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塞壬见林白眠心情不好，主动提出送他回宿舍。
林白眠坐在椅子上，标记了今天是他来这个世界的七天，然后低头凝视着那个阿拉伯数字许久，起身爬到了床上。
睡惯了蚌壳，回到宿舍的床上反而彻夜难眠，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卷着被子，望着天花板上的夜光波亚维院标，回想自己从系统那里看来的信息。
大海被未知污染入侵，导致塞壬记忆出现偏差和重叠，随之而来的就是海洋力量的反噬。不仅仅是控制不住海浪这么简单。
人鱼对大海来说相当于一个净化器，一旦离开海域，大海就会因为恐惧和污染加剧而激起惊涛骇浪。倘若塞壬一直不接触大海，海啸或许会将整片大陆全部吞噬。
林白眠翻了个身，蹙着眉心，一张白净的小脸变成了苦瓜。
怪不得让塞壬上岸时他有些迟疑，原来还有这种苦衷。
那么塞壬救下他的目的就更加有待商榷了。
他分明带着前世记忆，却还救下会把他骗向上岸的林白眠，原来是有恃无恐，大不了同归于尽。
林白眠苦中作乐地笑了笑，这么一想自己之前做的，不仅是救了自己的命，还救了全世界人的命。
哎，是该给他发个诺贝尔。
至于那个未知污染，林白眠连去问系统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不用问他都知道系统会给他什么答案。
唉。
林白眠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看到那个“未知污染”的时候，他就差不多猜到系统把他找过来是为了干什么了，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两个没用的东西因为缺失了很多信息，都没有办法开展什么行动。
他最有价值的行为就是牢牢把这个项目抓到了手里，没让海啸直接把所有人淹了。
按着系统先生说的法子，他得不断和塞壬发生亲密接触才能解锁信息，可总不能每次都抱着人家强吻吧
林白眠脑海里回想起那场激烈的海上风暴，面上微红地咬了咬还存着牙印的唇。
还好塞壬回击的时候没太用力，不然他这嘴唇怕是要保不住。
接吻这种事，总得是两情相悦的人做才行，就算其中一个对象换成了鱼，那也得是一样的。
要不和塞壬谈恋爱
林白眠刚出现这个念头，系统就突然出现，机械音里满是激动。
对对对，宿主先生，我觉得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既不会让你有心理负担，又能让我们顺利完成任务
林白眠被系统的插话吓了一跳，缓了一会儿才据理力争“我写的是无c文，那人鱼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根筋吧你看他还把接吻叫人工呼吸呢。”
系统弱弱提醒。
可是这个世界有被修正过，更何况宿主先生作为创世神，那不是想和谁谈恋爱就和谁谈恋爱
林白眠语塞了一会儿，“你还说过系统不会干涉创世神感情生活呢。”
系统似乎也有点理屈词穷，机械音里带着些谨慎。
那，这不是为了任务，为了世界
林白眠把被子拉起来，往脸上一盖，闭眼，拒绝交流“我要睡了。”
二十分钟后，系统小心翼翼地试探。
睡了吗
真没睡的林白眠“”
他打开手环，播放白天发给姜飞的那段音频，人鱼空灵柔美的嗓音出来，立刻化解了林白眠身上的疲惫，让他身体轻飘飘的。
躺在床上的人阖上眼睛，漆黑的睫毛低垂，几乎要和下眼睑接吻，呼吸也逐渐放得平稳，然后在具有定神促眠的歌声中慢慢睡去。
本来以为会接着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可是没有，林白眠休息得很是充分，第二天去实验室上班时都容光焕发，见了马进宝亲切地和他打招呼“早啊小马。”
“林导早。”马进宝见林白眠今天心情好，鼓起勇气偷瞥了一眼林白眠。
林助今天面色红润，心情舒畅，眉眼弯弯的，漆黑明亮的杏瞳里藏不住的喜悦，笑起来嘴角边漾起两个梨涡，任谁看了都觉得有种被阳光普照的暖意。
其实这些天林白眠的心情都不错，待人也和颜悦色的，隔壁宋助带的实习生还偷偷跟他表达过羡慕，吐槽宋助脾气臭，还像个炮仗一点就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林助似乎有那里不太一样。
马进宝一边打量一边琢磨，还真给他瞧出点不一样来，林导脸上有块不大的红痕，嘴巴还有点肿。
这是咋了，过敏
马进宝回想昨晚他们吃的晚饭，把每一种成分都想了一遍，不记得有什么致敏成分是林白眠之前没碰过的，都是很安全的饭菜。
那不是过敏，又能是什么呢
林白眠穿戴好实验保护用品，取了一部分塞壬的发丝用蒸馏水洗净，用镊子夹着放进能够测算成分的溶剂中。
等待的间隙，他转头看向正在做另一个成分测定的马进宝，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小马，你对谈恋爱有研究吗”
