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要求留在横滨,是为了织田作。
他不能忘记是织田作帮他收敛了父母的遗体,在他茫然绝望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尽管对于织田作之助而言,这不算什么。
但对于久野弥生而言,这是莫大的恩惠。
他要救下织田作之助。
久野弥生是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在行动之前,他就猜到自己有极大概率会遇到危险了。
落入港口afia的手中,或许尚有一线生机。若是被iic抓走,那是真的死定了。
但他必须去做。
不仅是因为织田作于他家有恩,更是一种说不出的
冥冥中的直觉。
久野弥生必须去救织田作之助。
要救,可怎么救,又成了新的问题。
弥生也不知道剧情发展到哪一步了,他只知道
如果能让太宰治提前知道森鸥外想要异能开业许可证,再让他联想到iic首领纪德的异能和心病找一个势均力敌的人战死太宰治一定会把所有事串联起来。
不仅如此,他还应该让织田作之助知道iic会盯上他的孩子。
iic会用杀死孩子和友人的无耻招数,逼织田作之助踏上死斗的不归路。
久野弥生做了很详细的计划。
他打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罗列出来,再用打印机打印成一份信,塞进信封里。
不手写,就不会有辨认字迹的机会。随便去找一家打印店,自己亲手打印。横滨打印店众多,普通的店铺加上普通的纸张,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信封跟信纸一样,用配套的牛皮纸就好。最烂大街的款式,没有任何特色,也就不会被发现。
久野弥生不希望被卷入横滨的战役中。
他马上就要离开横滨了,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还无所谓。
可是武田叔叔是无辜的,他不该被卷入afia的事情中。
至于如何递送。
织田作之助寄养孩子们的一楼是个西餐馆,弥生可以伪装成是个客人,进去就餐后,把信封和纸币都压在餐盘下。
老板去收餐的时候,自然会看见,转交给织田作。
到这一步,弥生就可以功成身退。他已经竭尽所能,之后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弥生把稿子撰写成文档,存在u盘里。
翌日一早,他正准备出门找打印店,突然面色一僵,意识到了自己计划中的两个漏洞。
第一,坂口安吾的异能力是「堕落论」,可以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他不知道织田作的家在哪里,更不知道那家西餐厅的具体位置
“”
地址都不知道,还想偷偷摸摸寄信
小弥生大受打击
。
早知道那一夜,织田作之助邀请他去家里过夜的时候
不。
弥生心想,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拒绝织田作。
当时只想跟自己的父母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弥生无法记住全部细节,只依稀记得那家西餐厅是在一条宽敞的马路边。似乎自带一个小院子,不远处有其他民房。
可是放眼全横滨,这样的房子太多了,跟大海捞针一模一样
在防着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大海捞他之前,弥生得先捞一把。
就很郁闷。
久野弥生决定试一试。
听说伪装的话,跟本体形象差别越大越好。
第一天,弥生把以前为了参加漫展准备的银白色假发戴上,穿了增高鞋。
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差点把脚崴了。
晚上疲惫地回家后,弥生决定明天老老实实穿球鞋,方便走路。
第二天,没找到,但顺路确认了哪家打印店最偏僻最破,可以供客人自助打印。
第三天,没有收获。
第四天,路过了一栋外表老旧的红砖瓦墙办公楼。
弥生在那里驻留了几分钟,仰头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离开武装侦探社的楼下后,弥生又在横滨市里转了一整天。
他估计一天得走上万步,脚底都快走出水泡了,累得要命,还始终一无所获。
但弥生不打算一头雾水地找下去了。
他回到家,摘下假发每一天他都会做好伪装才出门。
第五天。
久野弥生对着镜子,用两世参加漫展当ser的经验,把银白色的假毛固定好,免得不慎甩掉。
他对着增高鞋犹豫许久。
崴脚的阴影太大了,弥生最终没敢穿。
没必要了,反正都会被看穿的。
弥生随手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换上,戴好口罩和全指手套,匆匆出门了。
他在提前看好的自助打印店把信件打印完毕,封进在店里买的普通信封中。
