这事儿应该靠谱。
“你们不知道,山上养猪场的那个谢所长,他原来是新南市教育局局长。木家的那个林长年原来是谢所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谢所长官复原职,还不能说明原因吗”
除了谢所长,下放到长宁公社的人员,大多是教育系统的人,他们都回去了,说明教育系统改革真的有谱。
“真的有可能恢复高考吗”
庄青顶着大家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相信他们吧。”
那个女知青也不哭了,她积极起来“如果真要恢复高考,咱们是不是要提前准备起来”
“对,我下放之前刚刚初中毕业,高中知识我都没学过,怎么去参加高考”
“咱们赶紧买书”
“大家也别闲着,请假去县里看看,把能买到的书都买回来,买不到的写信给家里,叫爸妈买了书给寄来。”
有个北京来的知青说“我家有个亲戚的邻居在教育系统工作,我写信回去托我家亲戚打听打听情况。”
“我家也有亲戚,我写信回去叫我爸妈去问问。”
只是一个微弱的希望,都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抓着这点希望就能迸发出极强的生命力,好像又能继续坚持下去。
知青点内的事情魏海不知道,但是看这些知青们的动作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魏海把知青们的事情说给媳妇儿听,林梅感叹道“这些孩子也不容易,长年那边如果有消息,你就跟他们说一声吧,希望他们能考上大学,早日回家。”
易地而处,要是她的儿子女儿在城里长大,小小年纪就离开家到乡下干农活好多年,她肯定受不了。
“等着吧,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长年也该回来了。”
林长年年底工作忙得很,他作为省教育局的局长去北京开会,主要是为了征求关于教育改革的意见,以及确定改革的大概章程。
从去年提出教育改革开始,这都一年多了,总算把工作往前推进了一步,林长年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把自己准备了一年多的改革章程递交上去,上面领导见了高兴,专门给他安排了半个小时的讲话时间。
林长年没想到还有这个机会,林长年一口答应,在讲话中他提出解放思想、尊重人才、促进社会发展进步的总纲领,围绕这个纲领详细说明了改进教育系统、恢复高考人才选拔机制等一整套章程。
林长年讲话完毕之后,获得了全场最热烈的掌声。
在座的同志都是
教育系统的老同志,职位最低都是省教育局的二把手,这些人都认可自己的提法,林长年欣喜万分,感觉这次应该能成。
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位老领导私下交流。
“这是木家出来的那个”
“嗯,是云霄山木家的那个。现如今,木家最出息的也就是他了。”
“小伙子挺好,确实是个搞教育的好料子。”
“听说他还在新南市教育局的时候,那会儿学校闹成一团,他觉得这事儿影响学生学习,就去省城找田家的那个孩子帮忙,结果被人堵在屋里差点被抓。”
“哈哈,挺好,心性也不错。”
“木家嘛,跟其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心性好得多。”
木家玄学传家,即使不懂玄学的族人也相信报应,知道要积功德。用现实一点的话来讲,这样的人做人做事都有底线,比那些不择手段的人要靠得住。
“他这个局长当多久了”
“七零年调到南江省教育局任副局长,今年才转正。”
“时间还短。”
“嗯,资历不够,还要历练历练。”
林长年这个会议一开就是半个月,走的时候林长年得到内部消息,说是明年要再办一个科学与教育工作者的座谈会。
回到南江省已经是晚上了,林长年毫不犹豫地跑去田政家“我看这事儿能成”
田政家正在吃晚饭,田政媳妇儿罗丽华给林长年拿了碗筷“别着急谈事情,先吃口饭。”
“谢谢嫂子。”林长年拉了张椅子坐下。
田政拿个空碗给他盛汤,笑道“你别那么急,汤要一口一口喝,事要一件一件办。”
自从当上副省长后,田政整个人行事作风稳了不少,他淡淡一笑“你走的这半个月,省里发生了不少事。”
“你讲讲。”
“头一件,你提交那份给教育系统下放人员平反的文件已经通过了,这会儿好多人应该已经回家了。”
“太好了”
“对了,新南市那边下放人员回城的事我排在头一个办的,你原来的老领导谢荣前两天托人联系你,说是你家族长已经同意了,今年过年他携一家老小去木家过年,也给你道谢。”
田政轻哼“真是好呀,我和你认识约莫也有十五年了吧,我可一次都没去过你老家。”
“你能爬山”
“能啊,怎么不能。你忘了,当年咱们在丰山县的时候,为了办茶厂,上山下坡我可没少走山路。”
“行吧,你要有空今年跟我去老家过年吧。”林长年扭头道“嫂子,你带着我侄子们也去。”
罗丽华笑着从厨房出来“老大说好了今年过年要去他岳父岳母家,老二在上海回不来,要去也只有我们夫妻俩去了。”
林长年冲田政抬下巴“去不去你说句话。”
“去”
田政其实想跟木家族长求平安符。当年他从零长
年那里要来一块平安符,真给他挡了两回事,虽说不是生死劫难,那也很难得了。
