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扭头看着自家弟弟, 迟疑一下,开口道“然弟,魏国国灭, 此时想要你我命的不在少数。”这个时候乱跑不是添乱吗
李然点头表示认同。
但是自己出行带了上千人保护, 就算惜命如她,也觉得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如果这么多人保护自己都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的, 那日后带兵打仗就不要想了。
这么想的, 李然也就这么说了, 她道“这么多人保护,我还要躲躲藏藏,那活的就好没意思。”
闻言,扶苏下意识就想拍他一下, 却被李然麻利的躲开了。
“行了行了,在外面我给你面子呢”李然开口说完, 就召尉缭去研究自己的巡游路线。
作为一个游走在七国多年,做了那么多遭人愤恨之事,依旧活的好好的,李然现在对他很有兴趣。这保命的法子,他真得好好学学。
尉缭看着小公子兴致勃勃的找自己商量出行之事, 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小公子莫急,不如我们问问王上,”
李然摆摆手,笑道“将在外, 军令有所不受。等父王回信的功夫,我已经游完了。”
说完见尉缭还要劝,李然接触几日, 也明白此人的蛊惑的能力,便直接道“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身为公子,我自然是要做父王的眼睛,多看看这个世界的。”
尉缭见小公子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多言,跟王翦商量之后,就安排了人随从。
王翦甚至安排了王贲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随行保护。王上说了不要过分限制小公子,看看他能做什么,能做到哪一步,都要上报的。
“先去陈留。”李然将自己出行的第一步就放在大梁东部的一个小城陈留。
这里是郦食其的祖地,陈留这个地方,也是一个姓曹的起兵之地,李然知道他,也是因为那句她很认可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句话她很喜欢,所以记住了这个人。
陈留离大梁不远,王翦做了安排就跟尉缭一起带着李然、甘炎直接出发了。
按照尉缭的部署,安排了明暗数条线。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李然看着那些复杂的路线,明里暗里,尉缭光是替身就给自己安排了十几个,自己也看不明白,李然就有些迷茫的点点头。
说心里话他看不懂,可是也知道尉缭此人能干呀再加上他逃生经验丰富,所以听他的没错就是。
到陈留的时候,王翦化身盐贾家的老护卫,尉缭则是管家,李然是盐贾家的幼子,甘炎是婢女。
其实按照尉缭的想法,要是小公子化身婢女更有保障,但是看着那张脸,他就不敢。
即使小公子唇红齿白长得挺好看,可是一看到那张脸话就不敢说。
“嘿嘿,甘炎你女装还怪好看的。”李然看着被重新装扮之后的甘炎,眼中闪过惊艳。
甘炎不想说话了,他不懂这个女装的何意他甚至不想随行,但是没人听他的意见,想想就好气。
“甘炎精于算学,且身高与公子相似。”尉缭说这话,还拿着身上的草药包,在李然脸上涂涂抹抹。
李然眼睛不断的看着甘炎,真心想说好美,美人小时候果然都是雌雄莫辨的,只要甘炎不长歪,不对,按照他家父亲的长相,甘炎以后长大以后也会是美男子。
有人喜欢刚毅的美男,有人喜欢柔美的美男,而李然自己则喜欢这种干净漂亮的,百看不厌
甘炎穿上女装本就别扭,有一直被十九公子盯着,直接恼火道“公子既是喜欢,不若跟我一起女装打扮”
穿女装两辈子都没怎么穿过,虽然也喜欢亮晶晶明晃晃的精致饰品,但是想象上辈子及笄日阿娘给自己做了几身好漂亮的裙子,那不太美妙的结局,李然就连忙摇头。
上辈子自己一天穿破五身新衣服,太悲催了有没有要不是自己生辰,阿娘绝对要揍自己,没看到她的眼神一直在朝着门口的棍子上看。
“不要不要,我堂堂大秦公子,哪里能穿女装虽说我俊美无双,但是也是个纯爷们,穿什么女装”见甘炎还想在说什么,一瞬间你惊恐上身,李然脱吐口而出。
甘炎咬咬牙,心道自己难道不是个纯爷们
甘炎还想再说说,总不能自己一个倒霉。结果王翦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双眼看向他的脖子,甘炎瞬间就不吭声,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的眼神不是一般人恩能够经受住的。