拿着这封信,敲开了武装侦探社的门。
与谢野晶子打开门,看见了一位奇怪的委托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即便在室内也不愿意摘下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一双手都戴着全指手套。
他并不算高,大概是少年的清瘦体型。上半张脸挡在帽檐的阴影里,下半张脸被宽大的黑色口罩遮挡住。
除了帽檐边缘露出的几缕银白发丝,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上门委托还搞藏头露尾这一套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与谢野晶子警惕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白发少年抬起头看她,如黑曜石一样的双眸温润沉静,不像是个坏人。
他展开一张纸,对着与谢野晶子举起。
与谢野定睛一看。
那一张a4字上打印了一行字
我是来寻求委托的。很抱歉,我现在不能说话。我可以进去跟你详谈吗请务必帮帮我。
“好吧。”
与谢野晶子拉开办公室的门,把少年让进来“我带你去会客区啊,我们这边很多房间还在装修,会客的地方比较简陋,希望你不要介意。”
少年摇了摇头,眉眼弯了弯。随即又低下头,把自己的面容遮住了。
即便挡着大半张脸,也挡不住过盛的容貌。
还有兔子一样无害的气质。
与谢野心软了,语气温和许多“跟我来。”
现在的武装侦探社还在起步中,所谓的会客区,也不过是在社员们的办公室里空出了一个角落,摆放了茶几和沙发。
久野弥生乖巧地跟在与谢野身后,路过一张办公桌时,随手把信封压在了桌上。
自己空着手走到角落,在沙发上坐下。
与谢野按惯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虽然她觉得这位委托人用不上。
弥生果然没有摘下口罩。
他前倾身体,靠近对面的与谢野,小声地说“与谢野小姐,我是来委托侦探社为我办一件事的乱步先生呢,他不在社里吗”
“乱步和社长去市中心处理市政一个不对”
与谢野晶子拧着眉,质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好像很了解侦探社啊。”
“武装侦探社在横滨是很出名的异能组织啊。”
白发少年的话中带着理所当然的笃定,说道“武侦是维护横滨和平的重要一份子,而且,你们经常会帮市民们处理委托。横滨没有人不知道武装侦探社吧”
与谢野晶子茫然道“是这样吗,我们已经这么出名了”
“是的哦”
“那你在门口的时候为什么要举个牌子,现在却又开口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嗓子发不出声呢”
“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啦。”
白发少年双手合十,恳请道“总之,我真的是来下委托的。”
“乱步不在。你如果找他”
“你在也可以的。等乱步先生回来,与谢野小姐再转告他就好。”
与谢野盯了少年半天,终于点头“说来听听。”
久野弥生正要开口,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办公室的门边窜了过去。
门被带起开了一个小缝,发出轻微吱呀声响。
“什么人”
弥生如同惊弓之鸟,倏地起身,唰地看过去。
与谢野晶子被唬了一跳,连忙起身,循着少年的视线望过去。
看清那个熟悉的尾巴后,松了口气。
“是野猫啦。”与谢野安慰道,“我经常喂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只猫总是不肯进办公室次次溜进来吃饭,都是挑人少的时候。”
久野弥生顿时了然。
因为福泽社长身上的杀气太重,猫狗畏惧不敢上前。可怜社长是个猫控,却从未摸到过半根猫毛。
他讪讪坐下,自觉闹了笑话,更加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就差把自己埋起来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弥生小声道。
“这倒没什么。”与谢野纳闷“不过你说话声音一直这么小么。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也不用担心别人听到,你可以说大声一点。”
那可不行。
「堕落论」会听见的。
弥生摇了摇头,却没有过多解释。
他轻声提出自己的请求让侦探社为他转交一份信,收件人名叫织田作之助。
可当与谢野询问地址时,白发少年又说不出具体地址,只含含糊糊地说了个大概,偶尔还会停顿一下,像是在竭力回忆什么。
看来不仅要递信,还要找人。
与谢野尽职尽责地询问那位“织田作之助”的相关信息。
“比如职业,年龄,外貌什么都可以,尽量详细。”
