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懦弱的。
“风间”
老师朝着眼前的女孩大吼,她浑身一颤,惊恐而小心地抬起头。
他用食指重重点着她的额头,将其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脚跟抵到了墙上,退无可退,双眼涌出大颗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从白皙的脸颊上落下。
“教了你多少次,还是不会还是会出差错再这样下去,你难道要连小你三岁的学妹都比不过吗”
“对不起”她哭着回答,因为恶心而止不住地咳嗽。
“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是对不起你就没有别的回答了吗”
我的血肉在发出尖叫,响彻骨髓。我想要让它们通过咽喉
“抬起手,抬起手继续拉琴”
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所意识到的只有恐惧,再也无法让她做出任何行动。
她用已经湿透的衣袖擦净眼泪,只会一遍又一遍近乎癫狂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法再次抬起琴,就像我没有勇气去使用术式。
“万叶,”般若靠在窗边,阳光都被深渊似的黑暗吞噬,“不学会使用术式,你会死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得活着,我们都得活着。”
人类都是乌合之众,就像洄游的鱼群一样。
我不会对不属于我的群体的任何行为感到错愕,就像上天不会对人的丑恶有任何情绪。
风间万叶突然站起,抛出手中的太刀,朝前方正用处刑人之剑抵御攻击的日车宽见刺去。
但是他人口中傲慢的我,无法承认自己的我,正因为理解了自身的懦弱和丑陋,所以才能理解他们的苦难和坚强,才用痛苦构建了如今的我
我并不逃避,也不退缩,所以选择认罪,但即便是这样弱小的我也想要活下去就算是被认为傲慢自私,被定罪为杀人犯也无妨
只是活下去而已
“”
日车宽见看到飞来的太刀一惊,随后挥剑,二级咒具就如同轻薄的纸一样,剑锋刚刚触碰便被切断。
他短暂地环视四周,就在这时与一双狠厉而坚毅的眼神对视。原本黝黑的眼睛,在昏暗的剧院内,被闪烁光芒的处刑人之剑添上一抹刺眼的高光。
风间万叶已然来到她身前,双手握刀,朝前方刺来
日车宽见也做出应对,就要挥剑斩下
“你认为人值得尊重吗”
头顶缝合线的男人听到这番突兀的问题,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认为,这取决于人的「价值」。”
“既然选择追求内心的愿景,那么就势必要旁观必要的牺牲。那么,牺牲无价值的一小部分,换来更加美好的未来,想必完全可以接受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对你来说,高尚者自然值得尊重。”
日车宽见不置可否,只是回应“或许吧。”
不当然不是。
「尊重」的值得与否,并不取决于人所能产出的价值。而「高尚」的定义,也不取决于对方是否犯下了罪行。
而选择隐瞒罪行,和痛快认罪的嫌疑人当然是不一样的。
单纯因为坚信自己犯下了错事,明明害怕却选择真诚的人就更少了。
审判者的证据,其实内容在一开始就会被日车宽见所知。他知道,面前的人曾经的过错,也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罪。
她所承认的并不是「法律」,而是「事实」。
这正是人的「高尚」之所在。
面对着她,日车宽见紧闭双眼,握剑的手松开,处刑人之剑随即消失。
放弃攻击了
风间万叶看到这一动作,将刀一扭,卸力让刀尖堪堪擦过他的衣服边角。因为突然停下,她直直撞上日车宽见,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咳咳”她用刀撑着地面站起来,“为什么”
“是我问你才对,”日车宽见倒在地面上,答非所问,“刑法36条第1项。”
“对于急迫的不正侵害,为了防卫自己或者他人的权利而实施不得已的行为,不受处罚。”
是当时事情的具体经过所以他当初也撒了谎,说自己并不知道文件袋里的内容,其实早就已经一清二楚了吗风间万叶抿唇,收起仅剩的太刀。
“且社会的法律并不适用于咒术师,以咒术界的制度来讲,是完成了杀死诅咒师的任务。因此”
“你没有罪。”
“但是,人确实是我杀的,”想到年初的事情,她心情不由地低落下来,“我当时,只是想要活下去。”
“这样啊。”他听到后,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风间万叶见状问道“日车先生你刚才为什么不继续攻击了”
虽然那次攻击眼看着就要成功,但自己的咒力已经被没收,面对一个携带必死之剑的咒术师,她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可他没有下手,他放弃了。
“因为你,风间,”日车宽见搬了一把散落在地上的椅子,示意风间万叶坐下,“现在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而且,这话也该我来问你,”他与女孩面对面坐着,“你又为什么放弃攻击”