王翦见他不说话了,就移开了眼神,虽然小徒弟脾气瞧着比王上好,但是这位日后什么样,现在还有些说不清楚,堂堂大秦的公子,甚至未来可能是怎能有穿女装的经历
看来小徒弟这个伴读也是有些无礼回去就给王上谏言重新多安排几个。
也不知道尉缭是怎么做的,他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然后李然走出门,就连扶苏都没认出来。
李然本就比同龄人个子高些,但是脸还是稚嫩的,现在被这么一涂抹,再加上胡子斑点,看着虽然个子矮了些,尖嘴猴腮了些,但是说是二十出头也有人相信。
“你说小公子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长相”甘炎能从旁人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装扮之后可能还不错,但是小公子着实是很普通,所以小声问。
王翦也没有想到尉缭还有这样的手艺,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过普通人的生活,现在的装扮连自家蠢儿子都没认出来,心中对小徒弟出行的安全,更加有信心。
尖嘴猴腮的李然最终在出大梁城的时候,在河边的树上掏鸟蛋的时候,无意发现水里自己的影子有些不对,爬下来细细一看好家伙这尉缭竟然是个易容高手,自己现在这长相,丑破天际不说,脸上还有个大黑痦子。
扭头看向尉缭,李然伸手伸手就是一个大拇指,这手艺真是牛,怪不得这家伙到处搞事情,结果还能活的好好的绝对是阿娘说的那种做间谍的奇才。
自从知道自己的新长相之后,李然觉得自己这个身份都高了,他就适合做小厮,所以直接给自己换了身份。
刚刚经历战争,到处都是狼藉,不过黔首的脸色还都不错,毕竟长公子跟小公子在大梁做的事情,也有派人去其他地方做。
黔首们看到希望,就算还有些牵挂故国,还未到绝望之时,主要还是对未来的生活,有些期待。
因此农忙之余,聚在一起也都会想想那一亩地高达三十二石收成的神物,究竟是什么味道
“我家二叔在大梁做扛夫,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小袋那什么汤,只是一小包,就能煮一大碗,可稠糊了,而且里面有肉有菜,用的还是精盐。”
“哎呦,那得多好吃”
“可不是听说秦军军粮就是这个。”
“那也难怪难怪打不过呀我家儿子前阵子回来都瘦脱相了,说是在军中就没吃过一顿饱饭,每日都是清汤寡水的,还没有半点油水。”
“也是一边精盐肉粥,筷子插进去都不倒,一边是清水煮野菜,还不管饱,怎么打的过”
“而且人家听说战场上杀几个敌人,回去还有赏赐,有爵位还能当官,就算是死在战场,家里孩子不光能去读书学本事,家中老人还有那什么火炕睡。”
“也不怪咱们不拼命,家里就指望咱们养家,真没了,这家里的妻儿老小可不都陪着一起死”
“要不秦军征兵的时候,咱么都去,不说别的,就是混几顿饱饭也行。”李然混在人群中,一起蹲在地上,突然开口。
他一说话,边上人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你这小子谁家的,怎的这般瘦弱”
“前些年日子不好过,就没吃过饱饭,不光人瘦,我个子都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李然得意道“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家发家了。”
“呦呦呦,你这小子给咱们说说家里是怎么发家的”边上人笑着看着他手里的黑硬的饼子,笑问。
李然兴奋道“我家原是旧韩普通人家,自幼就穷苦,后来后来我们成了秦人,我家父兄就都入伍当了兵,每月都能给家里送几个钱,要不是我身量消瘦入不了伍,我也去了。后来兄长又借着他同一个营里兄弟的关系,把我弄进了盐铺子,专门卖精盐那种。我现在每个月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分几两盐我再干几年,也能娶房好看的婆娘了。”
李然这么一说,大家瞬间恍然,说实话这也算是一个好出路。
“小伙子,你给我说说,那个入伍当兵真的有饱饭吃吗”李然的说法虽让人羡慕,但是也都知道他们做的是卖命的体力活,嫉妒的也没几个,只是人群中有个老头突然问。
李然蹲在地上啃着发黑的饼子,边啃边道“是的呀王上把那啥土豆全部除了留种,全都供了军营,我爹派人传信的时候都说了,就是平时训练,基本两三日就能吃顿饱的。说他们营中有个饭桶,力气可大了,每次吃饱饭的那一顿,都给他用木桶盛饭。”
