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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包拯送走李珣,看看手里拎着半根藤条的苏洵,再看看忘了要挨打满脑子都是和辽国一绝死战的苏景殊,思索片刻还是将这小郎留下。

    藤条已经断了一根,让苏小郎回家怕不是还得再断几根。

    经过耶律梦龙送礼一打岔,老苏心中的火气后怕也散了不少。

    和两国交锋相比,糟心儿子差点把全家夷为平地似乎算不上什么。

    苏洵拱手告辞,留儿子在开封府回想多年前遇到的唐门弟子还说了什么。

    直接在包大人书房里默写出来,省得明天早上写好还要往府衙跑。

    蜀中唐门,呵,蜀中唐门。

    没想到他们眉州那么偏远的地界儿还有江湖人出没,倒是让他长见识了。

    小小苏探头探脑,发现他爹真的走了后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果然还是包大人靠得住,展猫猫就知道跟着添乱。

    展昭察觉到来自苏家小郎的幽怨目光,回以满眼茫然。

    怎么了小景殊怎么这样看他

    苏景殊

    算了,他不和笨猫猫一般见识。

    包拯摇摇头,转身带他们进书房。

    书房里有两张书桌,一张归他,一张归公孙策。

    他要给官家写奏疏,公孙先生那张书桌暂时闲着,正好腾出来给小郎默写东西。

    别管能回想出来多少,想起来一点是一点。

    展昭发现书房没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待了一会儿便悄悄离开。

    耶律梦龙不安分,他总觉得那人还会惹出事端。

    书房里两张书桌离的远,办公时互不打扰,公孙策拿出厚厚一摞纸放在桌上,很想知道这苏小郎能写出什么方子,直接站在一旁给他磨墨。

    上次这小子徒手画地图已经让他大为震撼,万万没想到没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

    宣纸用掉一张又一张,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字,甚至在写之前已经分门别类,炼铜炼铁炼煤炭,原料完备工序齐全,仿佛他真的见过那些法子一般。

    包拯写完奏疏放下笔,看到苏景殊正在奋笔疾书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纸上写的内容后也愣了。

    先前这小郎画舆图的时候他不在府衙,公孙先生和他说的时候他的感触不太深,亲眼看到了才发现这等恐怖的记性的确堪称妖孽。

    苏景殊已经被王丞相给气到失去理智,大不了就是回家挨揍,反正今天抄不完他就不走了。

    炼金炉的工艺介绍很简单,就和厨房的菜谱和日用品的配方差不多,只有原料和简易流程,具体哪里需要调整还得广备攻城作的工匠去琢磨。

    金手指的冶炼工业抄完,还有他脑子里隐约记得的枪炮演变。

    火药其实很早就出现了,只是用在战场上的时间不长而已。本朝武经总要上记载了一些火器的制造和使用方法,但是火器真正发展起来还得看明朝。

    他上辈子在某论坛上被科普过明嘉靖朝之后的火器发展,那时候的火器发展已经非常全面,不光把嘉靖朝之前的各种火铳全都改造升级,还发明了各种快枪、多管多发铳、虎蹲炮,甚至把地雷、和爆炸弹都弄出来了。

    遗憾的是上面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他都没了解过原理,能画出样式也不知道该怎么造。

    本作者醉酒花间提醒您最全的北宋给苏轼当弟弟的那些年尽在,域名

    不过他知道火绳枪的原理。

    火绳枪的发明号称是人类战争从冷兵器时代进入到时代的转折点,火绳枪火绳枪,顾名思义,就是靠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的枪。

    这里是北宋,是火器刚刚起步的年代,在后世人眼中不过如此的枪炮放在这个时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杀器。

    炼铜炼铁的技术上去,炮管枪管便能承受住更大的冲击,他再把原理写上,工匠们看明白后做出来的可能极大。

    写写写脑子里有多少写多少

    画画画别管能不能造出来画上去再说

    神奇的大宋工匠手艺人能够手搓万物,他做不出来不代表工匠手艺人做不出来。

    书房里只剩下写字的声音,包拯和公孙策看着纸上的字逐渐发飘,字句也从条理清晰变得需要仔细读才能读懂,知道这是快结束了。

    苏景殊放下笔甩甩发酸的手腕,抬头一看,外面天都暗下来了。

    再看看手边厚厚的一摞成果,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等他们的工匠造出枪炮,还不得吓死那些契丹人

