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昭懿像一团被加热的浆糊,晕乎乎的,头顶都开始缓慢地向外冒热气,不禁暗道他们的无耻。
不知道对方下了多少药,起效极快,没大一会儿便晕得左右不分,歪歪倒倒。
还是使劲儿咬下唇,用疼痛让昏沉的大脑清醒稍许。
残存的理智在顷刻间,将所有前尘串联起来。
怕是姚家就是起着今日将她送到六皇子床榻的心思
前头的一切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姚家根本就不怕,甚至是浑然无惧,只要这事成了,她失贞于六皇子,不管对方用了何种腌臜手段,乔家都要含垢忍辱、委曲求全。
不管是为了乔朗的官声、乔家的脸面、还是她的性命,这事都不能闹大。
六皇子和姚家竟敢这么疯
想明白此点的乔昭懿身体一点点冷下来,屋子里明明极暖,她却如同置身冰窟,到处都是凉沁沁的冷风,从四肢百骸吹入脏腑,可偏生大脑是热的,烧的整个人混沌发昏。
冷热两重天,浑然现实版的森林冰火人。
但再凉,也比不过她心凉,乔昭懿身子绵软,心如死灰。
思及此,她实在没忍住,抬眼去看一切的始作俑者
对方与她对视,动作不急不躁,观看一番乔昭懿的神态,原本阴郁躁动的心脏竟逐步平复下来。
高叙一挑眉,上前半步,看乔昭懿慌不迭的后退姿态,被极大取悦,人也不急,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端起旁边的香炉,慢条斯理地打起香篆来,“乔姑娘,你真是让我好找啊。”
他堵乔昭懿好几日,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直到今日姚府寿宴,才终于将人找到,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单一个催情茶,他才不会满足。
香篆也是催情的好物件,他寻了宫里的姚贵妃,费劲无数心思才找到的秘药。
这是藏区传来的千金之方,里面无数珍贵药材,天底下,凡是人,在此处熏久了,就没有忍得住的。
他今天,不仅要让乔昭懿放下世家贵女的身段,主动在他身下邀宠求爱。
他还要让太子来瞧来听
让那人好生看看,他堂堂一国太子跪在皇后跟前像条狗似的,求都求不到的人,要在他身下哭着承欢。
想到这,高叙脸庞上浮现一丝快意。
只是因为比他早出生两年,天下间便桩桩好事都是太子的,凭什么他比太子差什么
可现在,不管是皇后偏心,还是皇上偏心,他都不惧。
周绮摇不给他指婚也没关系,他可以靠自己的手段得来。
他不在意乔昭懿到底能不能成为他的侧妃,他只在意等下太子被他的人引来时,脸上的五彩斑斓。
他要让太子看看,乔昭懿到底是怎么哀求他好生怜爱自己的。
至于乔昭懿
高叙抬头,茶里的药他放了十足十,甚至还是原定计量的
两倍有余,他不信乔昭懿扛得住。
何况,还有催情香呢。
五彩镂空夔纹香炉里升起一道袅袅的甜香,高叙算着时间,慢慢起身,向乔昭懿靠近。
乔昭懿热得难受,一双唇被咬的殷红又润泽,抬头看见有人朝自己靠近,吓得一哆嗦,但她已退至墙角,简直是退无可退。
乔昭懿缓缓闭眼,不让自己的眼睛去看面前男人。
药力太甚,她难受得紧,全身就像被无数细小的虫子攀爬撕咬,人更是眩晕乏力。
高叙见她闭眼,还有些可惜,这双眼睛,真美,仿若凝着一汪春水,最适合哭,在各种地方哭。
乔昭懿还闭着眼,不知道是劝自己还是劝高叙,声音很是悲怆,“殿下,您能放了我吗,我出去后一定守口如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绝不透露半个字。”
高叙轻笑,呼吸都要吐在乔昭懿耳边,“放过你你前些日子若是不躲着我,我今天便放了你。”
“可惜,那天你偏要躲着我。”
明明声音不大,甚至声线还偏温柔,但乔昭懿依然能从里面听出一股冷郁的味儿,就像隐藏在竹叶间嘶吐蛇信的阴冷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给人一口。
打定主意温水煮青蛙,高叙耐心极好,一点也不急。
他要一点点将乔昭懿世家贵女的外皮剥掉,击碎她的自尊心,像之前养的小宠一样,让她摇尾乞怜,跪在地上,求自己的疼爱。
高叙盯着她那张泛着粉意的面颊,慢慢踱步上前,俯低身,眸子一点点沉下去“你哪里来的脸面,和我求情”