白发少年形容了织田作的外貌特征,又说“年龄的话,似乎是二十二、二十三岁,但是看起来却像个二十七岁的大叔。”
“他家养了五个小孩,都是战争孤儿,是他从战场抱回来收养的。”
与谢野点了点头“特征越鲜明,越好找人。他有没有什么朋友”
“有,是呃”
白发少年突然抖了一下,住了嘴。
“”
“对不起,那个人的话我还是不提的好。”
与谢野“你不说我怎么找”
白发少年坚定道“如果是乱步先生的话,他一定可以的”
与谢野“”
怎么说呢,难道要谢谢你对乱步的信任
弥生不是故意的。
太宰治目前还是个港口afia干部,一举一动牵扯甚广,身旁一定有森鸥外的眼线。
免得武侦要找织田作,却被森某人发现了。
他把织田作之助形容了一遍,末了才说“他现在在港口afia当后勤跑腿人员,侦探社找人的时候,请务必小心。”
“他平常会和友人在一家名为的酒馆聚会,你们可以试着去蹲点。”弥生建议道。
竟然是港口afia
与谢野对这个组织特别是组织首领森鸥外一点好感都没有。
她当即一挑眉,冷冷道
“既然都知道了他会出现的地点,你自己怎么不去蹲点”
该不会是港口afia给武侦设下的陷阱吧
是啊
他怎么就不去试试
弥生起初有些懊恼,随后又释然道“算了,那个地方,我不能去。”
没满二十,不给进酒吧。太宰治能进,是因为他是干
部,有特权,没人敢反对吧。
“不见面也好。”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胆子见黑时宰。
何况去了,不就跟他的计划完全相悖直接去见正主,这一身伪装还想逃过太宰的眼睛
与谢野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请当做是我的自言自语吧。”
白发少年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递过去。
“这是委托费。”
与谢野晶子一看,给多了啊。她摆了摆手,正要让少年收回几张,少年却让纸币往桌上一放,径直走到一张桌前。
他把信封双手递给与谢野晶子。
少年没说一个字,但与谢野懂了。
这就是委托侦探社转交织田作之助的那封信。
与谢野惊讶道“你什么时候把信放我办公桌上的”
白发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像来时一样,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他低垂着头,用宽大的帽檐挡住眉眼,连那缕轻飘飘的银白发丝都被仔细撩到耳后。
少年一言不发地转身跑走了。
与谢野下意识拿着信封和那几张大额面纱追了上去。
“喂你给多了而且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追到尽头,才发现少年没搭电梯,竟是中途拐去了逃生楼梯。
从楼梯跑走了。
“神秘兮兮的”
与谢野叹了口气,走回社里。
她把信封放在桌子上,特意拿了本书压住,准备等乱步回来第一时间交给他。
接着,她起身去把弥生没动过一口的茶杯洗干净。
哪知道去个茶水间的功夫,再回来时,信封竟然已经不翼而飞了
与谢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把茶杯放下,连忙翻找着。
办公室的大门正好打开。
乱步抱着一袋零食走进来,进门便开始炫耀“与谢野,今天社长给我买了粗点心哦”
“乱步”
与谢野转身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面上难掩惊慌“快过来看看,我东西不见了”
很少会看见与谢野这样的表情。
江户川乱步一怔,皱了皱眉,立刻严肃起来。
“是什么”
乱步一手抱着零食袋子,另一只手去摸口袋里的眼镜。与此同时,目光已经把办公室扫了一圈。
“是一封信。”
与谢野接过乱步左臂怀抱着的零食袋,替他拿稳,把方才的奇怪委托解释了一遍。
“我怀疑是有人跟踪他上来侦探社,所以他在门口才一直不出声是不是有人趁我离开,把信拿走了”
与谢野忐忑不安。
她虽然不想管afia的事,可也不想因为她的过失让那位白发少年和名为“织田作之助”的人出事。
毕竟侦探社已经算是接下
了这个委托。
乱步还没戴眼镜,就已经在与谢野的桌子上看见了一根猫毛。
他戴上眼镜,单手一挥披风,大声道“异能力,「超推理」”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披风被突然出现在室内的狂风吹得高高扬起,飒飒作响。
乱步哼笑道“就让名侦探来看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
与谢野晶子是真的佩服自己。
这么着急的时刻,她都能条件反射捞起一个手持风扇,半蹲在角落对着乱步的披风狂吹。
就
嗯,算了,毕竟是乱步先生。
她连忙把风扇关掉,塞进角落里,凑过去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乱步摸了摸下巴“不用管啦,已经有人帮我们去送信了。”
