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群女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聊到凌晨,从情书聊到彼此喜欢过的男生,再聊到初中的各种经历;聊班里的老师,模仿他们的经典语录;顺便锐评几个奇葩男生,相互印证他们确实身上有臭味拉拉杂杂没有一个核心主题,但就是聊得很尽兴。
至于初绪买来的那一大袋零食,“咔嚓咔嚓”地填补着寝室天花板附近的空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被吃了个精光,像麦香鸡味块这样不占肚子的膨化食品,最后一包也没给贺远舟留。
至于初绪翻到了答案之书上的哪一页
“明天我应不应该送情书”
采取冒险的态度
“啊”初绪拖长音。
身边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第一时间欢呼起来,撺掇她“看吧,就是让你送的意思。”
“等等等等,那我要再问问,送了之后会成功吗”初绪吃完零食口渴,撸起袖子灌了一大口水,随后捧着答案之书天灵灵地灵灵地晃动。
这需要一定时间
“什么啊怎么还要时间”
“但这就是成功的意思吧让你多追追就能成。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你就日日送夜夜送,保准能成”李沛榆一拍她的肩膀。
“好吧好吧”初绪被说服了,安静两秒后,突然露出一个凝重的表情,“等下啊,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咳咳,”初绪清了清嗓子,“答案之书答案之书,贺远舟那方面行吗”
“噗”女生们被她狂野的话惊到,随后一个个“扑哧”出声,笑倒在凉席上。
初绪翻开答案之书
或许,当你长大些就知道了
“救鹅鹅鹅鹅鹅救命啊”全寝都快笑晕了。
“别啊大哥,你这意思是我以后还真能搞上他啊能不能让我现在就知道啊”偏偏初绪还在火上浇油,又翻开了下一页
结果是乐观的
“初绪,求求你别这样,我真的要疯了”李沛榆躺在地上,一边擦自己笑出的眼泪,一边制止她。
次日
昨天晚上睡得太少,几个人才倒在地上昏过去,六点一到,起床铃就响彻宿舍楼,困得初绪眼泪都飚出来了,在睡梦中赶在六点半关宿舍门的时候出去,也没吃早饭,行尸走肉一般回到教室,一头栽在位置上睡着了。
再被人推醒时,高一段的教导主任正站在她面前,初绪和他对视了整整三秒,才反应过来,擦了擦嘴角尚未流出的口水,在全班的读书声中伸手去掏抽屉里的英语书。
“来来,我考考你,这一篇怎么读”教导主任姓米,人称米老鼠,有一点龅牙,招风耳,伸手打开她的书,随便给她翻了一页。
初绪的头皮一阵发麻,倒不是因为不会读,而是在全班人面前被抓包这件事,实在有点尴尬,偏偏米老鼠还要来考考她。
身边同学的读书声渐弱,初绪眼观鼻鼻观心,只好吞吞口水,和尚念经似的读了一大串没有停顿也没有感情的课文
“journey don the kongy na is ang kun ever sce idde schoo, y sister ang ei and i have dread about takg a great bike tri”
米老鼠一连听了四五行,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懂英语,最后终于放下手,摆出慈师的样子,在她肩上拍了拍“读得可以,别再睡觉了,好好早读。”
“嗯嗯”初绪埋头啄米。
就这样,即使犯困,初绪还是撑完了早读的四十分钟。等到第一节英语课开始,一边看表一边盘算着大课间即将到来的时间,脑袋就越来越清醒了。
下课铃打响后,入场进行曲在广播里嗡嗡地放起来,初绪跟李沛榆一前一后地上值日班长那儿登记请假,还带了一身演技,相互搀扶着假装去教学楼前的空地做操。
眼看楼上那七八个班都拖着大长队去了操场,入场曲也逐渐停止,她们俩报告要去上厕所,便重新拐回班级,带上需要偷渡的情书,绕开老师的视野从另一侧楼梯上去。
16号黑皮男是七班的,初绪和李沛榆在三楼诀别,还伸出手演了一段“阿绪,苟富贵,勿相忘”
初绪跟她抱拳“俺也一样”
两个人在一块儿能壮胆,等初绪一个人上了四楼,莫名就有了种做贼似的感觉,瞥见高一一班的门牌后,背贴墙壁,飞快地探头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没人。
之后才颤巍巍地闪身进去,焦灼地在最后一排寻找某位帅哥的位置。
平时他人在的时候,一眼就能找到他,完全让人注意不到他到底坐哪一组的最后一排,初绪第一眼没找到,心更虚了,犹豫了几秒,飞快翻了一下桌上的语文书,想找他的名字。
结果一连翻了俩都没写名字,也不知道这些高中生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什么。
初绪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又一连瞄了几张课桌,排除了几个在作业本上贴着名字的,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到那俩没写名字的课桌子上。
其中一张看着整齐点,只在左上角摞了高高一叠练习册,看着像崭新的,语文书是合上的,桌上唯一的那支黑笔也盖着笔盖。
初绪自个儿东西乱丢,课本上的笔记也做得毫无章法,但她喜欢整洁的男的,于是凭喜好细看了眼这张桌子上的语文书。
一班不愧是实验班,虽然这人扉页不写名,但里面的笔记写得还真不少。初绪翻了两眼,字写得很标志,笔锋和练笔漂亮又不做作,文言文的注释标得也很到位,“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省略句,以位卑者为师则足羞,以官盛者为师则近谀
原来如此。