腻人的甜香,不知何时,已然席卷屋内,争先恐后地向两人鼻腔里钻。
高叙说话间,状态已经微微不对,原本尚且能维持的清明之色迅速消退,眼里浊意越来越重,连带着嗓音都开始改变。
乔昭懿“”
她心思全在朝自己步步紧逼的男人身上,并没注意屋子里的这道甜香,就算知道,也没办法浇灭,她和桌子的距离太远。
高叙睁眼,注视着乔昭懿,等她求自己,等她失去理智,像他豢养的瘦马们,因为只能靠他的宠爱活着,所以不得不配合他所有爱好,不敢叫疼,不敢拒绝。
他就喜欢强人所难。
但今天不一样。
门外传来些许几道鸟鸣,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有人引太子过来了。
高叙终于忍够了,撕碎寻常在外的所有伪装,盯着自己的猎物,用手慢慢摩挲她的脖颈,喑哑道“你求我,我若满意,今日便让你少受些苦头。”
乔昭懿也忍够了,闭上的眼轻颤,缓缓睁开“可是,殿下,我们这不是两败俱伤吗”
乔昭懿的眼睛极美,标准的杏仁眼,鸦睫眨动间,仿若蝶翼欲飞。
高叙目光沉沉地看着,忽笑出来,“两败俱伤你拿什么跟我两败俱伤”
他掐住乔昭懿的脸,“今日你若乖乖听话
,等下好生伺候我,我回去后给你个侧妃的位置,不然便是通房都没有,懂吗”
他敢在姚家对乔昭懿明目张胆地动手,自然准备好一切退路。
想看尧鹭的咸鱼不摆烂,快乐少一半吗请记住的域名
这事乔家若是敢闹出去,最终结果也只是乔昭懿对他投怀送抱。
他最多一个风流的名声,而乔昭懿婚前失贞,乔家就是把她送来当通房,他都能推了。
而乔昭懿,最好的出路是自此常伴青灯古佛。
若是要脸的人家,一根白绫吊死也是常事。
偏偏,乔家林家都是靠名声在京里活着的。
乔昭懿没有别的选择,除非她一头撞死在这。
乔昭懿良久无声,好半晌才沉默地把撑在墙上的手拿出来,身子轻颤许久,闭目朝他露出一个笑出来,笑里三分勉强、七分恨意,却不敢不从“好,懿儿服侍您。”
高叙轻摸她的脸蛋“这才乖”他盯着被乔昭懿自己咬的润泽殷红的唇,眸子一暗,慢慢道“等下太子来了,该怎么叫,知道吗”
乔昭懿身子微停,“知道。”
高叙拉着乔昭懿来到椅子前,自己坐在上面,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乔昭懿,“学过怎么服侍人吗”
乔昭懿面色变了变,似是觉得难堪,声音极低“学过。”
高叙这倒是惊了。
随后又是笑,笑声满是愚弄之感,原来就算是素来以清贵守礼著称的乔林二家,养育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和他的宠姬们没有丝毫不同。
可以为了男人摇尾乞怜,尚在闺阁便学狐媚路子。
高叙笑得眼泪要出来,亏他还以为乔家是名臣之后,家风严谨,也不过如此。
他坐在凳上,姿态毫不掩饰,乔昭懿却只能站着,因为等下还要服侍。
高叙笑个不停。
乔昭懿闭了闭眼,心道,这是你逼我的。
今日,你在这对我做什么,我都不能透露出去,因为透露出去,便是满门的祸事。
但是,反过来,她做什么,对方也定然不敢透露出去,胁迫朝臣之女的消息但凡传出去一点,明日他就得被褫夺爵位,群臣弹劾。
她不想做到如今这步,若是真做了,只能说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造成的。
乔昭懿心底的悲怆一闪而过,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差点就成被锅煎了的咸鱼了。
乔昭懿没用太多的时间伤怀,因为这具身体,越来越不听掌控了,情潮汹涌得厉害,近乎把她理智吞噬。
她若不想让自己和乔家成为高叙手中的刀,就必须、必须把握住这次
高叙人还在笑乔昭懿的话,根本没注意她的神态变化,自然也错过乔昭懿深吸一口气,抬腿就向他胯间踢来的那一脚。
乔昭懿闭眼,狠踢,心里还在乱喊。
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断子绝孙,太恐怖了啊啊啊她不敢看。
高叙毫无防备
,认为她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生杀予夺,刚又得对方的小意讨好,认定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如鱼得水,甚至还撩起外袍,只等着人来服侍。
