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云怀诚跟云大伯也从人间至味过来了。
先前围观的人,也都被店里的伙计们给打发走了。
云珍儿被吓得不轻,被云大伯和云怀诚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但后怕却还在,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久久不能恢复。
柳青松站在外间,也没有走,神色担忧地看着被一个布门隔开的门口,连腹部的疼痛,以及额头上的伤痕也没有顾得上理会。
他想不明白,珍儿姑娘这样性情温柔的好姑娘,大方又坚韧,像一株淡雅欺霜的秋菊一般,他走南闯北几年,也没见过比珍儿姑娘更好的姑娘,可她怎么会碰上那种事情。
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少时没有认真习武,今日没能保护珍儿姑娘,让她受到了这样大的惊吓。
云莞从外面匆匆归来,见到柳青松站在门口,顿了一下,而后上前道“今日真的是多谢柳公子,若不是有柳公子在,姐姐还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惊吓。”
“不客气不客气,”柳青松摆手道,继而神色担忧地看了看那一顶布门“珍儿姑娘她可还好”
瞧着男子担忧的神色,云莞眼神微闪“姐姐她,还好。”说罢,又看了一眼店里的伙计,道“柳公子方才为了保护姐姐被撞到了,你们带柳公子去医馆看看,可有伤着了,药费从我这儿出。”
立刻有人上来,感激地请柳青松去医馆,柳青松自然推辞了一番,只道自己没事,云莞瞧着,也没再多说,让人好好招呼之后,便匆匆往內间去了。
里边,云怀诚和大伯好生安抚了云珍儿一会儿,还时不时听到云怀诚骂人的声音,而后又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安抚了下去。
大约一刻钟之后,几人才从后间出来。
再出来时,云珍儿已经恢复如初,脸上上了一些妆容,面色看起来还好了不少,只是发红的眼圈,依旧能看出方才发生的事儿。
萧韫之跟着云莞回来的,但这个事儿,毕竟是云家的事,他除了能帮云莞打人,也不好去问什么,所以便若无其事地在外面的店铺看着,看看云莞又鼓捣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出来。
倒是柳青松,也没有走,就着急地坐在外面等待,见到云珍儿出来,立刻站起来“珍儿姑娘”
云珍儿如无其事,好似方才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过来温和地对柳青松道谢了,连带着云怀诚和云大伯也一起道谢了,柳青松想问些什么,也想说些什么关心的话,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地被云家人的一阵道谢,道着道着便只能被云怀诚带去医馆查探身上的伤痕,才不得不告辞离开。
红颜坊的生意还是要做的,云怀诚和云大伯回了人间至味,云莞却留下来陪云珍儿。
李家的人还在街头的大树上挂着,巡城的衙门巡捕瞧见了,还闹了不少的动静,将人放了下来之后,一问才知道是去红颜坊闹事的,绳子还没有解开呢,又被押去了官府。
自然,做出绑人的事儿的云莞,也被教训了一顿。
云珍儿也放心了下来。
这一日的闹剧之后,生意依旧照常做。
但毕竟李大郎来闹过这么一回,事情也不知怎么传的,就有些难听了起来,道红颜坊的掌柜嫁过人,那人还是个傻子,后来看不上那个傻子了,就跑回了娘家,偏偏云家的人都个性剽悍,护女儿护得紧,不让李家将云珍儿带回去,这才导致李家找上门来的。
不少流言蜚语传出来,都道红颜坊的掌柜温柔可人,没想到是这般人品,不知廉耻。
待云珍儿知道的事情,事情已经传得很开,且变得这样离谱了。
她听罢,只觉得一阵心累。
这世上,女子最难做。
即便是在民风开放的东澜国,世人对女子的约束也从未少过。
他们可以允许女子做生意,甚至上战场,出闺阁,但却又被千百年来形成的对女子的认知与偏见支配着,用迂腐的条条框框限制了女子的想法。
明着说能让女子出门,却对每一个出门的女子都带着偏见。
有人觉得云珍儿可怜,有人觉得她可恶,有人觉得她情有可原,更多的人却觉得她不知廉耻。
甚至还有人来红颜坊,拐弯抹角,八卦十足地问她跟那李家疯子的事情这么回事
世人的嘴虽堵不住,可云莞哪里舍得让姐姐这样委屈,云大娘更加舍不得让女儿被人说道,又将背后嚼舌根的人骂了一顿。