马进宝心中一停，瞬间联想到林白眠今天身上的不同，想象出来的画面让他有几分面红耳赤，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就只能憋着。
马进宝脖子和耳尖都通红，不大好意思地说“林导，我没谈过恋爱。”
“哦。”林白眠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看那根银白色的发丝悬在溶剂里。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也是母胎单身，这方面的经验实在乏善可陈。他本来想借鉴一下经验，但是没有，那也就算了。
马进宝看着林白眠干净的侧脸，清秀的五官在白皙皮肤上格外俊美，没忍住晃了晃神。
林导这样貌还愁什么谈恋爱一个不行，后面还有一大把排着队的。
之前的林白眠性格呆板了些，还不怎么引人注目。
现在的林白眠就像是突然魂魄归位，画龙点了睛，生动惑人许多，看起来格外顺眼。
他偷偷看过，林白眠引着人鱼出来的时候，有不少人的视线是往他家林导身上瞥的，人鱼的样貌太具有侵略性，反倒不如林白眠的温和优柔。
林白眠还在为系统的提议犹豫，眉宇间不可避免地引上了一层忧郁。
马进宝以为他为情所困，忍不住开口问道“林导，你是想谈恋爱了吗”
林白眠眼神飘忽，矢口否认“谁，谁想谈恋爱了我没有。”
语言和神情都把他暴露了个彻底，马进宝全当没听见他的否认，继续道“我倒是听说过谈恋爱要按部就班来，先牵手，再拥抱，再确定关系，再接吻，再”
他顿了顿，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林白眠脸颊和嘴唇，意有所指道“刚上来就跳步骤的，没准目的不纯。”
跳了步骤的林目的不纯白眠“”
他竟然无话反驳，他就是目的不纯
马进宝看他神情恍惚，还以为自己提点有了效果，言语中不自觉有些欣慰“林导按着这些步骤走，应该就能谈一场健康的恋爱了。”
林白眠思路没跟他的实习生对上，刚刚还陷入自我怀疑的沼泽中，下一秒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解释。
他不是目的不纯，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全世界的人类啊
这是化小爱为大爱，根本不是什么为了满足私欲的不纯目的。
林白眠豁然开朗，马进宝看着他的神情，彻底松了口气。
之前他隐隐约约有察觉到白院和林导之间的秘密关系，但是自从林导落了水之后，对白院的态度变了许多，虽然一如既往地恭敬，但那只是表面。大概是落水的时候突然就想明白了。
白院反而有点后悔的意思。
这么想着，马进宝没忍住又加了一句“就算有这些步骤，林导你还得看真心，感情这东西真心换真心才最重要。”
林白眠默念着这句话一直到了晚上，可在平时塞壬来接他的时间，没什么人鱼突然在他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出现。
林白眠又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穿上大衣出了宿舍。
已是深夜，波亚维大门内外都空无一人，林白眠站在路边看了眼柏油马路尽头灯火通明的守卫，紧了紧衣物还是往沙滩的方向走过去了。
码头那里有灯光，不适合晚上幽会。
林白眠意识到这个词不能用来形容他和塞壬，连忙呸了两声，红彤彤的脸颊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害了羞。
他走到沙滩上，低声呼唤着塞壬的名字“塞壬，塞壬你在吗”
啪嚓。
极其细微的气泡破裂声在林白眠身后响起。
林白眠回头，果然看见了一尾人鱼沉在海里，静静地看着他。
林白眠舌头打了结，不怎么习惯地表达自己的担心“我，我今天看你没来我就自己主动来找”
“主动来找”塞壬歪着脑袋，咬字有种初学者的懵懂，他重复一遍就好像听懂了，看向林白眠的表情蓄满柔和的笑意，“喜欢，林白眠。”
林白眠张了张嘴，指着这个面熟又有点熟悉的人鱼，一个初具雏形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生成。
不会这就是塞壬离开海域上岸的反噬吧那些记忆偏差暂时忘却，现在的塞壬是这个世界原来的那个，没被欺骗过的、没被伤害过的样子。
塞壬舔着唇，瞳孔紧盯着林白眠，似乎昨晚的记忆还依靠着肌肉记忆存活下来，他放低声音，慢吞吞的继续说道“喜欢，人工呼吸。”
林白眠看着塞壬天真烂漫的神情，只觉得头都大了几倍，虽然这个塞壬是好哄一些，虽然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谈恋爱的准备。
但是，但是
林白眠脸色爆红。
和这样的塞壬谈恋爱，实在是太像诱拐无知少年了
他做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