与谢野一惊“真的是被人拿走了他竟然闯入侦探社”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猫吧。”乱步说。
与谢野“猫”
乱步摘下眼镜,一把拿回自己的零食,摸出一袋撕开。
“反正会送到那位织田先生手里的。”
名侦探半眯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坐在转椅上,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
他含糊不清道“织田能活,另一个就不一定了。”
与谢野一愣“你是说委托人有危险”
乱步“嗯哼。”
与谢野忧心忡忡“我们要不要去救人啊”
“来不及啦。”
乱步像个孩子一样前后摇晃着,语气轻快,一双碧绿双瞳倏然睁开。
他平静地说
“横滨最近不平静啊。社长明明警告过他们离侦探社远点的,竟然胆大至此。”
“希望那位信使动作快一点吧。”
“或者撑久一点也行怎么说都是侦探社的客人”
乱步想了想,还是放下了薯片袋,从刚坐没几分钟的转椅上起身。
他挥手指挥道“估计跑远了,你跟我出去找吧。顺便给社长打个电话,看他赶不赶得及回来救人。按社长的速度,恐怕比我们还快一点。”
“有你在,就算剩一口气也能活嘛。”
与谢野的异能力「请君勿死」,可以把濒死的人救活,治疗所有伤口没死的话就要砍到濒死。
这是要动用异能力的意思。
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快步去给社长打电话了。
另一边。
久野弥生正在极速奔逃。
在离开侦探社后,弥生就发现自己被盯上了。
当时,他刚走过一条街,一股莫名的战栗突然顺着脚板底窜上头顶。
快逃。
仿佛有谁在耳边对他轻声说了这句话。
弥生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脚却率先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推开挡在面前的路人,拼命奔跑着,仿佛后面有狼才虎豹。
十秒不到,弥生正要放慢脚步,耳朵突然在喧嚣的人群中捕捉到了那点细微的动静。
“咔。”
“哒。”
是手枪的击锤被启动了,敌人拉开了枪的保险栓。
没有任何道理,弥生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他自己的声音。
是莫名的心声。
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就是听到了、感受到了、猜到了。
下一刻,“砰”的枪声在大街上响了起来。
弥生仿佛感觉到了剧烈的风声,是从右颊来的。
左,跳
小弥生相信了这股莫名的自觉,猛地往左一跳,卫衣帽子在这一刻滑落。
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耳尖过去,打进了路灯柱中,石块飞溅。
弥生捂着受伤的耳朵,手上飞快地把帽子拉起来重新戴好,同时一刻不停地往前逃。
一位灰袍人紧追不舍地追在他身后。
弥生凭借莫名其妙的直觉和心声,躲过了几次袭击。但他终究不是次次都能幸运躲过的,在第二个、第三个灰袍人出现,加入追捕后,弥生还是受伤了。
他半途的时候回头看了,认出来了那身灰袍。
是iic的人。
剧情竟然已经展开了
弥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了,也不知道iic到底知道了多少,以至于要这样追捕他。
他只知道一直逃下去,哪怕左臂中了一枪,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没能逃多远,就被iic的人堵在了一条巷子里。
巷子的两条岔路口,分别堵了两个人。
身前也站了一个人。
“为什么、要抓我”
弥生剧烈喘息,强撑着才不至于到场晕倒。他捂着受伤的左臂,嗓音嘶哑。
因为超负荷奔跑,喉咙涌起血腥气味。
少年的兜帽在逃跑期间早已滑落,在昏暗的巷子里,一头如银河般的半长白发垂落在耳后。
口罩倒是没掉可弥生恨不得它掉,戴着口罩跑了一路,他真的快喘不上气了。
三个灰袍人拿着手枪,像是知道少年没有多少战斗力,竟然松懈了不少。两个人分别堵在路口,另一个人上前来抓他。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啊。”
灰袍人缓缓接近,冷漠道“我昨天听见你似乎在寻找一个名叫的店铺还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你今天还去了武装侦探社。”
“我什么时候”
弥生顿住了,iic肯定已经盯上了织田作之助。那么,织田作寄养孩子的西餐厅自然会上iic的盯梢名单。
他找餐厅时不知道名字,但会偶尔向路人描述周围环境,询问是否知道地址。
落在iic眼里,跟报织田作之助的名字没区别
。
可恶
还是松懈了,早知道就一句都不问了。
弥生咬咬牙,勉强倚靠着墙站稳“你们想怎样”
灰袍人冷笑一声“当然是带你回去见首领。”
