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餐后,时间已经不早,考虑到老太太的作息,三人没多闲逛,打着伞,取了车径直回薄苏昆仑明湖的住处。
车子驶进地库,乘坐电梯,直上薄苏所住的二十三层楼。
老太太从车子驶入地库后就开始心惊。
她看得出薄苏应该家境不错,自身能力也强,身价肯定不俗,但没有想到,她明显已经是超出了普通人家的阶层。
雨夜天黑,她看不清小区的外观,但只看地段和地库里奢华的精装修,便已经能推断出这个楼盘的价值不菲了,更不要说下车后,她看到的满目豪车了。
那豪车的标志,好多是路上不常见,年轻的时候,她丈夫每次偶遇豪华迎亲车队时教她辨认的。
但她不愿意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少见多怪,给姜妤笙丢份,便只在电梯抵达楼层,薄苏帮忙推着她的行李箱先一步跨出去后,悄声问姜妤笙“你之前来过吗”
姜妤笙把手中的行李箱往门口推,淡笑着应“我也是第一次。”
那神情似波澜不惊。
薄苏在电梯外也没走开,纤白如玉的手挡在电梯门旁,以免它自动闭合,另一个手自然地帮姜妤笙把行李箱拉出了。
两人一推一拉,再默契不过。
老太太本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姜妤笙扶着她出电梯门。
薄苏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在前面,刷开入户门,侧过身子请她们进门“奶奶,其实可以不用换鞋的,但我想你晚上如果要起夜,还是有拖鞋更方便一些,所以我问了妤笙,还是准备了拖鞋,不知道合不合适。”
“奶奶,我报的36码,对不对呀”姜妤笙进门,笑着问。
老太太放下多余的思虑,只依旧用先前的心情看待她们。
“对,哎,只一个晚上,还特意买做什么,浪费钱。”她与姜妤笙一起跨入宽绰奢雅的室内。
薄苏关上门,平常地应“奶奶,哪里才一个晚上,下次还要再来的,我们好好逛逛北城,看看北城的四季。”这次因为手术后需要休养,不宜多走动,她们没有留游览北城的时间。
老太太被她亲切熨帖的话语哄得乐不拢嘴。
薄苏给她们拿拖鞋,自己也弯腰换鞋。
三双鞋都是新买的,老太太的是素一点的浅灰色,姜妤笙的是浅橙色,她自己的是淡黄色,鞋柜里还有一双,是浅褐色的。
是她留给谢长嫣的。
三双同款拖鞋套着三双脚丫子共处在同一盏灯下,像极了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薄苏眸光无声漾动。
她直起腰,招呼两人去公卫洗了手,带着两人一边参观,一边往客房走去。
“奶奶,这边是客厅和餐厅,后边有一间影音室和健身室,还有一个小的室内花园”她先介绍了玄关右边的布局,而后才转身向左。
每走过一处,她便打开一处的门,介绍一处。
老太太和姜妤笙安静聆听,礼貌打量,偶尔也会好奇地询问一两句细节。
走到一扇胡桃色的雅致木门前,薄苏打开门,询问“奶奶,你住这间可以吗这间带卫生间,晚上起夜会方便一些,床头有夜灯,你不怕太亮的话,可以开着睡的。”
“枕套和被套,都是今天我让阿姨刚换的,如果觉得枕头软硬不合适,或者高矮不舒服,也可以换的,还有其他备用的。”
老太太自然是没有应不好的。
她走入室内,按了按床垫,又摸了摸枕头,笑着应“刚刚好,刚刚好,不用换。”
薄苏放下心来。
她回过身,想询问姜妤笙关于今晚的安排,话还没出口,就注意到姜妤笙正侧着身子,出神地凝望着侧前方的房门。
那房门上,正挂着一块精致的实木标牌,上面用漆笔描画着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和三个秀丽端正的数字502。
绯红不受控地爬上薄苏的面颊,但她强作无事人。
“妤笙。”她轻唤。
姜妤笙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揶揄与喜意不言而喻。
薄苏压下想要跟着上扬的唇角,若无其事“今晚你睡奶奶对面这间客房,或者,你想聊会儿天吗不介意的话,我们也可以一起睡”
她语气再平常正经不过,仿佛与她真的只是小姐妹,想要夜聊。
姜妤笙怔了怔,不自觉地清了下嗓,应“好啊,那我和你一起睡。”
话到末尾还是泄了一丝不自然。
她强忍心虚,装得寻常地和老太太打招呼“奶奶,那我今晚和薄苏一起睡,你有事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敲门可以吗”
老太太也作无察觉状,低着头翻自己行李箱里的睡衣,笑答“好。”
“你们小姐妹敞开了聊,但也不要太晚了。”
“好。”姜妤笙乖巧地应。
