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局势仿若深海,一颗千钧重的巨石投了进去,也没激起太多浪涌,表面依然平静。
该向哪流的水依旧向哪流。
该应卯的应卯,该上值的上值,各处的人情往来也未减少,仍热闹。
人情冷暖,只各方心里知晓。
雍王退位。
朝中目光,再落回太子身上。
太子也终于有点东宫的样子,在朝政一途很是勤勉,得了不少好口碑。
朝中不少墙头草见此,也卖了几分好。
至于高叙
人走茶凉,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先退后些吧。
雍王府。
高叙心情一点也不好,两条腿自膝盖以下,肿胀不堪,走路都疼。
府里几个通房,他也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看见侍妾,就想起昨日西暖阁里陛下的脸色。
什么心情都没有。
发泄都不想。
高叙问姚玉雪,声音戚戚“咱府里还有多少银子”
姚玉雪微怔,好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现银只不到六万。”
刚迁府,有些事不好做的太明目张胆,就还在私宅里放着。
然后被一朝抄了。
岑聿带来的人,都是找东西的好手,一吊钱都没留。
高叙“”
虽然做足心理准备,还是接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私下截了不少递到姚府的孝敬,三年才凑出这么点。
没了。
一朝全没了。
他心里烦闷,压抑不住的情绪又开始向外涌,都忘了腿不腿的,想出去散散心。
他黑脸站起,又嘭地坐了回去。
高叙嘶嘶嘶
腿疼。
雍王府的事,现在没什么人在意。
因为陛下开始翻修行宫了。
前两年大邺用钱地方多,银子紧俏,他提过几次,满朝没一个同意的。
一个个梗着脖子的劲儿,活像拿的是他们兜里的银子。
陛下烦心了好几年。
没想到,突然得了笔大孝敬。
明个儿还要去三房家。
乔昭懿今儿谁也没见,直接让东院闭门拒客。
保持下神秘人设。
顺路看看京中各处的反应。
主要原因还是她不爱动弹。
昨儿在宫里耗费掉一堆脑细胞,晚上又和岑聿秉烛夜聊,三更方睡。
两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乔昭懿和岑聿嘚啵嘚,说自己是如何在西暖阁里头技惊四座,从太子说到沈少傅,再说到尚德全。
总结起来其实就两个字吹牛。
和岑聿到底关系熟,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吹起牛来毫无负担。
岑聿“
”
他听到最后,眼角闪过丝笑。
幸亏不是她写的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然明日尾巴真能翘到天上去。
悼亡词极佳,岑聿听她分析。
又想到有关这位玉仪公主的事。
她是陛下姑姑家的孩子,当时大邺腹背受敌,西梁当时并未站队,正在观望。
它并非不想要大邺的国土,而是正值秋季,西梁地处蛮荒,过冬全靠牛羊。
一旦开战,起码要拖个一年半载。
胜了便罢,就怕战事胶着,一旦粮草断了,自身难保。
豪赌的代价太重。
就有了和亲一说。
他没见过这位公主,只知道生得极美,不然也不会惹的父子反目,闹出丑闻。
对方亡故在雪天,每年这时候,宫里的笑声就会少上许多。
那副未题字的画,陛下每年都会看看,独自说说话。
在西梁的十余年,唯一护着他的,也就这位了。
大概最让陛下触动的,就是里面那句“尘满面,鬓如霜”了。
陛下是真老了。
总对他提起,心忧太子不成器,撑不起大邺的担子。
乔昭懿说着说着,忽然有点愧疚,“夫君,你说日后京中的佛寺,会不会香火更旺些。”
“我觉得你应该心忧的是那位叫苏轼的先生。”
比起云游四海的老僧,还是有名有姓的更好找。
乔昭懿听得直乐。
找到她也想见一见。
只可惜,见不到喽。
上辈子的事,注定如水月镜花,能写出一首词,已算幸事。
这首词,被她沐浴净身后抄写裱起,收进了箱子最深处。
今个儿是岑家三房扩建院子,宴请宾客的日子。
还是腊八,佛家的大日子,别称“法宝节”“佛成道节”。
不少人家都开棚施粥。
从晨起就开始忙活,直到辰正方歇。
接着换身衣裳,就要去三房家。
去的人不多,只乔昭懿和姜归宁,带着三两仆众。
裴绾一未去,最近一场寒潮,引出来胎里带来的寒症,咳喘不止,干脆在家歇着。