眼看着灰袍人一步一步走近,弥生仿若坠入无边的绝望。
要死在这里了吗
灰袍人比他高一个头,低着头朝他伸出手,似要抓他。
弥生仰头与他对视,眸中是不甘心。
想活着。
不管怎么样都好,好想活下去。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与他对视的灰袍人突然浑身僵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我、我的身体”他惊叫道。
弥生才不管那么多,猛地踹了一脚那人的裆部,用尽全力一拳揍到那人的脸上,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人揍翻在地。
灰袍人惨叫着,像个石块一样后仰,重重摔倒在地。
弥生趁机逃跑。
另外两个出口都有人把守,唯有面前这一条路。
“可恶”
“快追”
“砰”“砰”
“喵”
两声枪响,一声猫叫。
弥生不敢回头,怕连回头都耽误了一秒钟逃跑的时间。
他中了两枪,一枪擦伤,另一枪打中了腰背的某个地方。
弥生脱力,摔倒在地,又挣扎地爬起来。
他没有回头,剧烈的疼痛和求生的欲望维持着他的理智,迫使他扶着墙壁,用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离开了这个地方。
弥生知道他逃不了多远。
但事实上,灰袍人竟然真的没有追上来。
他强撑着走了几条街,街上的人见到他都尖叫着躲开,导致弥生不得不走一些无人的街道。
弥生几乎无法思考了,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又是怎么走回家的。
已经完全失去了这段时间的记忆。
事后,弥生死活想不起来他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能归结于人类的求生本能以及肾上腺素的刺激。
弥生是等走到公寓楼下时,才倏地惊醒了一瞬。
假发什么时候不见了身上怎么只剩下一件贴身的t恤,卫衣呢
也不过清醒了短短几秒,他的神思又恍惚起来。
弥生觉得自己应该去医院,回家也没用啊,他又不会处理伤口,家里又没人。
但脚步不听使唤,坚定地往楼上走。
好吧。
弥生心想,死在家里也好过死在外头。
就是很对不起叔叔,又要听到一个亲人的死讯。
弥生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他甚至没有力气关门,就这么,面朝下地跌倒在玄关的地板上。
少年闭上了眼睛。
少年身上受了两道
正中身体的枪伤,若干擦伤,浑身上下都是血污。
又走了这么远的路,照理说,他早该耗尽体力、流血过多,死在半途才对。
但少年偏偏就是回到家里了。
弥生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他的伤口早就不流血了。
日暮沉沉,夕阳西斜。
太阳彻底沉入天际线的那一刻,本该在昏迷中逐渐失去生命体征的小少年,手指突然动了动。
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天蓝色的眼眸中,是不属于少年的沉静。
他勾唇笑了笑,双臂撑着地板,用力站起来。
“好久不见。”
他对自己说道。
傍晚时分,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巷子里相遇。
织田作之助刚刚搜查完坂口安吾的家,并且从天花板找到了一个无法打开的保险箱。
iic的人对他穷追不舍,织田作之助只是闪避,尚未思考好对策,那些人就被太宰带来的手下尽数杀死了。
“这个箱子打不开。”织田作之助手里捧着那个保险箱,对太宰治说道。
太宰治“让我看看。”
就在此时,突然巷子尽头传来一声响亮的猫叫。
“喵”
太安静的地方,猫叫就格外吓人。
下属们一个激灵,端着枪喝道“什么东西”
太宰治“”
织田作“”
被枪口指着的太宰治,冷冷回眸“连猫叫声都怕成这样别在织田作面前丢我的脸”
下属们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把枪放下了。
一只三花猫叼着一份信,迈着款款猫步,从拐角跑了过来。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看见那只猫,皆是一愣。
“那不是老师么”太宰治喃喃道。
三花猫常常出现在他们喝酒的地方,每逢有人过来就会主动让座。因为太聪明,三人都尊称这只猫一声“老师”。
三花猫的身后突然出现两个灰袍人,也是iic的人。
他们的目光落点是那只猫咬着的信封。
下属又要端起枪扫视,杀死那两人。
瞬息之间,太宰治的脸色又是一变。
不对,事有蹊跷,不能杀
“把枪都给我放下”太宰治连忙喊道“织田作,卸掉他们全部关节,尤其是下巴”
“不要留手别让他们死了”
织田作之助信任太宰治的判断,手一松,尚未打开的保险箱坠入太宰治接在下面的手心。
男人身形一闪,往两人的方向急速奔去。