而后才有半年前目睹了云家的面瘫上那一幕的人出来说出实情,当日那些跟着云莞和云珍儿一道去陵阳城状告李家的人最是知道真相,道是李家骗婚之举,还闹上了官府,人们才渐渐明白了真相,这事儿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但云珍儿的名声却被败了不少,到底是去李家住过三个月的人,即便知道云珍儿被骗婚,又还有几人相信她仍是清白之身,连他日总是上门游说的媒婆都消停了下来。
还好云珍儿虽然被李家的人吓得不轻,但却并未妄自菲薄,任由他们投来的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依旧在做自己的事情,半分不动摇,未曾被改变心性。
倒是柳青松,自那一日之后,越发勤快地往红颜坊跑了。
出于感激之情,因着这一遭,云珍儿这段时间见到柳青松额头上的淤痕,也不免关心几句,而柳青松至始至终也未曾像其他人那样对她表现出任何偏见与同情,云珍儿在感激的同时,与他相处起来,倒是比之前单纯的生意或作交流多了几分融洽。
但云家儿女多,做不了云珍儿的媒,原先那些人,便又将主意打到了云怀诚的身上。
云怀诚本来就是个长袖善舞之人,尤其是做了大半年的生意,一张嘴能说会道的,便是跟那些颇有经验的商人谈判,为未必能吃亏,但也是怕了这些媒婆。
每次见到人远远走过来,便开始往后院跑。
如此看得云莞笑个不停。
云怀诚被自家妹子不义气的举动弄得大囧“阿莞你现在笑我,再过不久,便该到你了”
云莞不以为意,她不想的事情,管她是媒婆还是别的什么,谁也别想勉强她,办了个鬼脸,“我年纪还小呢”
云怀诚“”
也是,他家阿莞才过了十三,定亲都还算早呢。
现在她们倒是不打姐姐的注意了,反倒来打他的主意,真是心力交瘁。
云莞笑眯眯道“不过二哥今年已经过了十六了,前段时间吃晚饭的时候,我听见大伯娘说,准备给你相看媳妇了呢,说村里年岁比你小的哥哥,好多都已经定亲了。”
云怀诚“小孩儿家家,别管大人的事”
云莞鼓了鼓嘴巴“哦”
她瞧着云怀诚苦恼的样子,歪头笑了笑“反正也不着急,我二哥生得虽不算一表人才,那也不差呀,不愁没有姑娘家嫁给你,哎,倒是彩丝阁的几个姐姐,也该找找媒婆看看人家了,不然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该说我压榨姐姐们了,尤其是桃花姐姐,人长得俏,脾性又好,又有本事,媒婆都快把彩丝阁的门槛踏破啦”
云怀诚听罢,皱了皱眉“有媒婆去找桃花了”
“是呀。”云莞神色无辜道“这有何奇怪,桃花姐姐只比姐姐年小一岁,跟二哥你年岁差不多呢,若不是此前家里不太好,早已开始相亲了,刚好现在日子好过了,桃花婶子也着急了,尤其是桃花姐姐那双巧手,我若是个男子,肯定愿意娶桃花姐姐。”
云怀诚眼里多了几分焦急“那桃花她,她怎么说的。”
云莞神色无辜“二哥,姑娘家的事儿,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云怀诚“”
云莞瞥了一眼他的腰间“咦这个荷包好眼熟,咦这不是彩丝阁出手的么,桃花姐姐的拿手绝活,二哥,你何时去彩丝阁拿的,我怎么不知道
云怀诚下意识护住了荷包,不觉脖子已经红了一层“这,这前段时间,我没荷包用,去拿的”
云莞忍着笑意,“这样啊。”
云怀诚总觉得妹妹笑得非常不怀好意,但这个时候,因为心虚,也说不了云莞什么。
倒是云莞笑眯眯地道“虽然我家二哥很有钱,但是呢,也总不能这样躲着媒婆,若是二哥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如早些跟大伯娘说一说,不然,若是别人姑娘像桃花姐姐这样能干又俊俏的,可会被人抢走的,二哥,你说是不是呀”
云怀诚简直被妹妹这鬼机灵的模样气笑了,脸上也燥得很“你一个姑娘家,成日嫁人不嫁人的挂在嘴上,都不害羞”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害羞的。”云莞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被二哥的怂样气得不轻。
“不跟你说了,我去帮桃花姐姐找姐夫去”
二哥这个憨憨让他去单身一辈子去吧
云怀诚一愣,赶紧追上去“唉,阿莞,阿莞,等等,等等”
这边云怀诚被云莞刺激得不行,一听说媒婆开始给桃花相亲了,便也着急了,全盘吐出了自己对桃花的心思。
原本两人便是一个村里的,桃花和云珍儿关系好,还是闺中密友,自然早就跟云怀诚认识了。
原本两人也没想到那一处的,就是邻里邻居的偶尔互相照顾一下。
但自从桃花去彩丝阁干活后,因为吃饭之类的都是在人间至味,两人的接触便多了起来,尤其是第一次,桃花做的衣裳被云怀诚试穿,被人调侃了一阵之后,云怀诚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偏偏去解释了一通,桃花又气又羞,一连好几日不曾理她,可两人经过此事,关系却微妙了起来。
