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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听到妲泽娜的问话,季桉几乎以为对方知道什么了。

    她们现在相处间既熟稔却又因为以往从未真正见过面而带了些许新鲜感的奇妙关系,是过去三年缓慢的时光所打下的基础。

    季桉在苏黎汉莫大学第二学年加入一个新成立的慈善项目基金会时,妲泽娜作为基金会的执行理事,算是她的顶头上司。

    彼时项目才启动不久,当执行委员会的邮箱接收到那份匿名邮件后,家族决定将她哥哥选举造势的突破口放到莱索矿区后,季桉是唯一一个妲泽娜能指望且可以信任的志愿者。

    可季桉那时还只是一名年轻的女学生。

    在位于首府卫星城的苏黎汉默大学和落后偏远的矿区之间来回奔波,这个女孩遇到的危险远比她预想的要多。

    妲泽娜接了一杯咖啡,偏过头来时瞧见她局促的表情,微笑道“我开玩笑的,你紧张什么”

    季桉凑了过来,身体几乎贴到了妲泽娜的肩膀上,“我没紧张,我是在想别的事情姐姐,你不是今晚要和你妈妈视讯连线吗什么时候”

    “不知道,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喝咖啡吗,还是果汁”

    季桉要了杯橙汁,一口气就喝光了。

    妲泽娜把杯子接过来,让她去次卧看看,“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寝具,要不要去看看”

    话音落地,通往卧室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季桉今晚的留宿是提前就约定好的事情,婚姻状态变更,家族那边得知消息后,哥哥肯定会授意妈妈来问。

    季桉提着包去了次卧,进门左手边靠墙是一排整齐的衣柜。

    中间有一张床,再往右是预留出来能用于办公的一方空间,旁边则紧临着一面能俯瞰都市夜景的落地玻璃窗。

    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整洁干净,气味芬芳,能看出来没住过人。

    季桉将背包搁置到床头柜上,手机贴在墙面荧幕上吸附触碰一下,随后按下开关,她的个人喜好与习惯便同步记录了进去。

    落地窗前花纹漂亮的窗帘自动拉上,温控系统打开,季桉在床边坐了下来,盯着旁边叠好的睡衣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了一会儿,她把衣服拿在手里,起身打开了面前的衣柜

    妲泽娜此时正蜷腿坐在沙发上翻阅文献,她手里拿了一支笔,在平板光屏上划点做着标记。

    但平板荧幕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她戴着的那副眼镜镜片上显现出了她的笔记和分析数据。

    “喵”

    妲泽娜抬起头来。

    镜片里的各行文字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站在走廊口,怀里抱了只大猫的年轻女孩。

    这只猫的体型实在不小,蓬松的长毛浓密柔软,几乎同一头小牛犊一般大。

    季桉身形本就高挑挺拔,大猫被她四肢朝前架在身前,简直像一条在重力作用下拉长的弹簧。

    毛茸茸的猫脑袋挡住了女孩的脖子,尖尖的毛耳朵蹭到她腮边,下肢垂到大腿处,轻甩的大尾巴最长都快够到她脚踝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

    季桉把猫托抱了起来,低头用下巴在它软乎乎的脑袋上蹭了蹭,“我拉开柜门的时候,这家伙正在里面翻着肚皮睡觉。”

    “帕西法”

    大猫扭着身体挣扎了几下,季桉松开手让它落地,它便蹿上了沙发。

    妲泽娜抚摸着猫咪柔滑的背毛笑道“我说帕西法怎么一直躲着不出来,应该是之前我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关衣柜里去了。”

    季桉凑过来揉了一下帕西法的脑袋,思绪回到了两年以前,轻笑着问她道“什么时候养的”