所以这一脚,毫无阻碍、一路顺畅、准确无误地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笑声骤停
高叙如同打鸣到半道,却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脸色急剧变化,堪称五彩斑斓,直到定格在某瞬后,骤而扭曲。
从未经历过的剧烈疼痛让他连思考都做不出来,一时间,竟是僵在原地。
乔昭懿一脚过后,人不紧没有松懈,反而更加紧绷,心里想着,这下是将人得罪死了。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再得罪点。
现在的场面,双方必定要完蛋一个,她一点也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她干脆把头上簪子全拔出来,想也不想地就像高叙身上招呼。
她一手两三个,两只手一起向前扎,专门向最敏感的胸前去捅。
反正簪子没那么锋利,就算捅进去,也扎不了多深,根本不致死。
乔昭懿扎完就拔,随即再扎,很快,高叙为了寿宴特意准备的锦衣华服就被扎的破破烂烂,到处都是血窟窿。
有几个簪子太钝,扎不破血肉,就硬捅。
她的一脚是实打实的,直接让高叙疼得连动都不能,满脸扭曲。
一时不备,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任乔昭懿连刺数下。
高叙心里先茫然,反应过来便是大怒,一股被羞辱的怒火在胸前久久不散,直冲大脑,伸手就去拉乔昭懿的手腕,一个反扣,乔昭懿手中的簪子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乔昭懿也没想能簪子能持续多久,干脆把左手的也丢掉,直接用手去挠高叙的脸。
伤在脸上,一旦被人问起,便解释不清了。
高叙人被疼痛搅和得不甚清楚的脑子,在此刻,也暂且清楚几分,而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更是超过大脑,略微片头,躲过乔昭懿抓来的手。
乔昭懿晕乎乎的,困兽之斗带来的激烈,竟暂时压住身体内部的滔天折磨。
她现在也想不到那事上,思绪归拢三分,虽直来直去,也让她能捋清当前环境下,到底什么是能为自己所用的。
眼前有一个男人,旁边是檀木打造的条几,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去的酒壶,边上是燃着香篆的香炉,还有个高叙刚用过的火折子。
好像能用。
乔昭懿扑空的手没再去招呼高叙的脸,直接调转方向,拿起酒壶。
这是高叙带来助兴的烈酒,泡过鹿茸人参。
乔昭懿用嘴将壶盖一叼,直接将酒向高叙身上一泼,接着拿起香炉,想也不想地向高叙身上倒。
冷酒浇在滚烫的身上,瞬间全身肌肤都颤栗起来,高叙纵是再被疼痛所惑,眼下也被这一泼给激得清醒一二。
意识回转后的第一念头,便是气急。
乔昭懿她疯了吧
高叙
死瞪着乔昭懿,没想到,脸刚转过去,就是一抔贴脸而来的滚烫香灰。
香灰满天飘扬,直朝口鼻而来,根本避之不及,瞬间,甜腻的香粉沿着口鼻拼了命地向肺腑钻去。
高叙“”
他大咳不止,满脸通红,恨不得将脏腑给咳出来,偏生下腹又被伤到,每次咳嗽都牵扯伤口,一时间又疼又呛又痒,偏生这药是他特意找来的,催情活血的功效一绝。
几乎是瞬间,浑身鲜血有如滚烫,连那一脚带来的痛意都模糊掉。
乔昭懿被药折磨得难受不堪,力气准头比不上以往,倒没让他伤到不能人道的地步。
他缓了两个呼吸,用来控制大脑翻飞的思绪,接着要伸手去拽乔昭懿,没想到,这一拽,扑了个空。
高叙猛地抬头找人,只见刚刚还站在他身前的人,现在却向右边偏移了一个身位。
被泼冷酒的功夫,他身体下意识松手,将本来攥紧的人给松开,乔昭懿失了掣肘,自然移位。
高叙被催情香弄得神智不清,全身的血都滚沸着,疯狂叫嚣,想要寻一个发泄口。
高叙阴沉着张脸,再要去拽乔昭懿,眼下情境里,最好的发泄口是谁,不言而
嗯
人抬头,看清乔昭懿在做什么时,直接愣了。
只见乔昭懿抖着手,正在那点火折子。