再后来,云珍儿开了红颜坊,彩丝阁里桃花和掌柜的独当一面,云怀诚便经常往彩丝阁跑,桃花初次做生意,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有时候找不着云莞和忙碌的云珍儿,便问云怀诚,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看对了眼。
大伯娘听了这个事儿,笑得合不拢嘴“你这臭小子,这样的事情不早点跟娘说,娘好做安排,桃花这样的好姑娘,咱们家不早点定下来,被别人抢去了,你就哭吧”
云怀诚脖子上的红意消不掉,又被家里人这么调侃,脸上更燥了。
云珍儿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桃花,不过,问过桃花的意思没有”
云怀诚轻咳一声“还,还没明说。”
云珍儿气得去拧弟弟的耳朵,“你可真是个混小子”
说着,云珍儿又笑了“罢了,我明日帮你去问桃花,若是她也愿意,咱们两家尽快将事情定下来才好,免得被人道了闲话。”
一家人说罢,又将云怀诚调侃了一阵,听得云怀诚直到夜间睡觉,脸上的热意还没有消散。
第二日,云珍儿跟云大娘便去彩丝阁找上了桃花,委婉地说起了来意。
桃花这段时间,早已被锻炼得落落大方,但咋然提及了他跟云怀诚的事情,羞得满脸通红
云大娘一瞧见这个神色,便知晓怎么回事,当下更加放心“桃花,你便说看不看得上那个浑小子。”
桃花脸红得都抬不起来了“婶子你就别取笑我了,阿诚哥是个好人,我哪有看不看得上,我,这个大事,我都听父母的。”
云大娘听着,笑得合不拢嘴,“那婶子便当做你也是愿意的了”
“婶子”
“哎”云大娘愉快地应了一声“好姑娘,婶子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人好,这样说来,我便去与你父母说了,婶子等着你来做婶子的儿媳妇。”
一句话,调侃得桃花脸上都红得能滴血。
大伯娘又拉着桃花的手说了不少好话,还说了云怀诚欢喜她欢喜得紧,甚至还骂了云怀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家里说,委屈了桃花。
云莞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虽然很想看,但都被云珍儿和大伯娘拦住了,没让她参与,只能在后面偷偷看着。
瞧着桃花脸红得跟绣花的红布似的,不禁捂住嘴巴偷笑。
她早就看出来二哥跟桃花关系匪浅了。
萧韫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云莞转回头,不知这厮何时来了,瞪了对方一眼,却满眼高兴“看我未来嫂嫂”
萧韫之扬了扬眉,云莞面上笑意未消,像朵三月的春花似的,杏眸期待地看着萧韫之,急于得到认可“我二哥跟桃花,是不是很般配”
萧韫之嗤了一声,般不般配他看不出来,不过瞧着少女满眼高兴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变好了起来“是挺般配。”
说罢他又笑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云莞的额头“小阿莞,你个小姑娘家家,怎么一点也不会羞”
谈婚论嫁,般不般配,几个姑娘家说得出口
云莞翻了个小白眼“我又不是含羞草,什么事都害羞”
哪像你,不小心被摸到脸都脸红个小半天
萧韫之“”
跟云莞在一道,总能让他感到轻松愉快,虽不知含羞草是什么草,但也能听懂,闻言只觉得好笑,这小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女。
从哪一处九重天下来,这般可爱,刚好被他碰上了。
“机灵鬼”
萧韫之正要伸手去拍云莞的发顶,云莞却伸出爪子往萧韫之抓过去。
两人一收一放,又玩闹开了,眨眼间,已经跃上了墙头,人消失不见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云莞早已能克服重力,学会了点轻功的花拳绣腿,轻松跃上不足一丈的墙头,时不时跟萧韫之比试。
彩丝阁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暗道两人的关系实在好得像亲兄妹一般,扶疏公子看着凶残得会做出把人晒干拿去喂鱼的事儿,但每次跟阿莞在一起,都温和又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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