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室内一青衫男子仔仔细细看过了晏殷膝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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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看越觉残忍,而后便越发感慨,“好歹毒的人啊。”
“这一看便是碰到了同我一般的同道中人”
“殿下不如将伤了您膝盖之人交到我手里,我可以确保,让对方的膝盖不止被穿个洞眼,更可以保证让她膝盖千疮百孔,且因为膝盖没有完全坏死,导致一行动便会疼得惨绝人寰”
霍羡春看到这等残忍的伤痕似乎很难压抑住内心的激动。
一旁织雾自是听得冷汗直流。
她生怕晏殷下一瞬便会吐出她的名字,忙语气软道“夫君,我有些饿了。”
“想想吃樱桃糕”
晏殷掀起眼睫扫了她一眼,随后便开口唤温辞进来。
“我知道镇子上哪里有樱桃糕,可以自己去买”
织雾正想要借此机会外出。
却被晏殷不轻不重地打断,他头也不抬地对温辞吩咐“去买一份樱桃糕来。”
温辞眸下略是诧异,如这种甜食自家主子多半是不爱吃的,但他仍口中答了个“是”。
偏偏在这时霍羡春口中道了一句“等等”,令温辞顿住脚步。
他转身,但见霍羡春走到了织雾面前,随即神色莫测地问道“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织雾怔住。
屋子里其他人似乎也都跟着愣了下。
往日里,和殿下有关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会立马绷紧神经,为之一凛。
谁伤害了殿下,亦或是殿下准备解决谁,这都是他们放在心上的头等大事。
但凡殿下有所异动,玄衣卫们也都会纷纷为之而动。
即便是性格极好的温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第一反应也是将手掌缓缓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在他握紧剑柄的瞬间,便听见对方继续道“你身上怎么有太子的气味”
霍羡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织雾“”
她顿时想到自己方才对晏殷做过的事情
虽知晓这位霍大夫医术了得,但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也看得出
发觉室内其余人目光似乎也都跟着聚集在了织雾身上。
她握紧手指,自是连忙面热地替自己和晏殷心虚辩解,“我与殿下什么都没有做。”
“我我只是吃了殿下的糕点”
晏殷叩在桌面的直接霎时微微一顿。
他抬眸看向织雾,织雾这才反应过来糕点还没买回来。
她这样说反而是越描越黑
霍羡春噗嗤发笑,接着却故作认真道“噢难怪殿下呼吸间也有了姑娘的呵气如兰”
织雾“”
发觉误会更深,根本解释不开,她瞬间羞赧得面红耳赤,想躲又躲不开。
端看着,都是再好欺负不过的人
晏殷只不显喜怒地提醒道“霍羡春,你有多久没哑过了”
霍羡春后背一僵,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先前曾被不能讲话的哑药所支配的恐惧
这对毒舌话唠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事情。
而对于一众下属来说,更致命的是他们太子殿下竟然没有否认。
他们太子殿下不仅准许这个女人喊他夫君,更是牺牲了色相
天色渐暗。
涂奚暗中派人盯着织雾进房间后,这才过来回禀晏殷。
将一个恶毒虐待过自己的人放在身边,比起温辞的温吞性子,涂奚早已有了不满。
只待无人时,他忍不住询问晏殷“即便这位顾小姐失忆了,殿下为何还要容忍于她”
晏殷对此不置可否。
一旁温辞却说“太上皇极疼爱顾盼清,她也许有一天会消失,但现在却不行。”
一来,瑾王必然不愿意舍弃顾盼清这枚棋子。
留顾盼清在身边,瑾王那边若想与她有什么动作,反而方便东宫的人在暗中窥探。
二来,温辞知晓,晏殷对所有人都只是表面的温和可善。
可唯独太上皇可以捋太子逆鳞,却也同样会使得太子仍旧保持恭敬,不愿使得他老人家心生郁结。
在温辞看来,顾盼清先前之所以可以百般嚣张,哪怕得罪太子也可以毫发无损,这与她的丞相千金身份没有半分关系。
打从她出生那天起,太上皇便将她当亲孙女疼爱,这才是太子容她多时的真正理由。
如此思维跟不上主人的涂奚才明白了几分。
太上皇虽颇为宠溺顾盼清,但却性情温厚仁慈。
因而,一旦可以在接下来捕捉到顾盼清作恶的证据,殿下便可以眼皮也不掀起一下,将她当场斩杀。
一行人在驿馆中稍作休整,第二日坐上马车之后织雾心下才稍稍安定。