岑家三房来了不少人。
原本只想请家里人来的,未曾想能出个乔昭懿,不少与六房无门路的都攀着交情来了。
三房也没拒。
只修葺个宅院,阵仗快赶上个不大不小的喜宴了。
马车停稳,门前候着的轿夫打起帘子,让两位主子先行下车。
瞧见门口的阵仗,还以为走错了地儿。
关键人都没进去,许多在门口等着的,左顾右盼,明摆着就在等人。
等的是谁,好像都不用猜。
六房马车一到,原本平静的府宅,登时如水如油锅,都向门口张望。
乔昭懿“哈
”
这就是咸鱼一夜爆红的感觉吗
有点爽。
嫡母先下车,姜归宁见过许多大场面,但骤然见这么多目光扫来,也是一愣,心带愕然。
还是乔昭懿用两根手指头轻轻顶在对方后腰上。
姜归宁aaadquoaaaheiaaahei1111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好的。
她不配害怕。
她可是嫡母。
在外得摆出气派来。
她是六房的人,如今整个岑家的荣耀皆系在他们身上,姜归宁有的是底气。
门口这些人,她粗略一瞧,没相熟的,也懒得理。
自打岑文镛升入吏部,这些人,她每月都能瞧见不少,一个个舌吐莲花的,能言会道。
她最讨厌这些人。
常言都说,民为重君为轻。
皇帝都要装装样子,放在他们这,倒是一个个的心比天高,有打点关系的心力,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政绩上。
不比考绩前求爷爷告奶奶的强
姜归宁在前,理都没理对她们望眼欲穿的各家夫人,只和主家说笑两句,全了礼数,就再没露面。
院前众人“”
盲啊。
都盲点好啊。
六房态度写在脸上。
有姜归宁护着,她们单去找乔昭懿也不好。
原本就想过,这么攀交情不一定能成,可现实真摆在眼前,说不失落是假的。
只恨自己家没有争气的,只有羡慕别人家的份儿。
有几户是官家夫人,夫君职位不高,却也是实权,平时多是三房主动维持交情,她们不大看得上。
今日来,主要想见的也是六房。
眼瞧是不成了,心气也散了,说说话,就寻个借口走了。
不然呢
还真给三房贺喜
多修了几间院子,还值得众人屈尊降贵地来一趟
热闹来来散散。
岑家二房五房来时,脸上都带笑。
显然在前院瞧见了热闹。
五房的淮二嫂子,乔昭懿前日见过,还有印象。
这二嫂子倒不是爱攀炎附势的,知道乔昭懿得了陛下青眼,也没见面就凑上去,而是等乔昭懿和各房长辈见过礼,周围人散了,才上去说两句话。
五房没什么得力的子侄。
但她膝下两个儿子还算成器,早早启蒙,如今读书不错,常得先生夸奖。
她也有个盼头。
主要是知足,日子顺心,银钱够使,遇上事了,还有个高的顶着,气色瞧着就比其他家的儿媳好。
反正总比在家做姑娘的日子强。
她嫁进五房一个月,人就胖了两斤。
她和乔昭懿坐在一起,一个比一个的面色红润。
清瘦身段确实漂亮,可在她们面前,总觉得弱了点。
乔昭懿就罢了,是真养尊处优的。
可另个
众人“”
约莫是傻人有傻福吧。
乔昭懿没怎么在意各处投来的视线,因为不是酸羡就是仰慕。
换赛道的咸鱼,哪还能和同日而语
最主要的是老夫人没来。
三房四房的人骨子里又傲,小时候还不及自己半分的六弟,如今过得比自己好百倍,每次见了,都觉难受。
可让她们真放下身段去恭维,还做不到。
嫡庶怎么能真的一样呢
三房四房的目光忍不住向乔昭懿身上落,用眼神表达意思。
让她过来,好生说说前个儿西暖阁的事。
他们就听到首词,陛下龙颜大悦,至于详细的,没打听渠道。
六房也不会主动透出来。
只是她们纵是用目光把乔昭懿戳成刺猬,乔昭懿依然不动如钟。
她正和淮二嫂子说话。
乔昭懿aaadquo大师何时现身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淮二嫂子“说是要整午时三刻呢。”
大师,摆的谱都大。
尤其吴大师现在给自己涨身份呢。
没到时间,就是三房也瞧不见。
乔昭懿本想带着闫二来,可惜银票案结案,闫二再回缉查院,细细一算,两人也有三日未见。
“今日有热闹看,且瞧吧。”
五房不比六房忙,平日里头没什么要紧的事,也能多花些心思在其他人家。
反正她得到的消息里,岑家三房今日能将吴大师请过来,不单是花了天价银子。
还有旁的内情。
乔昭懿定定神,认真听。
“你可知这大师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又是怎得了一身通天的本事”
淮二嫂子细细解释。