老太太抬头看她们一眼,低头又悄悄地笑。
两人帮着老太太安顿好一切,看着她躺下了,才退出房间,帮着带上了门。
一关上房门,没走两步,姜妤笙双手便挂到了薄苏的脖子上,压低了声噙笑问“姐姐,502房间是什么呀”
薄苏眼底也有笑,故作从容“主卧室。”
姜妤笙意味深长“噢”她贴得更近了些,用气声问“那502今晚营不营业”
明知故问,狡黠的明眸里秋波盈盈。
樱唇就在眼下,红润而诱人。
薄苏喉咙动了一下,半晌,到底没好意思回答,撇开了头笑。
姜妤笙也笑,亲了她耳侧薄红一下,松开她,没敢在房门外多腻歪,牵着她手一起走回了主卧室。
进到主卧室里,姜妤笙想起来叮嘱薄苏“你别在奶奶面前表现得太明显了,奶奶很聪明的。”
薄苏关上房门“不可以让奶奶知道吗”
姜妤笙说“也不是。”
“嗯”
“就是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总有一点在长辈眼皮底下公然调情的羞耻感。
薄苏轻声地笑,不像她那么坏心眼地逗她了,答应“好。”
她带姜妤笙参观主卧室。
主卧室其实是一个套间,进门直面的是书房,左边开放式隔断后的才是真正的卧房,右边是一个宽敞的衣帽间和一个带浴缸的卫生间。
套间装修与室外一致,简约低调而有质感,整体是以白色、中灰色与胡桃色为主色调,大气典雅而不显厚重,微微有些冷感。
算是整套房子里,最有薄苏生活气息的地方了。
姜妤笙饶有兴致地观览薄苏的书架。
书架上最易扫到的是传媒、文学、历史相关的书籍,上层与下层,便什么都有,其中不乏一些市面上流行的畅销书,也有许多姜妤笙只在文学素养极高的播客主播口中听到过的,十分冷门偏门的外国文学。
哲学类的书籍,被高高地置于书架的顶层,隐隐透着久未被翻动过的落寞感。
它们的下方,是一排画册、地理图册和摄影集,姜妤笙翻阅,发现其中有一本解说古董文物的图册里还夹着一张票根,是近年来口碑很好的一个剧社出品的一个话剧。
姜妤笙扬唇,说“这个剧社的话剧我也看过。”
是她去年生活条件稍好一点后,尝试看的第一部话剧。
薄苏问“哪一部”
姜妤笙说“算是这部的前传行路。我很喜欢,一直很想看它的姐妹篇,无问,但是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场次。”
薄苏沉吟“下半年应该还会有巡演,我听说鹭城有安排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你也没看过吗”
“我也没看过。”薄苏搂着她的腰,背后抱着她,莞尔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再翻出另一张票根。
姜妤笙不疑有他“好。”
不知不觉中,她们关于“下次”的约定好像越来越多了。她无意在薄苏身上投放太多的期待,但依旧还是会在她这样脱口而出的“下次”约定里,感到无法压抑的心动与欢喜。
她没有看到管青曾经说的满抽屉的明信片,薄苏也没有给她看,但她认出了书架上置物格里放置的那套与“念”相对应的,名为“思”的深蓝色瓷器了。
她在薄苏的怀里转过身,问“陈素履女士的作品”
薄苏应“嗯。”
“和你送我的那套是相对应的”
“嗯。”
姜妤笙眼底浮起促狭“你知不知道这两套餐具背后的故事”
薄苏坦荡“我知道。”
“那你还送我”不是说只想当她的姐姐吗
薄苏静了静,应“除了你,我还能送谁”
她说得平淡,眼眸却似蕴着一片星空,静谧有光,使人不由沉溺。
姜妤
笙心旌波荡。
“所以,你送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思”她神情中有不自知的娇柔。
薄苏说“其实,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是单纯地想送你。”
姜妤笙歪头“哦,所以完全就是我自己好奇心太强,了解太多,自我攻略了”
薄苏红唇弯起“也不是。”
她承认“我送的时候没有别的心思,买的时候,应该是有的。”
尽管那个时候,她自欺欺人,不愿意、也不敢察觉。
姜妤笙满意了。
她凑近了,像奖励一样,蹭了蹭薄苏的鼻尖,轻吻她的薄唇。
薄苏上移搂在她腰上的右手,在她要撤离的一瞬间,掌住了她的后脑,夺取了主动权。
室内只有恒温系统在运作,连送风都无声。
姜妤笙可以清楚地听见她们唇舌交缠的口腔音与心跳砰砰声。
过分漫长,也过分缱绻,姜妤笙被勾动情潮,浑身发烫,渐渐难耐。
薄苏也不好受。
她乌眸蒙着一层雾气,离开了姜妤笙,微哑问她“洗澡吗”
姜妤笙胸线起伏,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她确信她在薄苏眼底看到了同样的渴望。