现在媳妇儿年纪也大了,两个儿子不在身边他也担心,就想给家里人都求一块平安符。
“你呀,咱们这种关系,你要早跟我说,我还能不帮你”
“呵呵,你就是这会儿话说得好听,这么多年也不见你主动帮你嫂子和两个侄子求个平安符。”
林长年不认账“明明是你不吭声不跟我张口,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都是年龄挺大的人了,都身居高位,为了这么个事情还吵起来,罗丽华也是无奈,拿出来半瓶酒“上次你们没喝完,今天要喝不”
“喝”
林长年心里是真高兴啊,喝了两杯酒意上头,得意地跟田政讲他在北京会议上的发言得到了热烈的掌声,事后还有领导请他去谈话。
“我虽然不像你那么会看人,但是我看得出来,上面是真心想办这事儿。”
田政酒量好,两杯酒下肚毫无反应,他冷静道“别把上面的人想得太傻,只要大家利益一致,动起来会很快。”
“你说话别那么冷冰冰的,听起来刺耳。”
田政微微一笑,也就是林长年这样的人才会初心不改,一直对自己的事业热情不减。
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就好像有了一个明确的坐标和旗帜,给自己指引方向。
只怕,他的挚友很快要离开他了吧。
搞教育,真的需要林长年这种人。
“青山什么时候回来”田政提起青山,当初青山出国的事情他也知道。
“本来明年能回来,其他几个孩子有的要去华尔街学习,有的要去工厂学习,青山为了等他们,估计还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还要两三年,田政算了算,八零年才能回来吧。
“应该是。”林长年感叹“好几年没见到儿子了,也不知道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
田政轻嗤“青山一年给你写好几封信你还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至于说谁欺负他,他身边不是有保镖吗”
“你不懂,孩子没在跟前,怎么也放心不下。”
“林长年,青山是男人,你不能当女儿一样养。”
“什么男人,青山过完年也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田政“”好吧,你个儿宝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痛痛快快跟田政聊了一回,林长年回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抖擞地去单位上班,等他把手里的工作安排完,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
张静收拾了一堆年货,又去跟田政的媳妇儿约好时间,二十七他们就出发回老家。
花了一天时间到青苍大队,又花了一天时间爬山到木家寨。天天在办公室坐着开会,好多年没走过这么远山路的田政累得脚趴手软。
林长年哈哈大笑,赶紧把他们夫妻送到木家寨客房休息。
田政夫妻俩到木家寨客房,发现两边都住满了人,他一打听,除了木家族人之外,剩下的都是曾经下放到青苍大队的人,来自北京某机关单位的领导,来自华北某科研机构的负责人大家身份都不低。
田政去木家族学旁边的淋浴间洗漱,碰到快八十岁的长辈范铎,站着跟老人家聊了聊,问他都平反了为什么还不回城。
范铎笑道“不着急,等过完年我再回去。”
木家族学的其他老师带着孩子去族学食堂吃晚饭,范铎给田政介绍,田政这才知道,木家族学的这些老师有教英语的,教俄语的,教金融的,还有物理化学之类的都有。
田政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木家族学就是个给孩子启蒙的地方,没想到木家族学的孩子要学这么多东西。
洗漱完,田政回房间,关上门来跟媳妇儿说“没想到,林长年那小子看着老实,居然偷偷搞小动作。”
“怎么了”
田政把刚才碰到范铎的事告诉媳妇儿“十年啊木家一代人都在接受这样的教育,一般资质的孩子出去,都不比咱们隔壁邻居家那些精心培养的孩子差。”
更何况,当初下放到长宁公社的各方大佬都受了木家照顾,这些各行各业的人脉,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啊
“我当什么事呢,人家好心有好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就是,单纯地嫉妒吧”
罗丽华忍不住笑“往好处想,凭咱们家和长年家的关系,他的人脉,也可以间接算成你的人脉。”
田政轻哼“他小子要是不帮我,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长年真是个再贴心不过的朋友,第二天一早请他去木族长家吃早饭。
吃午饭或者晚饭可能是亲近的客人,但是请去吃早饭,那是自己人才有的待遇。
“姑妈,这是田政和他媳妇儿罗丽华。”
木怀玉看着田政夫妻两人,夸道“二位真是好面相。”
田政和罗丽华忍不住笑,被一位有真本事的大师夸奖好面相,真是件大好事。夫妻二人送上厚礼,只说是拜年的年货。