把自己知道的都分说给乔昭懿。
原这大师本名吴子道,蜀中人士。
年岁不详,只听人说四十有余、五十未到。
“他本是一靠给人来往带货的掮客之子,没什么才学与名声,谁知道长大后,偶然一日,得了机缘。”
“那日大雨,雷霆四溢,他为躲雨,夜宿寒山道观。”
“内里的白龙雕像都被万钧之力劈的摔倒在地,他上前扶起,当晚白龙入梦报恩,传他道法。”
“吴大师这一派,供奉的祖师非三清也非道祖,而是白龙王。”
乔昭懿想起前些日子听得吴子道事迹,“那他驱邪的本事”
淮二嫂子用帕子掩唇“今日说就要在三房这给人医病呢。”
乔昭懿“啊”
她愕然。
“前些日子,六婶婶不是也生了相邀的心思”对方再问。
这事乔昭懿知道。
“是呢,只是没那缘分,错过了。”她叹然的样子。
吴子道说是得了点化,闭关参悟。
淮
二嫂子“听说此次闭关,他习得了炼丹之术。”
说这,她也惊奇不定,声音低下来,怕冲撞了神仙。
后宅里的人都信这些。
aaadquo之前他替人驱邪,还要提前茹素斋戒,召请白龙王,亲临法坛,现在却只要一颗丹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一丹下去,邪祟尽消。”
淮二嫂子伸出根食指,心里也犯嘀咕。
真能那么神
淮二嫂子还有事,二人没聊太久,人就先去。
乔昭懿也被姜归宁叫去。
原是大房来人。
离得尚远,也能听见里面的声响。
并不真切,但能辨出几字,比如养胎。
怕是大房家的四媳来了。
乔昭懿思忖。
这四媳,按辈分,她要喊声四嫂嫂,只是不是原配,而是填房。
大房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只当家的没得早,平日里不常露面。
至于大房家的四子,乔昭懿没打过照面,只听说很是好看,是个风流人物,得了许多官家小姐的喜爱。
原配还是姜归宁嫂嫂家的侄女。
对方嫁过去,本是低嫁,聘礼成箱的向里抬。
二人有过一段恩爱时光,只是不长久。
这位嫂嫂连生两个,都没站住,到第三个时才留下,可不知是不是在娘胎憋了太久,出来后浑身青紫,好在活了过来。
只这孩子小时还好,可随着长大,异常渐显。
夫妻俩最初还抱有一丝侥幸。
可两岁还不会说话,路也走不稳当,每日除了流口水,就是发呆。
任谁都察出不对。
这是个痴傻孩子。
此后,二人之间便有了道久久不愈的裂痕。
四房成了笑话。
四嫂成日以泪洗面,等四年后再有孕,直接撒手人寰。
按理说,为家族延续香火,本是功臣,要葬在祖坟,但有风水先生说,这嫂嫂犯了忌,人在时就生产不易。
死后若是还葬在祖坟,怕是后面的孩子也不得安生。
乔昭懿人到的时候,场中气氛微妙。
看着和气,可一细瞧,又无什么喜意。
她打帘子进来,和众人说笑两句,见了礼,就瞧见一妇人。
模样漂亮,杏眼梅腮。
虽然有孕,也不显臃肿,反别生一股富态雅韵。
“这便是我六婶婶刚才提到的弟媳吧”
那人瞧见她,登时侧身,对姜归宁细声问道,又欲起身去迎。
姜归宁却唤乔昭懿来,“懿儿,来见见你这位新四嫂。”
咬重了“新”字。
她不是个刻薄的,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大房四子家的原配是她亲嫂嫂的侄女。
她那嫂嫂,对她极好。
可侄女,就这么被磋磨没了。
她对大房实在有怨。
她们千不该万不该到自己跟前找晦气。
刚才说的那叫什么混账话,还新娶的儿媳这次怀了双胎,待产后,定和乔昭懿多走动。
和孩子们培养下感情。
安的什么心思
她六房的产业,喂猫喂狗,也不给他们家一分一毫。
新四嫂一出。
乔昭懿就懂了姜归宁的意思。
她对岑家家事并不清楚,大房四子是例外,还是因着早没的那位嫂嫂,很疼岑聿。
岑文镛返京后,一切事宜都要重新规划,各方的人情往来、官场上的打点,让二人自顾不暇。
那时岑文镛刚六品,不算富贵。
老夫人不肯搭手。
岑聿年幼,离不得人,还是姜归宁的娘家嫂嫂看不过去,将孩子抱了过来,说岑家是个没心肝的,他们不养,姜家养。
姜家有女子学堂,不少嫂嫂妯娌家的姑娘都来上课。
姜家并不拘着。
岑聿在姜家断断续续地养了两年,和那位故去的四嫂嫂,也是在此时认识的。
乔昭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脑中却忽然闪过一句话。
有人曾说岑家长房,注定是无子而终的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