“好家伙,木桶盛饭谁家养得起”人群中一个青年震惊道,要是自己,一木桶细细谋划还不得吃个十天半个月。
“传信那人是年纪到了退伍,我听他说了,人能吃能打,营中的官员可喜欢他了,几乎日日都偷着给他加餐。” 李然随口道。
禁军之中确实有个超级能吃的壮汉,那力气也是真大,就是人实在太些憨,要不是如此,她都想把人弄身边保护自己,安全感满满。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吞了口水。
他们都是地道的魏人,如今国灭了,对未来还在彷徨,面前这个黑瘦的小伙子听说从前是韩人,那必然也是经历过他们现在的日子的,于是很多人就围着李然问话。
“我听说秦国的彘,肥美的很,而且还没有腥味,真的假的”说话的人还把自己怀中的野果子递过来。
李然接了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就塞进嘴里,看的后面的尉缭眼皮直跳。
“这个呀”李然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这个我知道。”
听这个小子真的知道,众人就更是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李然吃着果子,小声道“我在铺子里是跟着老账房学记账的,师傅的女儿的婆家的表侄儿就是在宫中打杂,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呀,那个肥美的彘肉我真见过。”
李然便说边吸溜口水道“还是去年年末主家给师傅了一刀肉,那个肥肉这么厚我师傅用肉熬油都熬了大半坛子,吃了好几个月。”李然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个肥肉的厚度。
听的众人更是震惊
“真的假的这听着咋不像是真的”有人提出异议。
李然挑眉道“嘿嘿,不信你们就试试呗王上根本就没有隐瞒养彘的法子。”
说完李然直接说了劁彘的事情。
“你们不信就试试,万一成了,不就发了王上也是看那个叫赵高的,去了势,人也不爱动弹了,也不能碰女人了,然后那胖的呀简直没眼看。王上幼时在邯郸是吃过苦挨过饿的,怎会不知道普通黔首过得是啥苦日子总想着让天下黔首都能吃的好些。这不总是日思夜想,看到赵高这样,就想试试。”
“我给你们说,这劁彘要做好消毒,就是去势的彘必须用烈酒清洗伤口,而且这彘住的地方要保持干净、通风。向阳干净不生病。”
李然说完,见众人眼中还有些怀疑,耸耸肩,道“法子就是这个法子,咸阳城内的黔首都知道,也有人在家里养了,王上派人抓了很多彘,专门留了种彘。生的小彘去年给立了军功的人家送了,听说都养成了,有三四百斤的样子。”
“啥立了军功还给送彘怎么可能三四百斤那那得吃到什么时候”有人惊叹道。
“还是那句话,不信就试,我也没养过,只是见过而已。”李然耸耸肩,说完继续啃果子。
李然没有回话,就有人道“立了军功还给家里老人盘炕,全是那秦国王上私库的银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秦国王上残暴的很,动不动就杀人,怎么还会给人免费盘炕”那人说完,这些魏人就破防了,大叫不可能。
李然没在吭声,免费自然不可能完全免费,除去一开始的免费,现在用财物盘炕的更多,父王原本调出来烧砖的刑徒,现在都给父王赚了好多银钱了。
但这话他能说吗自然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他不说话,自然有人说,毕竟一开始确实是免费的。
他现在已经跟边上给他送果子的小伙儿有些熟悉了。趁着其他人自己已经说了许多的话,于是开始跟他打探起现在的情况。
尉缭在后面摇摇头,这小公子比自己还能说,偏生话说的都是真的,不管是劁彘,还是其他,真话假话加在一起,任谁也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的。
李然不说了,其他人却也都长了嘴,这些魏人闻言九更破防了,他们原先的魏王咋就不能早点死呢早早灭了国,他们也能过过这种能吃饱,寒冬还能睡热炕的好日子。
更有人开始打探,现在怎么入伍,现在魏国没了,他们也都是秦人了,不是吗
“你们你们”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的时候,一个儒生打扮的人涨红了脸,愤怒的指着众人道“我们魏国国破,我们现在没有国了,你们,你们便是不思故国,怎能这般这般”
说着说着,儒生就落泪了,嚎啕大哭道“没有魏国了,我们魏国亡了,亡了啊再也没有魏国了”魏国亡了,大家的脊骨也断了,亡国之人何谈抱负