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控制不住身体,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做到现在这样。
高叙先是一愣,想问她大白天地点火折子是有病吗
下一刻,他想起乔昭懿先前泼了自己满衣裳的烈酒。
酒遇上火,还能好
高叙悚惊,伸手欲夺,厉声喝道“你疯了吗”
乔昭懿充耳不闻,现在的大脑不容她多想太多,只知道有人来抢东西,下意识一偏身,人就向后踉跄地退了三步。
她腿软,意识也不算很清楚,三步路走得全无规律,左右颠倒,让劈身去夺的高叙连扑三空。
只抓住空气的高叙“”
他现在都来不及去思考身下的疼痛和血液的热流,他只知道自己要凉了,因为乔昭懿走路摇晃间掀起的细小风浪,竟是成功将火折子燃起
乔昭懿睁着凝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叙。
高叙刚热起来的血,在这一眼下,光速凉了,甚至直接都萎了,恨不得让乔昭懿清醒点但他又不敢上前,生怕乔昭懿直接将火折子扔到自己身上。
但他也不能这般挺着,到底咬着牙去拉乔昭懿手腕,挣扎间,火折子就这么被丢了出去。
丢在高叙刚刚坐着的凳子上,凳面有酒,碰上火星,几乎瞬间燃起。
高叙人崩溃了,“乔昭懿,你疯了吗给我住手”
为了不让乔昭懿逃跑,屋子里他一个人都没留,还特意叮嘱外面,除了等下放太子进来,其余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准上前。
怕
乔昭懿跑,他连门窗都从锁所死了。
简而言之,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是个完全密闭的地方,除非有人从外面解锁开门,不然谁也别想走出去。
火势顷刻间燃起,扑面的热浪袭来,高叙高喊数声,也没人来救,自己又气又急,扭头去看乔昭懿。
乔昭懿被下了两份,烧得头晕眼花,根本帮不上忙。
高叙“”
他气疯了,还不敢耽误,火势一旦大起来,他的命都保不住。
这间屋子不是常住人的院子,也没备太多水,高叙想也不想地掉头去找被子,拼了命地扑打椅子上蔓延起的火苗。
好在火势烧得不大,在几个被子褥子全数被烧出漆黑的窟窿后,终于被扑停。
只是可怜凳子和条几,全部被熏黑,都要成木炭了,一碰就咯吱咯吱地颤。
他现在是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恨不得掐死乔昭懿,他正要回头去骂,却是一阵香风扑来,乔昭懿挣扎着扑进他怀里。
刚才吸入进去的催情香在此刻猛然迸发,高叙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无法抵抗本能的欲望,而且算算时间,太子也快到了
高叙伸手揽过乔昭懿的细腰,正低头欲吻,乔昭懿却伸着一只手出来,将他脸挡回去,还在上面摸来摸去。
高叙眸光越来越暗“就这么迫不及”
乔昭懿中的药,比他只多不少,能忍到现在,也算她有骨气,但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鼻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仔细去闻,还有熟悉的药味,怎么有点像他给刚才婢女下的蒙汗药
高叙甚至都来不及细想,只模糊地生出一个念头,下一瞬,便浑然不知所以,当场仰头倒了过去。
乔昭懿跟着他一起倒下去,全身的重量砸在高叙身上,让昏迷不醒的人都发出一声闷哼。
乔昭懿同手同脚地从他身上爬下去,爬到半道,又坐了回来,对着他脖子挠了好几下。
气死了
刚才她神智不清,直接把凳子烧了,高叙灭火的时候,她隐隐察觉到不对,找来剩下的茶水,向自己脸上泼了几下。
被冷茶一浇,理智回来一点,扭头的功夫,发现倒地的丹翠身边,留有一方她没见过的帕子。
帕子做工极好,不是婢女能用的,但又偏生出现在此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想着是不是加了蒙汗药,便一试,没想到真能给高叙放倒。
高叙没了动静,乔昭懿也倒在地面,无法动弹一分一毫。
先前一番缠斗,顾不得身体变化,现在人一歇,便感觉刚被压抑的药性猛地向上翻涌,一浪高过一浪,大脑都开始恍惚。
但她不敢睡,这是姚府,高叙也不知道何时会醒