只待她回到宫中,等此事平息下去之后,生存的几率才会大大提升。
这半道上但凡晏殷改变了主意,也许让织雾消失在这个世上也都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情。
大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可以解决眼下困境。
在发生了接连变故后,织雾只厚着面皮当自己失忆,先前不说也是怕会吓着夫君。
至于夫君为何是太子她也不抵触,那其间的道理便更简单了。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古往今来往往都是落难的夫妻劳燕分飞。
哪里有因为丈夫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便气恼地抛弃丈夫
再加上织雾原先就有了种种要抛弃他的准备,当下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只当自己全心全意依赖夫君。
在回京途中,玄衣卫听从太子的吩咐先去了青山行宫。
那里住着大病未愈、
正在调养身体的太上皇。
在太子遇刺之前,太上皇似乎便与太子之间发生了外人不知的龃龉。
兼之晏殷遇刺后失踪了一段时日,东宫的人将他信息严防死守。
以至于无人知晓太子失踪,只当太子果真与太上皇生分了,许久不肯拜见。
这便导致太子这次过来,太监第一次进去传话时,太上皇却不肯召见。
直到第二次,提及丞相之女顾盼清也在,太上皇才转变了口风,单独先召见了织雾一人。
在下车之前,细心的温辞却还提醒了织雾,“顾小姐人前不可以唤太子夫君。”
织雾当然是万分情愿,可余光瞥见旁边的晏殷,只故作遗憾语气道“明面和私下都不可以我心里只怕也会一直念着夫君。”
温辞微微一笑,“私下可以。”
织雾“”
她呼吸窒了下,在晏殷朝她看来时,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温辞“顾小姐客气了。”
接着,便是太上皇身边的老太监吴德贵亲自过来为她引路。
织雾踏进行宫主殿后,依稀记起太上皇对待原身的宠溺,后宫几乎无人可及。
甚至,哪怕顾盼清是丞相之女,太上皇也准许她喊自己一声皇祖父,真真是当做亲孙女儿疼爱。
在老太监将她引入寝殿后,织雾便瞧见寝榻上一个正在喝药的老人家。
老人家慈眉善目,生得一副和善面容,身上穿着明黄中衣,腕上还缠了一串佛珠。
看起来便是满身和气的祖辈形象。
他瞧见织雾后,人怔愣了一瞬,顿时将织雾招手叫到近前。
织雾顺应上前,还未行礼,便直接被他拉着坐下,听他诧异道“清清怎么瘦了”
太上皇语气里分明心疼。
一旁吴德贵也笑说“顾小姐的确瘦了一些,别也是惦记皇祖父给惦记瘦了。”
织雾发觉他口中的“清清”就是自己,当即便回过神来,用着原身的语气试探回道“清清不孝,让皇祖父您惦记了。”
她没有忘记,太上皇是因为顾盼清死去的母亲才一直如此疼爱于她。
在她母亲去世后,太上皇甚至一度去丞相府私底下将丞相数落痛骂了一顿,便让嬷嬷将顾盼清抱进宫中抚养。
可以说,在皇宫里,顾盼清比公主都要尊贵。
太上皇与她闲谈间,只当她这段时间一如既往是外出游玩归来。
随意打量中发觉她不似受到委屈的样子,这才又吩咐人准备顾盼清喜欢的点心和小食。
“清清还喜欢蜜柑汤,你们也去速速备上一份。”
织雾听他点了一样又一样,连忙就要推拒。
一旁吴德贵顿时笑得牙不见眼,也跟着劝道“顾小姐身体这般纤薄,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太上皇是恨不得将膳房都塞进小姐的胃里了。”
太上皇回
过神,自己也发笑了起来。
“你这个孩子不时常来看皇祖父,皇祖父都老糊涂了。”
他说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皇祖父这样疼你,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些”
太上皇道“你犯了错,就必须得改正。”
“宫里人固然都惯着你,可你也不能随便害人。”
“如今对方中毒未解,你须得协同太子,将那医女治好才行。”
他似乎也为她得罪太子的事情叹了口气。
织雾听得这话却不由怔住。
这时候她才想起话本里的剧情。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原主在这段时间的确陷害过一个医女。
且那医女正是那段记载中,震惊朝野的真假千金案。
医女是真千金,顾盼清是假千金。
丞相夫人当年诞下的女婴一出生就是个死婴。
稳婆怕得罪丞相府,便硬着头皮将死婴换成了如今顾盼清。
狗血的是,死婴被顾盼清的亲生父母救活,被当做掌上明珠快乐在民间长大。