因速度太快,甚至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那两名灰袍人见状不妙,举起枪,却连扳机都没来得及扣下。
织田作之助抬起手,眼都不眨就是两个点射。
极
其刁钻的角度,但全都击中了。
前后脚的功夫,两个灰袍人几乎同时惨叫一声,手枪跌落在地。
这么会儿时间,已经足够让织田作之助逼近,他再度举起枪。
“砰砰砰”
“啊啊啊啊”
灰袍人的四肢的关节处都是血洞,动弹不得。
织田作之助卸了其中一人的下巴,转头去看,却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个人恰好咬破了牙齿中藏着的毒药,正在死去。
太宰治偏头对下属冷声道“还要我吩咐怎么做吗”
下属冒着冷汗,他们这么多人竟无一人有用武之地。
连动作都看不清,那位传闻中“不敢杀人,只能跑跑腿”的红发男人,竟然已经解决了两人。
若不是iic的人死志坚定,自尽的动作太快
“是”下属收起其他心思,从太宰治身边鱼贯而过。
他们要确保那个人仅剩一口气的活着,确保那人的牙齿里再没有一丁点毒药。
这样,才方便太宰大人审讯。
织田作之助收起枪。
太宰治正蹲在那只三花猫的面前,朝他招招手“织田作,过来。”
织田作之助走过去。
“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说,“不如问问他。”
太宰治朝三花猫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掌,笑容很是不怀好意。
他拖长嗓音道“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三花猫猛地躲开了太宰的手,跳到了红发男人的脚边,朝他昂起下巴,示意他接过这封信。
织田作之助一怔“给我的”
三花猫“喵呜。”
织田作之助也蹲下,接过“多谢。”
竟是没有觉得一只猫当信使有什么不对。
织田作之助站起身,拆开了那封信,当面阅读。
太宰治就在旁边很没形象地蹲着,偏偏还要拿手捧着脸装可爱。
安吾的保险箱就放在两人的脚边。
太宰治余光注意着织田作之助拆信的动作,一边笑着去逗三花猫“给我摸摸毛嘛,老师,看在我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
三花猫嫌弃地“咪”了他一声,掉头跑走了。
太宰治也没拦,目送三花猫走远,才笑着拍了拍衣摆蹭上的灰,凑到红发男人身边。
“怎么这么信写了”太宰治话语一顿,眯了眯眼“织田作,这封信写了什么”
红发男人的面色极其难看,捏着信纸的手指不断收紧,几乎要把纸张抓烂。
“松手。”
太宰治轻轻扯了扯那张纸,冷静道“让我看一看。”
织田作之助松开了手。
太宰治看完了信。
他们知道了全部,包括安吾失踪的真相、森鸥外的图谋,iic疯子般的行径,以
及他们三人即将面临的未来。
信上说
云长绘的作品路人甲被迫开马甲后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织田作会因为孩子和胖老板都被iic残忍杀死,走上与纪德同归于尽的路,死在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会被织田作临死前的话触动,叛逃港口afia,去了光明的一方寻找生命的意义。
安吾留在特务科,因为曾背刺了织田作,终身沉浸在悔恨赎罪中,心甘情愿被太宰当成工具人各种利用,把自己活成了武侦的编外人员。
这个未来,太沉重了。
谁都不想要。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那个保险箱可能印证这封信部分真相的保险箱。
下属被屏退了,只在远处看管着唯一还活着的灰袍人,不被允许靠近。
织田作之助弯腰捡起了保险箱,太宰治打开了它。
全程,两个人都是沉默无言,面色凝重。
保险箱“啪嗒”一声打开了。
里面摆着一支旧式手枪属于iic的手枪。
那封信,很可能是真的。
太宰治把枪和信拿在手里,转身走向那个灰袍人。织田作之助没有过去,他知道太宰要审讯那个人。
“港口afia”
“我不会带他回港口afia的审讯室。”太宰说,“那里遍地漏风,我不会让森先生有得知半个字的可能性。”
“回头联系你。”
太宰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去救安吾的时候,我偷偷跟你一起去。”
“乱步与谢野”
福泽谕吉扶着腰间的剑,快步上前,拧着眉头“找到你们说的白发少年了吗”
与谢野摇了摇头。
“没有”
“又是三条岔路。”
乱步戴着眼镜,在巷子里走来又走去,最后停在其中一个路口前。
“是这条。”他笃定道。
福泽谕吉看了眼“还要追吗同样的三条岔路,他设了三次。接下来肯定还有。”
与谢野迷惑地看着乱步“你不是说他中了起码三枪吗”
中枪的人,思维还能这么缜密
乱步被质疑了,非常生气。
“名侦探是不会出错的我怎么知道他哪来的精力”乱步大声道“就是这条路,跟我走”
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