对啊,他可能还会醒。
乔昭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太危险了,这不行。
乔昭懿踉踉跄跄地起身,打了自己两下,视线在半空中搜寻,终于拽来一个帘幔,
又废大力地将高叙拖到八角桌旁,将高叙上半身和桌腿彻底捆在一起,才算结束。
人在遇到危机的时刻,潜力是无限的。
可若危机过了,便进入休眠时间。
最后这番动作,把残存精力也给耗尽。
乔昭懿感觉自己脸灼热得吓人,汗意不住地向外涌,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断延长,困意和昏沉感越来越强。
乔昭懿甩了甩脑袋,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没忍住,看着尚在昏迷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抽了个巴掌,用手指的酸疼来让理智稍稍归拢。
太子也是此时到来的。
作为一国储君,还是奉皇上的命前来给老夫人贺寿,不管两家私下有多少龃龉,面上都必须要过得去,一番主客尽欢,太子酒意微微上头,出去透气。
旁边桌的岑聿见状,稍迟一刻,也起身离席。
不过却是向相反方向走,绕了半圈,才去找太子,好在众人面前避嫌。
在朝为官的,只要没彻底撕破脸皮,每逢大的场面都是即便心不和也要面和,陛下开口的寿宴,岑家自然要来,没看皇后都派了邓仪前来吗
姚家也像不知道邓仪五日前当街打人的事,满是热切。
这就叫表面和平。
岑聿走去时,正逢高叙的人来找,说有要事相邀,太子听见六弟找自己,思虑半晌,也没推拒,推拒了,岂不是落了下风
不过怕对方使暗手,准备回去找个侍从跟自己同去。
刚才为了清静,他只带了一个婢女。
没等走回去,迎面就瞧见岑聿。
太子迅速改了主意,一脸热切,说要带他一起去。
他正想找岑聿,五日前他托沈少傅去说媒,还不知道后续。
太子问小厮“我带岑大人一同去,想必六弟不会介意吧”
太子开口,小厮也不敢说什么,反正既然都是要让人瞧见的,多一个少一个,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而且岑大人都在,岂不是更坐实了主子和乔姑娘的事
小厮笑道“自然不介意,也不是要避讳着人的事。”
来到小院,门外并无什么人,只有刚才引乔昭懿来这的嬷嬷在外面候着。
六皇子不让近前,她连房门都守不得,只能在院外。
小厮弯腰伸臂,请太子进去。
太子见他们这幅神神秘秘的样子,察觉到一点不对,要是他单独来,现下肯定找借口离开,经历文远伯一事,他可不再是以前了,谁说什么都上当。
太子看眼岑聿,有缉查院的人陪着,对方想说什么做什么,都要掂量一二。
不然捅到陛下面前,谁都没脸。
可是
“怎么门窗都关着”
进院便是正房,太子一瞧就品出不对。
引他们进落了锁的院子做什么
其实要是按照高叙先前的构想,太子一进门,听见的便
是情爱之声,自然明了。
但现实与计划相差十万八千里,偏得不成样子,如今房里一片寂静,太子不禁想歪。
他少时便有名师教导,各类知识都有涉猎,长大后立为储君,又在朝堂上历练一番,当前情况,让他想到了去年自己随刑部办的渎职之案。
案子是由一具冻死在房中的逃兵引起的。
当时案宗上这般写着遗弃破庙的东二厢房,四下无人,门窗紧闭,一无名乞丐推门避寒,谁料想,抬眼便是一具脸色青白、浑身赤裸的死尸
而面前的此情此景,和自己经历的案件,不谋而合。
难道是六弟杀了人,给自己设套
太子心微微一跳,慢慢上前,动作极轻,甚至没有动外面的锁,而是将糊窗的纱扣开一个洞,向里探望。
地面散乱一片,还有着火的痕迹,还有各种各样的白灰,若是仔细去看,地面还有明显被擦拭过的鲜血。
太子感觉自己的猜想成真,正要喊岑聿来看,谁曾想,视线一偏转,就看见被绑在桌腿上的高叙
高叙垂着头,生死不知,胸前还有无数个冒血珠的洞。
胸前被乔昭懿泼的酒,在此时下,与血珠融合在一起,再蔓延在身上的藏青色锦衣,活像是身前的一片,都被血给浸透了。
太子“”
他眼前一黑,如遭雷劈,人极度惊惧之下,话都说不完整,只指着门锁,好半晌才哆哆嗦嗦地说道“我六弟死里面了。”
岑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