    夜雨过后的矿坑漆黑一片,银月照耀下,倒映星空的水坑被一头足趾退化的怪物一脚踩碎。

    它一跃跳上已停工的矿机顶端,獠牙张开仔细嗅探,尖利如弯钩的趾甲开始以特定频率在机械装置的外壳上重重敲击。

    夜风里,伴随着夜魔粗重的呼吸声,敲击的声波在偌大的矿坑中轻轻回荡。

    这就是它用来探测猎物行踪的雷达。

    良久一无所获,就在怪物的耐心行将耗尽时,它突然停住动作,獠牙磕碰着发出规律的咔咔声响,随后认准一个方向飞扑而去。

    而矿机的驾驶舱里,浑身湿透沾满了污泥的人形物体这才敢在黑暗中动了动身体。

    已经顾不上毒性与伤口感染的风险了,她将半桶气味刺鼻的黑色机油浇淋到泥沙已盖不住血腥味的肩膀伤口上,疼得身体直打颤,咬牙关闭了静音模式,“喂。”

    揪心静听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季桉,我录下来了,根据射频波束分析”

    季桉喘着气应声“狂暴期d型,特点是五感敏锐,我知道。”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因压低而显得沙哑,“是我的错,我应该阻止你回家的再坚持一会儿,我联络上了军方,最晚二十分钟,就会有战士赶到你所在的坐标方位。”

    这位理事小姐只说军方而不提及矿区警备队,说明莱索矿区政府的腐败比她原以为的还要严重。

    这么看来,之前她每次以基金会督察员身份回来时,总感觉自己被人监视的错觉其实是事实。

    这次放假回家,撞上一头狂化夜巡的怪物也并非巧合。

    季桉躺在矿机的驾驶舱内,捂住肩膀伤口喘气休息,“不,这跟你没有关系,学校放假,基金会的事情也差不多办完了,我正常就是要回来的。只是很抱歉女士,我打扰了您的假期。”

    “别说这种话,我跟军方说我妹妹遇上了危险,你再坚持一会儿,躲好别被发现”

    一声凄厉惨烈的叫声划破夜空,妲泽娜的心脏立马悬了起来,“那是”

    “应该是我刚刚遇到的那只库恩猫。”

    季桉捡起舱室内一个脏兮兮的酒瓶塞到座椅后面撑住身体,扶着驾驶台坐了起来。

    她将手机插入矿机空荡荡的连接口中,调出智能查找这一款已被淘汰的旧型号机器的说明书。

    她边浏览边熟悉操作,对耳机另一头半夜被吵醒叫起来陪她的人低声道“如果我能活下来,以后一定要收养一只长毛库恩。我要给它取名为帕西瓦尔,它最好腹部纯白,背毛和尾巴是稠密玳瑁色的”

    “妲泽娜女士,既然你说是我姐姐,那能帮作为妹妹的我一个忙吗

    我预备征用这台旧型号的矿机机器人,但它的系统被远程锁定了,我需要一个来自洛氏集团内部至少四级以上开发者的安全激活码。

    你应该有这样的人脉吧”

    季桉捡起抱枕,靠着妲泽娜坐了下来,抬手抚摸好奇凑过来嗅闻她的大猫咪,“它叫帕西法”

    “喵”

    “我都没听你说养了猫。”

    “当然了,我故意没和你讲,帕西法是我在一年前领养的。

    为了不让你发现,每次视讯的时候我还得先把小帕关房间外面,好几次它都在外头挠门”

    妲泽娜显然很受用她此刻表现出来的细腻情绪,“你叫我这么久的姐姐,也不能让你白叫。这算是去年的生日礼物,今天一起给你,开心吗”

    季桉笑着点头,将温顺的猫咪抱进了怀里。

    帕西法低头用湿漉漉的鼻头在她手指上又嗅了一下,长长的尾巴甩搭到主人的腿上,便任由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抚摸它。

    铃声于此时响了起来,妲泽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瞧向身旁问“准备好了”

    季桉挠着帕西法的脑袋,调侃道“见岳母吗”女人眼尾挑高,斜睨瞧了她一眼,轻哼一声,抬手接通了连讯。

    屏幕上是一个面色红润极有精神的中年女人,她耳朵和脖子上都戴着珍珠做成的饰品,衣着光鲜,脸上带笑,一看就是位体面亲切的贵妇人。

    妲泽娜的样貌和她有几分相似,五官俱都精致出众,只不过她气质要更冷一点,不似屏幕上这位一般打扮得富丽华贵。

    “晚上好,妈妈。”