她思考良久,才回答“我并不想因为这些粗糙的理由而杀人。”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要杀死对方的心态。
“风间,”日车宽见俯下身体,他的脊背似乎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弯下过,“你曾经为何杀人呢”
风间万叶感受着皮肤的温度,冰凉透骨。
“我当时,只是想着要活下去而已。我不,都是我的过错。”她闭上双眼,放弃了辩解。
以前的你,也是这样不听取任何劝告的吗
“是吗”
日车宽见的记忆中浮现当时的场景,两个死去的人就倒在他面前,头部被砸得血肉模糊,鲜血飞溅在法庭各处,耳旁全都是他人刺耳尖锐的叫声。
终于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可以去改变眼前的一切,由愤怒驱使的意志当一切发生后,其实并不美好。
他听到椅子被挪开的声音而抬头,看见了一只伸向自己的手。
风间万叶并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而是说“要和我走吗”
“不管怎样,好好活下去我们一起。”
日车宽见抓住了女孩的手。
“对了,日车先生我还有个问题。”
“问吧。”他点点头。
“你以前有用过术式吗已经大学毕业当了律师年纪应该不像我这样小才对,为什么没有被咒术界的窗口发现并招募呢”
“不,”日车宽见整理着自己修身的西装,“我是十二天前突然有的术式就在庭审当天。”
风间万叶惊讶道“怎么可能”
“生得术式。每个咒术师都会在46岁觉醒自己的术式,不可能存在突然出现术式的情况才对”
风间万叶点了点额头,说道“普通人和术师最大的区别是大脑的构造不同,除非突然变异和外力作用,但这理论上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因为大脑被改变,又是谁拥有这样的能力呢”
日车宽见也接话“而且,那人又为什么选我”
“完全没有头绪,”她整理好衣服,将太刀重新包在袋子里背在身后,“不过我有些方向,我们先到我租的房子那里吧。”
“”
“怎么了”身后长时间都没有动静,风间万叶转头看去。
“”日车宽见静静地凝视着她,“抱歉,我得先行离开。”
莫名其妙出现的能力,试图让自己将矛头对准她的人,这一切都昭示着背后巨大的阴谋。而作为被牵扯进这件事里的人,势必会让她遇到危险。
所以,他不应该留在这里。
“等等我还有很多事情没问你,而且,你准备去哪里”风间万叶走下楼梯,再次来到他面前,“咒术界已经认定你为诅咒师,世俗界也把你列为通缉犯,你能去找谁那个诅咒师”
“”
日车宽见越过她,就准备离开剧团,却被一把拉住了垂在身侧的手。
风间万叶来到他面前,与其对视。
“跟我走,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一起。”她的手用力收紧,人生中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强势。
“跟我走”
“现在的话般若也应该在家。”
风间万叶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钥匙打开门。
“般若是”日车宽见低头注视着她的发旋。
明明并不准备来的但是被硬拉着,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小女孩的请求,所以还是来了。
“咒灵。”
“咒灵”他想到几天前自己解决的那些东西,沉默了一阵,“也有能和人类共存的咒灵吗”
“只是跟着我的都很特殊而已,正常的咒灵还是很危险的,”风间万叶按照和之前一样的话术向他介绍了自己的术式,“般若是千年前就存在的咒灵,它知道的东西很多,说不定会对你的情况有所了解。”
“原来如此,”日车宽见脱下皮鞋,跟她一起走进屋内,“你多大了”
“我吗年过15岁,但还没到16岁呢。”
果然,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让年仅15岁的小孩子来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与亡命之徒战斗,真是不负责任。
“你又捡回来什么东西”
两人面前出现一片星云,它逐渐扩散,形成人类的形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抱着双臂漫不经心地问,看来是对风间万叶非常熟悉的咒灵。
“日车宽见,是一名律师,”风间万叶向它介绍,“他会在家中暂住一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让他不被别人发现。”
“随便啦,后果你自己承担就好。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去睡觉了。”
“有等等”
她拉着日车宽见到客厅坐下,忙里忙外地拿出茶具,在他对面沏了壶茶。她的手法异常娴熟,并不是心血来潮,看来以前做过不少次为客人泡茶的举动。
“日车先生已经24岁了,却在12天前突然觉醒了术式,”她将红茶倒进瓷杯中,递给日车宽见,“般若,有什么头绪吗”
“突然觉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