顾盼清在知道自己的丞相之女身份竟然是旁人的,便想要除去对方,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包括这次迫不及待地想要为瑾王除掉太子,也是生怕知晓秘密的瑾王会将她这个假千金拉下马。
在这之后,话本里的顾盼清当着太上皇的面反省,嘴上说要治好医女,结果却还想方设法陷害对方。
岂料一碗热汤泼在医女身上,医女后背的桃花胎记暴露,顿时引起了一位嬷嬷的警觉。
由此发现顾盼清假千金身份。
可以说,原身几乎全程靠自我作死,完成了替医女恢复真千金身份的炮灰助力。
织雾光害男主一个人其实已经够费劲的
她从不知害人竟然也是一件体力活。
见织雾沉默,太上皇才缓缓说道“知道你和太子两人为了一个医女闹得不欢而散,所以皇祖父让人在殿里准备了一些家常菜。”
甚至不需要犯错的织雾自己反省,太上皇便已经对她保证道“待会儿桌席上,皇祖父定然叫他不敢对你记仇。”
虽不是原身本人,但织雾也很难不对这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产生好感。
只不过原身也恰恰是在这种底气下,才敢连太子都不放在眼中。
在提及晏殷时,太上皇的脸色难免冷了些许,显然与太子上次发生的龃龉尚未解决。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太上皇令织雾在偏殿歇一会儿脚。
他私底下另外召见了晏殷之后,祖孙俩不知说了什么,周身气氛瞬间变得更为僵冷。
在桌席备好后,织雾被请来偏厅用膳,便瞧见面无表情的晏殷,以及脸色同样沉沉的老者。
织雾心口一个咯噔,哪里知晓他们祖孙俩竟也还会闹出矛盾。
她颇为不安入席后,尚且不知如何应对,便听见太上皇再度开口对晏殷道“今日这
顿家常便饭,也是为你们兄妹俩和解罢了。”
顾盼清自幼在宫里长大,按理与太子也该是青梅竹马。
但旁人一听便知晓太上皇这样说,无疑又是为了保顾盼清,特意对他二人兄妹相称。
且太上皇深知太子的性子,看似温和,实则眼里不揉沙子。
整个皇宫上下,若放在从前太上皇还能勉强压制他一些。
但近些年来,太子愈发成熟稳重,心里就连太上皇也逐渐看不透了。
若那医女是太子心上人,他多半不会放过顾盼清。
有了这层思量,太上皇才特意借此敲打太子,不可以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伤害顾盼清半分。
晏殷面色冷清,对此不置可否。
原身的事情只是附带的事件,但究其缘由,织雾并不清楚他们祖孙俩是何矛盾,不敢胡乱插嘴。
大约看出这孙子的忤逆之意,太上皇从冷脸模样瞬间缓和了面色,叹息道“檀之,你就原谅你妹妹吧。”
晏殷嘴上温顺应答“祖父说什么便是什么。”
太上皇闻言当即开始咳嗽、气喘,一张脸顷刻间变得毫无血色,用自己生病模样,装可怜的功夫几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织雾头回瞧见这般阵仗,待瞧见老人家脸色隐隐发青时,更是以为太上皇气得不轻。
她连忙想上前去给太上皇拍抚后背,却被对方摆手拒绝。
太上皇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们兄妹不和我死不瞑目”
装可怜这件事情不光太上皇一个人在织雾面前做过。
果不其然,晏殷掀起眼皮,便瞧见太上皇身旁的美人再度眸光发颤,显然一点都没察觉出太上皇演技里的水分。
她原本还只一心一意按晏殷的话来做,见老人家竟转瞬间变得这般脆弱。
再三犹豫之下,为了让太上皇稍稍顺气,她执起公筷夹了一块鲜嫩水汪的青菜放在了晏殷碗中,语气生涩道“太太子哥哥”
这称呼说出口后,对于织雾而言,竟隐隐感到羞耻。
似乎唯恐他老人家会当场呕出口血来,她面上明显担忧得不行。
晏殷冷眼旁观着,偏偏桌下还有一只小脚试探怯怯地在他小腿处蹭碰到。
太子面上没甚表情,可却将那只绣鞋从织雾的脚上踩了下来,大有警告的意味。
织雾“”
他显然不欲顺太上皇的意思。
可织雾的脚落了空,几乎只能赤足踩在他的鞋面上。
发觉脚底冰凉,竟是连同那足衣被绣鞋一并带走,顷刻间耳根子便开始发烫。
绣鞋就这么从脚上飞了出去。
待会儿用完膳要怎么收场
美人霎时间变得无措起来,眸中愈湿,耳根子都羞得粉红。
口中方才咬了一小口笋尖,立马也变得食不下咽。
在旁人察觉出端倪之前,太子才缓缓执起公筷,筷尖挟了一块水晶肉片放入织雾碗中。
他抬起眸,到底如织雾所愿温声道“妹妹多吃一些。”
织雾对上他的视线心下蓦地一跳,发觉自己好似又做错了什么。
晏殷眸色黑沉。
与太上皇之间微妙的情绪波澜,似乎因为她的干预而生出了更为晦暗的情绪。
她非要听太上皇的话就是好的么
男人看来的眼神更好似裹挟了阴暗面问她他们兄妹私底下以夫妻相称的事情,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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