    公孙策将写满了字的宣纸收好,准备晚上再抄录一份以防万一,顺便将最后那几张看不太懂的整理出来。

    资料收好,兴师问罪。

    公孙先生屈起手指敲敲桌案,“景哥儿,那个神秘的唐门弟子在你家附近养了多久的伤”

    苏景殊眨巴眼睛,目光飘忽了一瞬,看向别处,“也没多久。”

    包大人露出不相信的目光,“没多久”

    看刚才纸上写的那么多东西,他们怀疑这小子可能把人家的家底都套出来了,这能是没多久

    小小苏对着手指,补充细节的时候慎之又慎,“就是没多久啊。春天山里有蘑菇有野鸡有兔子,夏天太热我爹娘就不让我往外跑了,他最开始伤的严重动弹不得,养到能动之后就走了,江湖人受伤恢复的快,应该就是没多久。”

    春夏交接的日子,的确是没多久。

    公孙策想起当初去隔壁和苏家人商量秦香莲一案时程夫人说的这小子打小就伶牙俐齿讨人喜欢,忽然觉得他能把人家唐门的不外传秘方套出来那么多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唐门隐世多年人丁凋零,那位被他遇到的唐门弟子是唐门仅剩的传人,濒死之际看到仙童似的景哥儿给他端水拿药,还嘴甜机灵会哄人,伤势好转后什么都愿意和他说很正常。

    要是换个不讲道义的人,可能当时就把小孩儿抱走当继承人养了。

    苏家少了个天资卓绝的儿子,江湖多了个惊才

    绝艳的高手,景哥儿长大后记得出身还好,要是忘了爹娘是谁,出门游历时再阴差阳错遇到苏家人,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不过以他们景哥儿的记性,时隔多年还能把那人和他说的东西清清楚楚的复述下来,即便被养成江湖人也不会忘记爹娘。

    公孙策怜爱的揉揉少年郎的脑壳,叹道,“幸好那人还有一丝良知尚存。”

    苏景殊

    先生,您又想哪儿去了

    他感觉他的故事背景已经补的很齐全,不需要再继续填充下去了。

    背景故事而已,没必要那么饱满,真的没必要。

    此地不宜久留,风紧扯呼。

    苏景殊看看外面的天色,感觉足够他从府衙赶回太学。

    家是万万不敢回的,他的面子也是面子,瘸着腿去上学多丢脸。

    “先生,我待会儿直接回太学,麻烦您明天和我爹说一声,这些天我就不回家了。”

    公孙策的惆怅戛然而止,看着生怕回家挨揍的少年郎无奈道,“你爹的藤条已经断掉,应该不会再动手。”

    苏景殊沧桑的抹了把脸,“先生,我爹知道藤条是怎么断的之后会打的更狠。”

    公孙策

    算了,别人家的家事他不管,这小子的确得教训。

    每日一感叹,还好他没成亲没孩子。

    “包大人,公孙先生,我先走啦。”苏景殊乖乖巧巧的朝两位大佬告别,再见了大佬们他今夜就要远航,别为他担心他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小小苏心里哼着小曲儿往外走,然而刚走出书房就撞上了去而复返的广备指挥使李珣。

    李指挥使身后还跟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走之前说过的曾公曾公亮。

    额,连起来念有点怪怪的。

    李珣招手,“苏小郎,过来见过曾公。”

    好的,这下不用纠结了。

    苏景殊在心里叹了口气,规规矩矩上前见礼,“小子景殊,见过曾公。”

    曾公亮和蔼的朝他笑笑,“别愣着了,进去说。”

    李珣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进去后迫不及待说道,“包大人,陈九去城外试了试苏小郎给的炸药,展护卫没有夸大,只要一根炸药管便能炸开山石,比我们预料中的威力大的多。”

    和那根炸药管相比,广备攻城作之前造出来的火药炮弹顶多算个小呲花。

    火药作的工匠用一硝二硫二木炭的配比试了试,即便配比没那么精准,和以前相比威力也是大增。

    加了铁粉的炮弹炸的更响更激烈,加了白糖的炮弹威力没怎么变,但是点燃引线炮弹冲的老远,如果时间充裕,他们完全能研制出在敌人弓箭射程之外便能发射出去的炮弹。

    辽国多骑兵,马匹在战场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若是打仗的时候马惊了呢

    广备攻城作的火器大多是放火和烟熏,杀伤力不大,顶多对敌人起到干扰作用,

    苏小郎上交的那些炸药管不一样,那是真的能炸死人的大杀器。

    别说什么杀伤力太大有伤天和,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要么死汉人要么死契丹人,人心都是偏的,他们大宋当然更乐意死的都是契丹人。