心脏同频率共振,她应“好。”
薄苏眼睛在笑,轻轻地啄吻她一下,拥抱片刻,松开她,放她去取睡衣洗澡了。
姜妤笙在主卧室卫生间洗,薄苏去隔壁的客卫。
半个小时后,姜妤笙洗完澡,吹好头发,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之时,骤然发现,卧室变换了新天地。
素雅的白色天花板、灰色墙面与浅灰色地板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片无垠的蓝紫色星空与五面环绕的幽蓝色大海。
大海里,蓝波漾漾,星月水母似四散漂浮的小伞,在水中悠闲地舒展飘荡,鱼群涌来又退散,穿梭游动,整个卧室,似她不小心打开了异世界之门,意外踏入的域外深海。
梦幻得姜妤笙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不是梦。
薄苏散着秀发,穿着睡裙,见她出来,自床边站起了身,携一身淡雅茶香,款款向她走来,气韵端华,身姿曼妙却如深海迤逦而出的美人鱼。
她笑望着她问“好看吗”
姜妤笙伸手去握她的指尖,体温分明是热的。
她眼睫颤了一下,不错眼地盯着薄苏。
“好看。”她嗓音发涩“这是什么”
薄苏说“3d全息投影。”
姜妤笙问“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薄苏抬手抚摸她的面颊,亲吻她的鼻尖,坦坦荡荡地承认“是。”
幽蓝色的光影摇曳在她的脸上、天鹅颈上,映染得她向来不沾凡尘的面容也有了人间欲色。
姜妤笙视线忽然模糊。
这是她
曾经连梦里都不敢奢想的场景。
情难自已,她微微仰头,主动吻上了薄苏的红唇。
水波随着她们的脚步变幻,透明的水母在床头飘飘荡荡。
薄苏背抵着流动的海水,姜妤笙屈膝在她的身前。
她以左手抚摸薄苏的脸颊、红唇,流连向下。
薄苏忽然伸出手,牵起她的右手,低头落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舔吻,一直吻到那残缺的半根尾指上。
丑陋的断端被她含入口中,温柔地舔弄。
姜妤笙一瞬崩溃。
她忽然发现有的事、有的委屈、有的害怕,并不是完全过去了。
只是她知道,她该让它过去了,不过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当薄苏用这样的姿态、这样的温柔疼惜它,她还是一刹那感到了潜藏在心底,那来自遥远过去的、无处可诉、也不想诉的痛苦与彷徨。
“薄苏,你别”她泪簌簌地下落。
薄苏抬起头,望见她的泪水,眼底也有痛与水雾开始漫漶。
“对不起,对不起”她伸手轻拭姜妤笙的眼泪,自己眼角却有泪也跟着滚落。
姜妤笙喉咙干涩到疼痛。
她偏过头亲吻薄苏的手心,努力平声说“不是,不要说对不起,姐姐,不要说对不起”
不要这么温柔,温柔到好像又要担负起她的一生。
包括她的过去与未来。
无以名状的情绪充满胸腔,她无法言说,便只能以亲吻代替。
她拥吻薄苏,用被薄苏吻过的温热右手,触碰微凉的软玉、礁石与海面。
似星星在珊瑚丛中嬉戏,月亮也渐渐坠入海底。
微微的疼,满足的胀。
薄苏左手攥紧床单,右手攀在姜妤笙的背上,眼角有泪无法抑制地滑落。
好似这浑浑噩噩的漫长半生,都在等待这一瞬的清醒与圆满。
空虚被填满,
残缺被完整。
星光随着海浪不停波荡。
她仰起头,无法自控地拢膝,白腻如瓷的细颈在幽蓝的光中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呼吸短促而低沉。
有天光被洒进久无天日的深海里。
她被揉皱,也被抚平,以温柔,以爱恋。
姜妤笙轻吻她、安抚她,“姐姐”、“姐姐”一声一声地轻唤她。
薄苏平复下来,似藤蔓缠绕她的身上,在收放之间感受着她的存在。
“不要出来。”她忽然哑声说。
姜妤笙止住动作,扇了扇睫。
有一点羞赧的可爱,更多是的清纯、成熟女性的柔美,是她十几年前做梦就在奢想,又比她梦中更真实更牵动她心弦的模样。
她不由笑,爱怜地轻抚她汗湿的额发,勾住她的脖子,抬起身子吻她“我爱你。”
情之所至,曾经觉得无比难以启齿的话,也不觉为难。
她眼睫犹挂晶珠,眼底的光却很餍足。
姜妤笙心脏似要被吹破的气球,满胀到痛楚。她怕爱是束缚,从不敢出口,可此时此刻,却也难抑制。
她回吻薄苏,在唇与唇的温存间说“我也爱你。”
姐姐。
薄苏。
比你以为的爱你更爱你。
也比我以为的爱你更爱你。
泪一滴一滴洇进薄苏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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