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赛后,宋澄如愿以偿地清净了许多。
除了自己身边,她没忘了盯温向仪那边的潜在追求者。
比起她,温向仪因为看起来很好说话,身边冒出来的人和雨后的蘑菇似的,都不是单个单个的,恨不得一簇连着一簇。宋澄就当来燕大拔蘑菇的,免得一些人揣着心思蠢蠢欲动。
于是她出入燕大更频繁了,频繁到有次在校门口闸机那,一个女生掏出学生卡,很友善地和她说
“又来找你对象跟着我过闸机吧。”
宋澄隐约记得她是温向仪一起打商赛的队友,说了声谢谢后开始回忆对方叫什么。
一旁,门卫大爷直直地问宋澄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宋澄警觉“不是燕大学生不能进”以前都给进的啊。
女生也帮她说话“她是凌航的,都是大学生”
大爷很震惊地看着宋澄“不是,你怎么会不是燕大的呢我记得从去年大一开学,你就天天出来进去的啊。”
原来是这样啊。
宋澄淡定道“因为我女朋友在燕大读书。”
原来是这样啊。
大爷了然地点点头,原来这女娃娃是因为女朋友等等,他猛地扭头看着宋澄穿过闸机的背影,什么朋友女朋友
这番对话发生在中午放学之后,正是饭点,校门口人流量巨大,不知道被谁转成文字版,没几天,出现在了燕大校园墙上。
“大爷凌晨四点从床上坐起来她天天都从这过,怎么会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燕大赘学生”
“别说门卫,宋澄妥妥宠妻狂魔,不是说飞行员忙死吗,现在又快期末了,她陪温向仪上课连我们老师都认识她了”
“楼上细说”
“没什么好细说的,不就是上课和老婆贴贴,不就是路过看到她们在桌子底下勾手,不就是温向仪看课件宋澄看温向仪,情侣间的小把戏罢了我一点都不嫉妒得意”
“她们俩看起来很低调,不能细看,细看脸酸牙疼”
“对面篮球联赛那次不也是,穿对方生日号码球衣什么的,还有赛后采访发言不用懂的不会注意到,懂的自然就懂了,那天多少人集体失恋,真的6”
类似的评论充满评论区,看得宋澄嘴角微微上扬,浑身舒坦。
她拿着手机,带着满身痛快的汗从健身房离开。纯黑的运动背心上洇湿了块深色痕迹,黏在她胸口,但洗澡前,宋澄选择先去冰箱拿瓶电解质水。
立夏一过,天气越来越热,冰箱里必不可缺的就是西瓜和冰水。
温向仪去港城参加她的商赛总决赛了,走之前,宋澄和她分了家里最后一点西瓜,她走后,宋澄还没补货。看着冰箱里的空位置,想想今天就要带队回来的温向仪,宋澄决定冲个澡就出门挑西瓜。
没想到她刚
关上冰箱,温向仪就到了家。
她穿着得体的正装,秀致的高跟鞋,精致得每根头发都有自己位置的妆容造型,手中却提着个圆滚滚的袋子。宋澄定睛一看,是她刚刚还念着的西瓜。
宋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迎上去先接过西瓜,眼睛看着温向仪
“回来这么快,不是说要和导师聊聊决赛的事。”
“导师临时有事,改了时间。”
温向仪把包也递给宋澄,弯腰单手脱下高跟鞋。她换上宋澄前阵子买的凉拖,咻的一下,宋澄面前的温向仪变矮了些。
小只了些的温向仪抬头看着宋澄,眉轻轻蹙起“宋澄,出门一趟好累。”
“出差很辛苦的。”宋澄说。
上辈子她也觉得温向仪太辛苦了,可上辈子的温向仪仿佛不知疲倦,也从不向她抱怨或者说,撒娇
啊,意思是,温向仪在跟她撒娇
意识到这点,宋澄一把放下西瓜,抬手就想摸摸温向仪的脑袋。
即将落到温向仪头发上时,她忽得停住。
她的手实在称不上干净,黏黏糊糊的都是冰水上划开的冰珠子,温向仪连头发丝都是香的,她要是摸上去
宋澄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温向仪睨了她眼,毫不客气地抱了上来,让她纯白的西装沾满了宋澄的热汗、气息和味道。
宋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射性接住怀里的人,微一低头,鼻间满是温向仪的发香。她把人往上掂了掂,抱紧了些。
温向仪很受用,放松了任她施为,比赛造成的紧绷神经像泡进了温水,慢慢慢慢舒缓。
“我好像越来越恋家了。”她对宋澄说,“总觉得凌关比港城好。”
决赛后,有个参观公司总部办公室和研发中心的安排。
温向仪站在被光照透的玻璃长廊,带他们参观的研发员在介绍研发中心的结构,她听着,却有些分心,6月初的港城比凌关热多了,要是宋澄和自己一起过来了,肯定怕热。
宋澄深以为然“我也不喜欢港城。”东西特别贵,吃碗拉面都心痛。
不过她这辈子连通行证都没办,这份不喜欢很牵强,于是找了个理由“那边太热了。”