    李珣进来就滔滔不绝,曾公亮也甚是激动,“若能造出大量那般威力的炸药,即便不用于战场,用于开山铺路也能减少人力消耗,苏小郎这次立了大功。”

    他当年编武经总要时将能见到的各种火器都梳理了一遍,每种火器怎么用、多大威力都一清二楚,朝中他对火器的了解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武经总要中收录的火药方子有火球、蒺藜火球、毒药烟球这二种,奈何二种方子威力都不大,拿到战场上不如刀箭顺手,还容易伤到自己人,就算当做辅助将士们也不乐意用。

    近些年战事渐休,火药作琢磨出来火药方子大多用在民间,看逢年过节那些烟花爆竹就知道杀伤力如何。

    那些火药用来放呲花还行,放到战场上实在不够看。

    他编书那几年研究过火药,知晓药料配比不同做出来的火药威力也不同,只是这些年不管火药作怎么琢磨火药的威力就是上不去,再加上北地和辽国停战,朝廷甚至已经有放弃发展火器的打算。

    道士炼丹时炸炉的威力并不小,为何真到提升威力的时候却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来

    曾公亮不明白,但也只能归咎于机缘未到。

    如今火药作拿到了威力巨大的炸药成品,若能将药料配比分析出来,整个广备攻城作都要焕然一新。

    老人家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药料配比呈到眼前。

    公孙策倒上热茶端过来,等曾侍郎缓缓情绪才将刚收好的资料拿出来,“二位,这是景哥儿方才默下的炼金之法,还有些枪炮的图形,虽说不甚细致,却也能供工匠参考一二。”

    李珣大惊,“竟然已经默出来了”

    公孙策笑而不语,包拯也没有多言。

    少年郎心思单纯,不愿见辽国使团在大宋京城嚣张跋扈的场面,天真的以为只要朝廷能造出厉害的武器就能让契丹人伏低做小,却不知真正决定两国邦交的并非武器,而是朝臣的态度。

    听上去很可笑,明明愿意打的话不一定会输,甚至赢面更广,但是多数朝臣依旧惧怕那小小的失败的可能,甚至为了掩盖心中胆怯不惜各种找理由。

    打仗劳民伤财,榷场盈利甚多,百姓祈愿太平

    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

    可花钱买来的太平是真正的太平吗

    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苏小郎来担心,人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几年能够肆意快活,小郎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事情还有他们这些老家伙。

    朝中主张求和的大臣虽多,却并非全部。

    李珣是官家的表兄弟,他们一家的态度都跟着官家走,官家说战就战官家说和就和,他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

    曾公为人方厚

    庄重沈深周密,嘉佑元年迁官回京任给事中、参知政事,参知政事乃是副相,再往前进一步就是宰相,他的态度对官家而言至关重要。

    前些年西夏犯边,他上奏官家先怀柔后征伐,否则师出无功敌寇只会愈加猖狂。

    当时主张怀柔乃是清楚朝廷没有一举平定西夏的能力,军中也少有能抵御西夏的将领,如果确定打不胜那便不如不打。

    如今广备攻城作能造出威力更大的武器,曾公还会拦着不让打吗

    很显然,只要大军的武器装备跟得上,曾公定会主战。

    包拯想想还没来得及送进宫里的奏疏,眸光越发沉静。

    曾公亮和李珣目光灼灼,一页一页看的仔细,只恨无法将上面的字迹刻在脑子里。

    大佬们说话苏景殊不敢插嘴,他只想问一句现在可不可以走了,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走,天黑了太学大门一关他到了也进不去啊。

    公孙策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莫着急,看曾公的态度,明日或许会准你一同前去城外广备攻城作的作坊。”

    苏景殊眼睛一亮,“真的吗我也可以去”

