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收拾过后,二人重新躺回了床上。
韩至觉得太过安静,此刻总想说些什么,他想到了刚刚在正院发生的事,道“母亲生病了需要静养,父亲说这几日都不必去正院请安了。”
提起此事苏宜家来了精神。
“嗯,我知道了。”
韩至犹豫许久,对苏宜家小声说道“母亲多半是在装病,你不必担心。”
苏宜家看向韩至,问“你怎么知道的”
韩至这次没说实话。
他总不能说从前母亲也这样对付过他吧之前他还在边关的时候,有一次立了功,被封为百户。母亲写信称自己病了,让他回来。
孝道大于天,他快马加鞭从边关回来了。
回家后却发现母亲并未生病,而是借着生病的名义让他回来和范可儿成亲。
他发现此事后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了张氏。他谎称军营有事,不得耽搁,连夜跑了。
他差点和范可儿成亲一事是万万不可以让娘子知道的。
“我熟读兵书,在战场上用兵如神,还能看不破这样的小事”
苏宜家
呵。
前世也没见他看清。
不仅内宅失火,官场上也是一团糟。
“你若不想说便算了,何必诳我”
说罢,苏宜家转身朝着里侧睡去,没再理会韩至。
韩至讪讪地笑了两声,厚着脸皮凑过去将苏宜家抱入了怀中。
第二日醒来,桃红和柳绿进来服侍。
苏宜家想到昨晚的事情,看向柳绿“你确定派出去的人一眼不眨地盯紧了韩至”
柳绿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道“或许更衣时没看到不知夫人问的是什么事”
苏宜家抿了抿唇,道“他可有和别的女子接触过”
柳绿“不曾。将军在外面从来不正眼瞧别的姑娘,只有回府中和表姑娘说过几句话。”
这话听得苏宜家有几分不舒服,道“知道了。”
这几日苏宜家已经将府中的事务梳理了一下,对府中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梳理好府中的事情后,苏宜家让人将管事的叫到了如意院中,又让人去跟韩晚秋说一声,让她来院中一趟。
得到这个消息后张氏冷哼了一些。
她这儿媳还是嫩了些。
真以为让她管家她就能将这个家管起来吗还想将管事的叫过去,这些管事的不见得会听她的她就等着看她笑话了。
张氏派去如意院中打探消息的丫鬟很快传回来消息,除了采买的张管事没到,其他管事的全都到了。
张氏大为震惊。
这些管事的许多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一个个架子大得很,她命令这些人去做一些事情时这些人常常推三阻四,很难管理。
为何这般听苏宜家的话。
在听到这些管事的一个个对苏宜家都异常恭敬时张氏气得心口疼。
下人们之所以这般也能理解。张氏父亲是乡绅,无官无职,寒门都算不上。苏宜家却是世家出身,还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苏家。
张氏是小地方来的,对这些权贵没太大的概念。府中的下人们多半都是京城人,还有一些罪官家的奴仆,对权势看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莫说夫人了,将军又算什么,世家可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们又哪里敢得罪苏宜家。
张氏渐渐回过味来,心中对苏宜家有几分不喜也有几分惧怕。
苏宜家这几日已将府中所有人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包括每个人籍贯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亲朋好友,擅长做什么事。
后半晌,她正安排着人事调动,韩至回来了。
苏宜家也没理他,继续处理府中的事务。
张氏管家已有数月,府中各处的安排仍旧乱得不行,每个人该干什么都不清不楚的。从前苏宜家便知这一点,只是她懒得管,只关上如意院中的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如今既然接手了,这些事就不得不管了。
她也没给张氏留什么情面,直接将张氏的安排全都推翻,建立了新的规矩。她将每个管事的职务安排得清清楚楚的,包括手下有哪几个人,每日要做的事情,每日的活动范围。还告知仆人每个人的上级是谁,听谁管理,有事一级一级上报,不得越权。每个人各司其职。又建立了奖罚制度,做的好有赏,做不好要罚。
韩至坐在一旁目光紧紧追随苏宜家。心中感慨娘子真的是太聪慧能干了。她都没用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喝茶看书。下面这些女使们各自去安排着府中的事务。
桃红干活利索性子泼辣娘子安排她去调教不老实的小丫鬟们,柳绿心细让她去管府中的账册。
王嬷嬷是韩府中的人,他原以为娘子不会用她,没想到娘子连她都用上了。王嬷嬷不似那些婆子一般爱说话,性子严肃,娘子让她去管府中积年的老人
女使们若是遇到问题就去请教娘子,娘子只一个眼神她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她的指示去安排众人的去处。
娘子会管人,又会用人,足以见她的本事。
他从前只觉得世家虚伪又奢侈,如今赫然发现世家也并非全是道貌傲然的人和绣花枕头。世家数百年的底蕴培养出来的人有着寒门没有的东西。
渐渐地他又想到了自己。从前他跟皇上在漠北时手下有数千人,每日他们的活动就是吃饭训练巡边睡觉,再无其他事。
日子过得极其简单。
如今来到了京城,他只管着数百人,却总觉得有些吃力。