温向仪在她怀里笑了下。
“我知道你怕热。”
宋澄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身上不对劲,她摸索着在腰上抓到一只手,无言地对上温向仪无辜带笑的眼神。
温向仪不急不忙的“看来我走的这几天,你也有好好练呢。”
她就知道温向仪馋她身子
宋澄抱怨得很表面“我一周五练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一回来就这样。”
“因为我一打开门你就只穿了内衣”
“”
她这是正儿八经的运动内衣好不好被温向仪一说,听着和她故意搞涩情一样。
宋澄敢怒不敢言,又说不过温向仪,直接带着温向
仪去洗澡了。
等两个人都洗干净,温向仪如她所愿,没力气说什么了。
被放到床上,温向仪难掩困倦地睡了觉。等她醒来,外出带来的疲惫尽消,虽然身体还有点酸,但精神上已经神清气闲。
身边是空的,之前陪她一起睡下的宋澄不见了踪影。
家里很干净,每天都有阿姨打扫,温向仪赤着脚下床,走到房间门口,又回来把鞋穿上。
要是不穿,宋澄肯定会发现,她倒不会说什么,只会让她去沙发上椅子上坐着,然后自己回来给她拿鞋子。
其实,以前,温向仪从来没有赤脚走动的习惯,这在温家是不体面的,也是绝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和来自谁的规训无关,更像是温向仪的自我约束。
她第一次在家不穿拖鞋是什么时候
温向仪回忆了下,竟然想不起来具体的日期。
那天太普通了,她只能确定宋澄在自己身边,大约太惬意,她懒懒散散地抛弃了拖鞋,足尖触地,接着是整个脚放下来。
木地板微微透着凉意,踩上去的感觉很自在,像初夏落了场小雨。
宋澄回头看到她的行为,像目睹一场恶作剧不可思议地发生在她身上,瞳孔微微放大的模样有点可爱。
但紧接着,温向仪的双腿就被宋澄抱了起来,放到她自己的膝盖上。
“地上凉。”
宋澄正着神色耐心地教育她,手轻轻贴她的脚心,像在测试温度。
竟然有被宋澄教育的时候,温向仪想着,怕痒地缩了下小腿,被宋澄捉住脚踝
后面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温向仪穿好鞋子,走出房间,找宋澄。
宋澄在客厅打游戏,这是全家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出了卧室门转过弯便一目了然。
像是怕温向仪起床后找不到她,宋澄总是待在很好找的地方。
“醒了”
温向仪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嗯。我睡了很久吗”
“才两个多小时。”宋澄收起手机,“饿不饿想吃饭还是吃西瓜。冰箱有小馄饨。”
温向仪“西瓜。”
宋澄却说“吃点西瓜,再下点馄饨。陪我吃。”
温向仪一到夏天晚上就不爱吃饭,这个毛病宋澄看不顺眼很久了。
温向仪笑“好。”
宋澄这才满意地去切西瓜。
现在卖小西瓜的很多,一个人吃刚好,温向仪买西瓜的时候,那个阿姨还推荐她买小的。
但大概因为,和宋澄分一个西瓜是从高中就开始的事,温向仪不想选另一种。
她不知道宋澄是不是也这么想,但在夏天,两个人谁都没有往家里买过方便一人食的小西瓜。
圆鼓鼓的西瓜破开,红红的瓤气味很香甜。
看着比划着刀的宋澄,温向仪说“我看到很多卖小西瓜的,我们要不要试试”
宋澄回得很快“不要。”
“嗯”温向仪微微笑道,“那个大小,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吃正好。”
“你为什么不在家你最近还要出门”宋澄扭头看她,瞪着眼。
温向仪顿了顿,笑容大了些“最近是不用”
“你要是出门,就等你回来再吃。”宋澄说完,像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什么,有些难为情似的,生硬道,“小西瓜看起来就不甜。”
温向仪故作恍然“原来小的不甜啊”
宋澄“”
她切西瓜下手很用力,清脆带着汁水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怕把人逗急了,温向仪轻巧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我那个比赛的决赛结果一周后出来。”
“一周后。”
温向仪换了个准确的数字“6月13号,中间有个端午,顺延了。”
她说完,宋澄手中的动作停了停,人像也跟着停了下,慢半拍道“那差不多期末周了。”
“是啊。不过该比的比完了,只是出个成绩,不影响什么。”