    虽然他对火药火炮火铳只有理论知识,让他上手他什么也不会,但是那是广备攻城作的作坊,是官方保密地界儿。

    什么地方加上“保密”俩字儿都显得很诱人,他这种好奇心重的最扛不住“保密”的诱惑了。

    能去吗能去吗他真的能去吗能去他就不回太学了

    公孙策

    李珣虽是广备指挥使,但他对广备攻城作的具体事宜远不如曾公亮了解,看完之后只觉得各种流程都写的极为详细,拿去给工匠们参考没准儿真的能成。

    然而在曾公亮眼里,纸上写的内容不是没准儿能成,而是十成十的可行。

    先炼煤炭,再以煤炭为燃料炼铜炼铁,铜铁炼成后铸成枪管炮身,机关细密精妙绝伦,再配上以新配比出的炸药,这批武器开山炸石毁城都不在话下。

    好好好

    苏小郎之功足以青史留名

    苏景殊正在和公孙策说话,猛不丁听到曾公连喊二声好还说他足以青史留名吓了一跳

    这还没成呢,怎么就要青史留名了呢

    说的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曾公亮来的路上已经听李珣说过这苏家小郎是如何机缘巧合之下知道那么多的,无巧不成书,但凡他幼时不曾救下那神秘江湖人,亦或没有与生俱来的好记性,他手里的这些资料就依旧会隐世不出。

    天意,这就是天意。

    看纸上默到最后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想来是把幼时的记忆搜刮的一点儿也不剩。

    只苏小郎记住的就那么多,蜀中唐门藏了多少好东西可想而知。

    可惜了。

    曾公亮和包拯约好明日一同前往城外作坊,公孙先生和苏小郎皆要同行,然后将那叠资料宝贝的塞进怀里转身离开。

    公孙策

    不是,他还没来得及整理。

    “公孙先生莫怪,曾公只是太过心喜,可能明日便会归还。”李珣笑哈哈打圆场,紧随其后跟着告辞。

    苏景殊挠挠头,“要不我再默一份”

    “不必如此麻烦。”公孙策只是有些舍不得底稿,但是曾公把资料拿走,他今日便不用熬夜整理了,“曾公对火药火器知之甚广,回府后会将那些工艺整理成工匠能看懂的字句,由他来整理的确更为合适。”

    曾公亮和李珣来了又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包拯忙活了一天,捏捏眉心压下纷乱的头绪,“天色已晚,小郎可要一起用饭”

    苏景殊有些犹豫,想想开封府公厨的威力,好像回家挨打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包大人,我去隔壁五爷家中借宿一晚,就不打扰您和公孙先生用饭了。”

    包拯无奈摇头,只是让他到地方派人来府衙报个平安。

    虽说就在隔壁,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景殊听话的应下,熟门熟路来到白吱吱家门口,“五爷,五爷你在家吗”

    “在家在家。”声音没在宅子里面,反而从外面传了过来。

    白玉堂身上带着酒气,眼神却还算清明,“大晚上的过来找五爷有什么事”

    小小苏卑微作辑,“五爷,我惹我爹生气了不敢回家,能求五爷收留一晚吗”

    “连家都不敢回,你干什么了”白五爷来了兴致,侧身听门房说了几句,然后回过头来继续说,“五爷收留你一晚,你快说出来让五爷高兴高兴。”

    小小苏

    这个故事他已经讲了很多遍了,每多讲一遍背上的黑锅就更沉重一点,白吱吱你真的要那么为难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吗

    “不能说啊”白玉堂挑了挑眉,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从开封府出来的展昭立刻招手,“展猫儿,听说你找五爷有事”

    苏景殊一手捂脸,感觉他的故事还是挡不住要在白吱吱这里继续更新。

    二人一起进去,白玉堂让宅子里的下人给苏家小郎收拾出房间,然后问他们俩是什么情况,没有记错的话昨天还好好的吧

    展昭把早上辽国使臣当街挑衅王丞相的事情讲了一遍,又把苏景殊的故事讲了一遍,平铺直叙完全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是去戏院茶馆赚不到一文钱的程度,但是架不住故事本身起承转折处处精妙,硬是把白五爷听的一愣一愣的。

    故事结束,白五爷发表听后感,“五爷觉得展昭猜的没错,那人将炸药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绝对是想斩草除根。”

    苏景殊

    唐门的兄弟姐妹,孩子对不起你们。

    废话不多说,换个话题。

    “五爷,你想不想让那耶律梦龙见识见识唐门杀器的威力”

    展昭

    “别说你白天没拿出来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