气呼呼的样子,已经不像是要救人,反而是在捉人了。
福泽谕吉和与谢野十分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谁知,走到一半,福泽谕吉的手机突然响了。
乱步和与谢野停下,等社长接电话。
福泽谕吉接起电话,脸色一变。
他沉默片刻,应道
“好,我不会再追了。”
“我会为他保密的。”
“老师。”
电
话挂断,三人对视一眼。
福泽谕吉对乱步晃了晃手机。
乱步挣扎许久,非常大声地“哼”了一声,鼓着脸往回走。
与谢野笑了笑,冲上去安慰“好啦,这证明你的推理是正确的啊。”
“乱步大人要吃粗点心”乱步趁机喊道。
福泽谕吉冷静道“不可以,今天才买了一袋。注意你的牙齿,乱步。”
“乱步大人真的生气了”
被太宰治审讯,会连被允许惨叫都觉得是施舍。
但即便是这样的手段,太宰治也没能问出来写信的人是谁。
太宰治与织田作之助碰面后,面色沉郁地说道。
“信封被拆开过,有人已经提前看过了。但不是iic的人,是”
太宰治没有再说下去。他的心中对拆信、又让猫过来送信的人是谁已经有了猜测,但不适合告诉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没有追问,只说“写信的是谁,iic不肯说么”
“他只说了一个形容。”
“嗯”
“那个人的发色,像天边坠落的银河。”太宰治轻声道“他有一头银白发。”
“你会找到他么”
“我试着找了,但他的踪迹全部被抹去,我追踪不到他。最后的线索,指向了武装侦探社。”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拿着枪起身。
“信上也说,你叛逃后是去了武侦,过的还不错。”
太宰治低垂着眼睫,很轻地笑了一下。
“可它也说,我再也没有去过了。”
“还会有机会的。”织田作之助说,“我已经有了安吾被绑架的地址,现在就去救他。”
太宰治“我跟你一起去。”
织田作“如果”
“那就说明信件全是真实的,我会提前叛逃,到时候把你和你那一大口人全都带走。解决纪德的办法多的是,搭上你不过是所谓的最优解。我不认可,也绝不接受。”
太宰治拍了拍红发男人的肩,笑着宽慰道“我还好说,你拖家带口的,还是你要早做准备。”
“嗯。”
织田作之助低声道“还会有机会一起喝酒么和安吾。”
“”
“或许吧。”太宰治回答道“只要他今夜及时醒悟,我就愿意不计较还没发生的事。”
久野弥生被喊醒时,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因为高烧而发软。
他偏了偏头,迷蒙的视线中,看见了叔叔着急的脸。
“叔叔。”
弥生的声音细弱如幼猫,几不可闻。
“我在”
武田川吉说“还好那边的事情提前解决了,我才能提前过来接你。弥生,你发高烧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
高烧
不是啊,他明明是中了枪伤
弥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换了一身睡衣。
身上也没有任何枪伤留下的痕迹了。
仿佛那场生死逃亡只是一场梦。
但弥生比谁都清楚,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大概是有好心人救了他,帮他治了伤口,又掩去了痕迹吧。
弥生太累了。
他被喂了几口水,吃了退烧药,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
小少年的高烧持续了几天,甚至被送进横滨医院住了几天院,才险险降下温度。
温度回落的那一天,弥生抓住病床前武田川吉的手,说“叔叔,我要离开横滨,就现在。”
武田川吉下意识拒绝“等你的病好了”
“回东京再住院也可以的”
弥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执着,一觉睡醒后,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离开横滨
弥生哀求道“我不是有撒娇的权利吗我要走,就现在”
“拜托你了,叔叔。”
武田川吉怔怔地看着他,以为弥生是有了心病。毕竟这孩子昨天还在说“看见了红色的月亮”的胡话。
他沉默地摸了摸少年的发顶,颔首道“好,我现在去办出院手续。”
医生极力反对。
但扛不住病人的确查不出病因,单是无缘无故地高烧不退罢了,而现在,烧也退了。
医生被武田川吉用“要去大城市的医院看病”的借口说服了,批了出院。
他们随便收拾了重要的东西,没带多余的行李,连夜出了横滨市。
离开横滨市的刹那。
在副驾驶睡得昏昏沉沉的弥生,仿若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清脆悦耳。
听着像玻璃碎裂,却让人无端想到清晨的鸟鸣。
太阳又升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