“嗯。”宋澄很快说,“等成绩出来了,我们去庆祝。”
温向仪笑了“就这么相信我啊”
宋澄肯定地点点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嗯,就这么说定了。”
稀里糊涂的,在比赛结果出来前一周,庆祝比赛成绩这件事就在吃西瓜的时候二言两语敲定了下来。
以至于当温向仪的队伍拿了挑战赛冠军、队员欢呼雀跃,纷纷说第二天要开庆功宴时,才得知队长的档期已经被她女朋友早早占用,他们只能委委屈屈地往后排。
庆祝的地点是宋澄选的,是家五星级酒店。
温向仪惊讶了下,不是因为酒店,而是没想到宋澄会定在这里。
正如宋澄了解她一样,温向仪也了解宋澄。
宋澄的一切都像她本身一样,简单,纯粹,舒展。她的物欲很低,并不向往奢靡的生活,相应的,那些故作高深讲究排场的事物,都和她不太匹配。
接收到宋澄探究的眼神,温向仪回过神来,随宋澄继续向里走。
温向仪边走边说“我以为我们会去对面。”
对面是家大型商场,有很多餐厅。
宋澄看向她“这里不好吗”
温向仪摇了摇头“你为我庆祝,当然听你安排。这家酒店我来过一次,那次是”
“小温总”
温向仪的声音骤然被打断,她看回去,是熟人。
她脸上的笑容变了一种“齐总,还有倚云。”
中年男人带着齐倚云上前,笑容满面“孙总说你没空,没请到你,这是临时改主意了吗他也不跟我说声,这么大的事”
他的谄媚热情毫不遮掩,齐倚云在旁边听着都脸酸“爸,小温总应该是来和朋友吃饭的。”
温向仪看向齐倚云,浅笑
道“是啊,我和朋友约在这吃饭,没想到孙总也订在这,巧了。时间差不多了吧可别让我耽误了你们入场。我吃个饭就走,不用告诉别人我在这。”
“噢,好,好。”
看出来温向仪意思,齐总知趣地带着不敢多看宋澄的齐倚云走了。
他还算聪明也可能是齐倚云聪明,温向仪没有再被别的闻风而来的人搅扰了今天的约会,顺遂地和宋澄去了双人桌的卡座。
临窗的位置,窗外是将落未落的黄昏,转瞬即逝的景色总是很好。
侍应生拉开椅背,温向仪道了谢坐下,抬头发现对面的宋澄在看那个侍应生的背影。
她好像只是随便看了下,很快将目光重新投递到温向仪身上。
温向仪解释了下刚刚的事“之前有个宴会邀请我,我拒绝了,看来他们也选在了这里,蛮巧的。”
宋澄望着她“为什么拒绝”
温向仪轻描淡写道“不想去,就拒绝了。”
宋澄仍看着她,好像对这个简略的答案不太满意,温向仪想了想,说
“今天的宴会是孙平女儿的订婚宴,他在男方老家办过一次,在自己老家也办了次,还要在凌关接着办,凌关这次用来联络人情的,很无聊,但不能说完全没用,假如我没事的话,或许就答应了。”
对方邀约的时间很早,那时候宋澄还没有说要为她庆祝,温向仪当时拒绝时想的是
“但你今天下午第二节没课。”
比起乏味之极的宴会,和宋澄待在一起更有趣,更放松,更安心。或者说,两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宋澄看向窗外“要是没有我,你就来了。”
温向仪蹙起眉,她很不喜欢宋澄口中“没有我”这个可能,不喜欢宋澄的措辞。
开口之前,她从玻璃里看到一点反光。
玻璃倒映出宋澄轻轻上扬的唇角,可比她的笑更清晰的,是她眼睛里盛着的水光。
像一簇从深海骤然翻出水面的浪花,很小,又很沉,让她的笑像种温存而深切的感怀。
有瞬间,温向仪仿佛能透过她玻璃倒影里朦胧的眼神,看到她注视着的另一个世界。
玻璃里模糊不清的神情很快消失了。
“宋澄,你”
宋澄将面容转向她“温向仪,我们俩一起吃饭,肯定比宴会上的好吃。我只是想到这个。”
只是因为这个,宋澄的眼圈就红了,怎么突然这么感性
温向仪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很喜欢这样的宋澄。
她凝视着宋澄,轻声哄人“肯定是呀,不然我怎么和你坐在这。”
宋澄执拗地比个高低,还有些愤愤不平“他们也不会为你庆祝。”
温向仪伸出手,细细抚摸她的侧脸,指尖蹭过她眼角“别说他们了,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宋澄沉默了下,望着对面的温向仪,认真地点点头。
是啊,是啊,现在这样就很好。
现在是春末夏初,气温微微发热。
在前世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她们坐到了同一张桌子的两边。
在前世第一天遇到的时间,她们已经成为每天都要见面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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