他每日的事情不再只是训练和巡边,他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每日巡逻得花费半日的时间,有时遇到一些难缠的地痞流氓又或者世家子又得耽误许多时间,好多公务他都没时间去处理了,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可晚上他还想跟娘子在一处。
他是不是也可以学着娘子一样去管理下面的人将权力下放,每个人各司其职。只是,权力究竟下放给谁是个大问题。他还得如娘子一般找几个合适的人。
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吩咐好,苏宜家瞥了一眼众人,道“劳烦诸位去通知一下张管事,既然他今日不来,以后就永远都不用来了。”
她真是给他脸了。
前世她就想收拾他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生正好收拾了。
众人顿时一惊。
这其中也包括韩至。
张管事可不是一般人啊。
管事们离开后,屋内渐渐安静下来。
韩至觑了一眼娘子的脸色,道“张管事的身份不太一般。”
苏宜家“看出来了。”
主家的吩咐都敢不听,身份可不就是不一般么。前世便是他伙同张氏在采买上动手脚,单单是花草一项就一次贪了千两。
韩至怕娘子不懂,又解释道“他是母亲的远方弟弟,是亲戚,不算是下人。”
苏宜家“哦。”
韩至见娘子态度冷淡,又道“这事儿怕是有些难办。”
苏宜家“哪里难办了他是没领将军府的月例还是没吃将军府的饭菜既领了月例那就应该听从将军府的安排。不管他是谁的亲戚朋友,又或者是普通的下人,都应该用同样的规矩约束。倘若人人都有样学样,这个家还如何管”
韩至想娘子是不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可转念又一想,娘子世家出身,对这些人情世故应该比他更精通才对。一时有些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苏宜家“将军不想将他撵走”
韩至沉思片刻,道“他毕竟是母亲的弟弟,二弟的舅舅,父亲和他关系也不错。”
怕是轻易动不得。
苏宜家想到前世后来张管事还是被撵走了,开口问道“若是他采买时贪了你近千两银子,府中还会不会用他”
韩至“自然不会。”
苏宜家笑了。果然,人只有在侵害到自己的利益时才会做出改变。前世韩至就是如此。
韩至很快明白了娘子的意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今他只犯了一点小错,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将他撵走。若他贪了千两银子,父亲和母亲那边就无话可说了。”
他担心她不能如愿,恐到时候会心情不好。
原来他是这个这个意思。
苏宜家“你怎么知道他只犯了小错”
韩至立即明白过来“他在别的事情上犯错了”
苏宜家微微点头。
韩至琢磨了一下,道“你将他的把柄交给我。”
娘子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她既然这样说,定是张家舅舅犯了大错。
苏宜家看向韩至“你要销毁证据”
韩至“我去将这件事告诉父亲。”
苏宜家“为何”
韩至“娘子刚嫁过来不久,做这件事难免会被人议论,不如我去。”
苏宜家抿了抿唇,眼睛一直盯着韩至。很多时候她都不明白韩至到底在想什么,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前世她提醒他时他从来都不信的,还要和她大吵一架。
如今她不提醒他了,准备自己去做,他反倒是要过来帮忙。
韩至也在看苏宜家,对方眼神中的情绪他有些看不懂。不像是欣喜,也不像生气。她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难道是被他的行为感动傻了
“咳。”韩至故意轻咳一声唤回了苏宜家的注意力。
苏宜家眼皮微动。
韩至“娘子不必如此感激我,我是你丈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宜家张了张嘴,尚未开口拒绝,韩至就凑近了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娘子若实在是想谢我,不如将这份感动留到晚上。”
话里流露出来几分暧昧之意。
苏宜家的耳朵一向敏感。
此刻热气喷到耳朵里,她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脸上也有几分酡红。
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韩至本是玩笑之语,然,看着眼前艳若桃李的这一张脸,他觉得嗓子有些紧。
他还没在白日里见过娘子脸红呢,可真好看。
苏宜家本以为韩至是在开玩笑,然而她转头时看到了韩至的眼神。这个眼神她太熟悉了,仿佛自己是他的猎物一般。
这种眼神她只在夜晚看到过,如今在白日看到,她竟有些不敢韩至对视,内心突然生了几分羞耻,想要逃离,脸也比刚刚热了。
见她如此,韩至的眼神深了几分。
她一向端庄,对他有几分疏离。他刚刚说的孟浪之语虽是发自真心,但也从未奢望过她会在意。他甚至做好了被骂,甚至被打的准备。
即便是被骂被打他也认了。
可娘子既没有骂他,有没有打他,她竟然脸红了那一双眼睛像林间的小鹿一般清澈,也像是小鹿被抓后流露出来的胆怯害怕。
这种神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除非
她这是在故意勾引他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