初绪默默点头。
贺远舟今天大课间没出操,数学老师差他去办公室帮忙分数学卷子,回来的时候手里还带了两套要发的。
还没进门,他老远就看见一个女生鬼鬼祟祟地围在他桌边,一边翻他的语文书一边念念有词。
他的脚步一顿,眉心皱起,但没有第一时间发难,就跟猫捉老鼠似的,刻意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直到合适的距离才停下,冷不丁出声“你在找什么”
初绪从一开始就在担心被人发现,谁知道一看起他的注释,久违的学习之魂上身,居然看入了迷。
眼下听见耳边冷飕飕的一句,跟刀子猝不及防架在她脖子上似的,吓得她后背猛地僵直,嗖一下放下语文书,拼命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翻东西”
然而话说到这儿,实在太没底气,初绪转过身来,头也不敢抬,招供道“对不起,我确实是看了”
贺远舟垂下眼皮,才发现这是个不认识的女生,示意她“让开。”
初绪听出他的心情不佳,大概率是因为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才发现面前的人赫然是自己的情书创作对象。
没想到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浑身的血一下子都往头顶上涌,之后又从脸颊往耳朵处涌,整张脸转眼就变得通红。
脑袋里仅剩的理智也乱成一锅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夹着尾巴火速逃跑比较好,还是把情书给他之后再夹着尾巴逃跑比较好。
情急之下,她胡乱抬头又看了他两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个距离看他,这人的五官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脸上的轮廓就跟她画画时先落下的那几笔一样,下颌流畅清晰,鼻梁高,鼻尖挺,鼻翼窄,唇线也分明,帅得非常之惊世骇俗。
初绪这辈子最大的死穴就是帅哥,脑袋一下子宕了机,蹦出一句“你叫贺远舟对吧”
贺远舟脸上的表情更不好看,告诉她“这是我的桌子。”
“哦哦哦”初绪稀里糊涂地应下,耳根依旧通红,但此时的内心已经涌现出一丝喜悦,主要是确认了这人不仅仅是靠氛围感支撑的帅哥,而是由远到近,从内到外都货真价实的帅哥,也不枉她一番苦心。
想到这儿,初绪终于记起自己的主线剧情,张嘴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别误会,我不是来偷你东西的,我是来送东西的,就是不知道你坐哪儿,才想看看你书上写没写名字”
贺远舟没搭话,但大概猜到了她来者不善,要不然怎么会偷跑进他的班级送东西,还选在这种教室里没人的时间。
只不过这个女生看着确实不太正常,话说到这儿,像是忘了什么,突然从头到脚找起东西来,过了两秒才想起落在哪儿了,匆匆去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把一个纸袋子提溜回来,递给他。
纸袋子上边还开孔穿了一条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初绪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侥幸的期待“这是送给你的,你会认真看的吧”
贺远舟的嘴角动了动,“不会”两个字差一点就快蹦出来,又想到自己根本不会收下,连说“不会”两个字都没有必要。
只是下一秒注意到她抬起来的脸,瞥见她的眼神,又觉得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是他眼花了吧,第一感觉是亮晶晶的。
贺远舟后来回忆起这一秒,也不得不承认,初绪长了一双无害的、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漂亮的眼睛。
眼睛大而圆,眼尾微微下垂,下眼睫毛黑而细密,用她自己厚颜无耻的形容,说这叫“超无辜闪亮狗狗眼”,听得人无言以对。
初绪没收到他的回答,手指紧张地攥了攥,站在原地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诡异地对视了两秒,贺远舟的眼睫动了动,生硬地别开脸,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好在初绪是懂得怎么顺杆往上爬的,主动把纸袋子摞到他手里的两套卷子上面,叮嘱他“里面有一封信,我写了很久的,求你看看吧,我先走了。”
话一说完,广播里已经放起退场的音乐,初绪双手合十,没骨气地对他拜了两下,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绕过他匆匆离开。
贺远舟迟疑了片刻,低头去看她塞来的东西,莫名有种近距离看了一场滑稽戏的不真实感。
再坐回到位置上时,那个纸袋子依旧醒目地晾在那儿,像一面昭彰的锦旗。
他抿了一下唇,明明不是他刻意要收的,现在却莫名变成了那个奇怪女生的同谋,在藏着情书的礼物面前如坐针毡。
两秒后,贺远舟像烫手似的拎起纸袋,“哐当”一下把它塞进抽屉。
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塞了什么,石头居然发出这种声音。
贺远舟疑心有诈,微微后仰,伸出手指挑开一条缝,远远瞄了一眼。
还好,是两罐零度可乐,不是别的什么利器。
贺远舟定了定神,让抽屉里的纸袋调转一个方向,背对着自己,才觉得压力稍轻。
顿了顿,又想起自己原先要做什么,起身去发数学试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