“虽然我第一次见你,但是我们一家都知道你和长年的关系,多谢你这些年来对我家长年的提携。我知道你心好,我拿你当子侄,这次就算了,以后上门别带这些东西啦,太见外了。”
田政恭敬地点头称是。
胥章端着鱼肉馄饨出来,笑着问田政夫妻俩“二位需要辣椒和醋自己加。”
“多谢。”
田政偷偷给林长年使眼色,不是说你家只有一个侄女吗这个年轻人是谁
林长年笑着介绍“胥章,算是咱们家的孩子。”
林长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田政猜测,这个胥章应该是亲戚家的孩子。
这个年轻人,只看外表长相和说话行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木玄玑拉着木简从房间里出来,见了客人,才拉着木简去厨房洗漱
,过了会儿,她跟着胥章并肩走过来。
田政顿时明了,这个胥章,大概是木家的女婿吧。
田政是林长年带来的客人,木家人对田政夫妻都很客气。吃了早饭后,林长年问侄女家里有没有平安符。
“有,你要几个叫木简去拿。”
林长年看都没看田政,立刻说拿上个吧,他们家一人一个。
木玄玑点头,木简跑去屋里拿平安符。
田政和罗丽华忙感谢“真是给您家添麻烦了。”
木玄玑“不麻烦。”
张静挽着罗丽华的胳膊笑道“福宝虽然话少,但是看人准,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到了她面前,她一看人面相就把人赶出去了,更别提要她的平安符了。”
张静婉转地解释,田政夫妻都明白,人家小姑娘只是话少,对他们夫妻没有意见。
田政哪里会有意见,那些手段使尽的人想见到小大师一面比登天还难,他今天不仅见到小大师了,还在小大师家吃了早饭,非常满足了。
过了会儿,木家寨那边来了人,一个个都来拜见木家族长和小族长,田政夫妻来得早,有一把椅子坐,后面来的人太多,椅子不够坐都只能站着。
后头来了几个上年纪的老人,田政夫妻赶紧起来让座,扶着人坐下。
“你是罗昌身边的那个小子”
“您老好,我跟着罗省长当了几年秘书。”
老人笑道“我知道,我在北京见过你。”
寒暄了两句,老人转身跟木怀玉说话,田政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拉着媳妇儿退出去。
罗丽华拍着怦怦跳的心口“刚才那几位老人家是谁,感觉好有气势。”
田政也不知道,下午把林长年拉到房间里问他。林长年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那几位是跟着胥章回来了。”
“胥章是什么身份”
“早上不是说了么,算是我们家孩子。”
“少给我打马虎眼,说清楚。”
“真没跟你打马虎眼,今天早上你也看到了,胥章跟我家福宝的关系,不出意外,胥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孩子。”
“至于胥章的身份嘛,胥章爷爷奶奶和我姑妈是故交,五十年代末的时候胥家一家人去了香港做生意,后来全家去了英国,前两年胥章回国修水电站。”
“青龙水电站你知道吧,虽然是万红领头,但是是他总揽全局。今年上半年又去三川河水电站干活去了。”
从国外回来,还能通过身份审查,这胥家,有点本事。
“胥家原来也是大商人,出国前产业都捐了,这些都是查得着的。至于他能回来,还有一个原因,上海齐家你知道吧,齐家老爷子已经退下来了,齐家那个儿子如今是副师长,他们一家也出力了。”
罗丽华看向丈夫,他们家老二就在上海,今年没回来过年,就是因为想搭上那边的关系。
田政瞪着林长年“林长年,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多秘密。”
林长年无辜摊手“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也没问过我啊。”
田政听到这句话简直想揍人。林长年这人好的时候很好,有时候说话真能把他气死。
这次来木家田政真没白来,靠着木家的关系,他认识了不少人,有些关系是现在就用得到的。
木怀玉也很满意,觉得田政这个人,心思虽然深沉,好在身上没有大毛病,对长年十分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林小琴和田政聊了一回,也觉得田政这人不错。即使她只是个女人也认可她的能力,以后可以多来往。
高云雷可不管这些事情,好不容易休假,他要在木家族学食堂吃个够。
大年三十下午,胥章去叫高云雷去家里吃饭,高云雷刚在食堂偷吃了小酥肉,他擦了擦手,两人去木家。
“胥章,要是过两年情况好,我想写信给我爷爷,叫他们回来看看。”
胥章嗯了一声“挺好,高爷爷早就想回来了吧。”
高云雷扭头看他一眼“你不急着请你爷爷奶奶他们回来”
胥章和福宝都处了一两年了,还不急
“不急,还早。”
高云雷轻笑,胥章不急,不知道胥爷爷和杜奶奶他们急不急。
木家的大门上贴着喜庆的大红色春联特别显眼,新桃换旧符,翻年就是七七年了。
一年更比一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