“这位郎君你莫要哭了,魏国灭亡并非你之国,咱们这些人能想什么只想活着而已。谁人亡国会不难过,可可这天意在秦,咱们都只是凡夫俗子,哪里能与天争”
“苍天啊您看看我们,看看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天意要在暴秦”儒生闻言,哭的更伤心了。
李然眨眨眼睛,重重的叹口气,然后语重心长道“郎君看着就是读书人,咱懂的也没你多,我就问问,魏国国君比秦国国君如何,不说其他,就说近百年的,或者二百年的”
儒生这下子更是绷不住了,就是再讨厌暴秦,那也说魏国君主比秦国好,惠王当年倒是勤政,可是还是不能比。
这自家王上他为啥就不争气
“你看,这也没法怪苍天,不是吗这天下纷争数百年,年年死人,死的是谁家的儿郎,是谁人的夫婿,又是谁人的父亲太苦了黔首们太苦了。苍天都看不下去了,你读过书,给咱们讲讲,这上苍要结束战乱,自然要挑贤明的君主,自然要挑愿意重用他国贤才的君主,这除了秦国有招贤令,苍天不重秦,该重谁”
李然说着还揉了揉眼睛,继续道“纣王昏庸,便有了武王伐纣,天意如此,七国混战太久太久了这不统一,咱们还要打到什么时候都是炎黄子孙,为啥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儒生听着就想直接死了了事,虽然心里还是不愿接受魏国亡了,但是他也不傻,这个瘦脸的小子说得对。
只是自己自幼苦学,还未报效国家,国亡了,他只感觉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没了。
“这位郎君,我觉得你也别难过,魏国虽没了,但是魏人还在,你们这些读书人都是有本事的,日后努力上进,做一方官吏 ,守护好治下旧魏之人,也不枉你这一身本事了。”
儒生哭笑的摇摇头,他一点儿也不想做秦吏,为秦王效力,他死也不要,他宁愿一声无为。
李然见他油盐不进好赖不分,也不想多说,这人要是还想不通,等自己走之前,直接捅了他。真有本事之人,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就别活了,省的日后还要反秦闹事儿。
“郎君,你叫什么”李然顺口就问了句。
就在王翦注意到自家小徒弟眼中的杀意的时候,突然就看到杀意突然退了。
只因边上一人说那郎君叫郦生。
而那人说自己是郦食其。
很好,既然是郦食其,李然还想再努力一下,实在不行那自然还是不能留他干反秦的勾当。
于是脸上的笑容就更胜了,上前热情的将人扶起来,低声不住的安慰。
郦食其哭了这么一场,压在心头的难受也散了一些,又听李然感同身受的规劝,多少也是听进去了一些。
都是亡国之人,共同语言还是有的。
感同身受的话说多了,自然就亲近了。
聊了好一会儿,看郦食其的脸色好了很多,甚至已经邀他回家做客的时候。
这是李然才语重心长道“郦家兄长,我与你也是有缘,我虽说读书少,但也知道并非蠢人。人活一世,不能光看着自己的志向,也得长远的看,咱们是儿子,是夫君,也是父亲,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事情已经发生,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不为他们考虑”
郦食其苦笑一声,朝着李然拱拱手,然后道“多谢贤弟开解,为兄不如你也”
“人何苦跟天斗呢”李然小声道“兄长,我方才见好几个书生与你颇为尊敬,便知兄长你是个有大才的,我平生最是羡慕读书人,你们能把那些咱看也看不明白的字儿都学会,显然都是上天眷顾之人,否则生而为人,为何你们这般聪慧呢”
“听我一句劝,去咸阳吧秦王重才,兄长日后定将有所作为,青史留名也未尝不可。在哪里为官,不都是为了一展抱负,护一方安宁,保家人平安,不是呢”
“贤弟”郦食其红着眼睛,也想到了家中父母,家中妻小,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就在这个小兄弟不断的规劝治下,散了很多。
按照他的本心,是真的不想为秦国效力,可是小兄弟也说得对,天意在秦不在魏,人怎么能与天争他是该为家人考虑了。
“多谢贤弟,为兄会考虑 ,希望为兄这身本事能有所展现,多庇护几个魏人吧”郦食其看着小兄弟认真的眼神,这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良善之人,对方都对他掏心掏肺的说这样的话,他自然也要以诚待之。
李然眨眨眼,笑了,能不杀人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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