    妲泽娜挽住季桉的手臂,“我来给你介绍,这是季桉,我妻子,之前在电话里跟你和哥哥提到过的。”

    她回头亲昵道“亲爱的,这是我妈妈,茱莉皮埃尔森。”

    帕西法似乎习惯了不打扰主人的视讯通话,连线接通那一秒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尾巴翘在空中优雅晃动着走开了。

    季桉跟屏幕上的人打了声招呼,“你好,皮埃尔森夫人,很高兴见到你。”

    那位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脸上的笑容在见到她俩后就没有消失过。

    “蒂娜跟我聊到你的时候还是两年前,我记得那时候她和我说,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位小她六岁,但十分成熟勇敢且有能力的年轻女孩。

    那是她第一次从事管理层的工作,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基金会的管理中,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不过那时候你好像还在上学”

    妲泽娜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她有些无奈,“妈妈”

    季桉不知道对方是在调侃,她连忙道“你误会了夫人,两年前我们才刚熟悉起来,等她从执行委员会卸任以后,我们才在一起的。”

    这些细节她们可没事先对过口供

    妲泽娜侧头看过来,季桉一脸正经,话说的有模有样,脸上满是年轻人的诚恳与真挚,话说得她这个当事人都要信了。

    “我十七岁入学苏黎汉默,十八岁认识的她,等她调职到海姆以后我才开始展开追求。但她从来没松口过,直到去年才答应和我试一试

    年龄不代表一切,我能花三年时间让蒂娜信任我,我相信再多一点时间,您也会了解我的。”

    说着,她还将手展开,胳膊搭到了妲泽娜背后的沙发上,在屏幕画面里看起来,像是将妻子半揽到了怀里。

    屏幕上的妇人看向女儿的眼神带了些揶揄,妲泽娜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干脆靠到季桉怀里,牵住她的手拉下来环住自己,“妈妈,我们已经结婚了。”

    季桉的心脏在手被牵住的瞬间就停跳了一瞬。

    靠过来的这具身体柔软充盈,带着梦中不曾有过的真实触感与暖香,冲击得她脑袋嗡一声几乎要炸开。

    她耳朵发烫,偏头看向妲泽娜,在对方回望过来的那刻才回神,耳边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

    “季桉是吗,希望我的发音还算标准,联邦五大通用语我只掌握了两种。蒂娜说你现在的工作是保险调查员”

    季桉眨了眨眼睛,“啊噢,是的,保险调查员,经常需要出外勤,去不同的地方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

    接下来的聊天内容无非是母女之间的闲聊,季桉早就知道妲泽娜家境不错,大概率是首府都会区某个富人家的小姐。

    所以在陪聊了一会儿后,她便识趣找了个借口离开,让这对母女能自在交流一些家族内部的事情。

    离开去往浴室前,她微微俯身,本来只是想象征一下贴脸,妲泽娜却神态自然凑了过来,让她亲吻自己的侧脸。

    等季桉离开,茱莉皮埃尔森奥斯汀夫人将某位远亲姑妈家的琐事聊完,对女儿道“蒂娜,你没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大猫帕西法晃了一圈又回来在主人身边卧下了,妲泽娜低眸摸了摸猫咪搁她腿上的脑袋。

    “她为莱索那群孩子们投放的匿名调查邮件帮哥哥赢了选举,得到的回报却是差点死在矿区那群贪腐官员的手里。

    基金会已经移交给家族,我如果告诉她自己的姓氏,就等于承认是你们泄露了她的身份,让她在那群官员狗急跳墙的时候被推出去,成为挡在哥哥面前的靶子。

    奥斯汀家族都不准备还这份人情了,我提这个做什么,让她讨厌我吗”

    她们的关系无论是不掺杂质的纯粹友谊,还是夹杂了一丝愧疚才发展出来的关系,至少现在,这个女孩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还算特别的角落。

    于是当季桉拿湿毛巾擦着头发,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被迎面喂进嘴里的又一颗糖果给击晕了。

    “桉桉,你找到住所了吗

    还没有的话,要不要从旅馆搬来这儿,和我一起分摊房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