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主控室，风间万叶拔出太刀，观察这里繁杂的按钮。此时，在控制台的屏幕上，出现了几行字。

    「你，是谁」

    「你让我亲切，你是咒灵，还是人类」

    「你为什么要和人类在一起」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风间万叶握着刀，将咒力流转全身，狠狠刺向控制台，“抱歉。”

    「你、杀死、同伴。」

    「我、想要帮你。」

    「你、助纣为虐。」

    “嗞、嗞噗”

    电力倾泻而出发出声响，由烂肉筑成的控制台裂开一道大口，诅咒构筑的血液喷涌而出。咒灵死去，列车也要消失了。

    风间万叶立刻发动术式，挥动翅膀来到先前所在的车箱此刻的七海建人还站在原地，因为想要突破列车而挥刀，所以溅了一身的血。他瞳孔紧缩，虚捂着咽喉，急促地呼吸着，显然是已经中毒了。

    她落地，一把捞起七海建人，太刀斩去面前的车门，带他跳出了轨道，站在地面上。

    “没事吧”

    察觉到「帐」内已经失去了咒灵的气息，梅木永立刻来到了地铁站。看到风间万叶不断抚着七海建人的背，而他正跪在地上发出遍布整个隧道的呼吸声，瞬间感到不妙，来到了学生们的面前。

    “药我已经让人去买了，你们”

    “窗口没有说明吗”他的话被风间万叶打断，她抬头，用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询问，“之前深夜已经出过事，一位市民死亡，是因为咒灵没错吧”

    “信息里提到市民的死因了吗提到咒灵的术式了吗他们了解这是什么咒灵吗准备对应的药品了吗”

    “”梅木永沉默了一阵，“因为你是特级咒术师，再加上也并不知道会有能力不足的三级咒术师跟着来，所以”

    “所以就可以不做调查了就可以不在乎了那之前多次的等级误判和模糊不清的任务目标又怎么解释如果我没有特殊的能力，如果杰当时只有二级咒术师的水平死了也得怪我非要带上硝子，也要怪杰实力不够吗”

    风间万叶问道“你真的打心底里认为，你的第一位学生也是因为实力不够才去世的吗”

    他攥紧拳头，哑口无言。

    窗口只是确认了任务的大致信息，以及简单判断咒灵的等级。所以偶尔会出现误判，也并不会去了解案件的具体始末，咒灵的术式等等这确实是制度的缺陷，也是事实。

    所以，他没有理由去责怪风间万叶带后辈来观摩战斗。如果窗口提前了解了先前死者是因为毒气而死，事先就早有准备，也不会这样措不及防地中毒。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她不会被咒灵伤害，不用术式不带咒灵的她，也会因此而出事。

    明明有足以匹敌任何人的术式，以及那些跟随她的咒灵，却不会使用。虽说这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高层对风间万叶的警惕性，但在他们眼中，这样的她也与废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一个随叫随到可以祓除咒灵的工具人罢了。

    她在使用顺转术式的情况下，实力也就是一级咒术师的水平而已甚至属于下流水准。

    “药到了，谁中毒了”

    “给我吧。”风间万叶拿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药，倒出三颗阿托品片，自己吃了一颗，将剩下的用水给七海建人送服，“你先回高专休息，我之后还有些事情，抱歉了。”

    见他气若游丝地挣扎着点了点头，她搀扶七海建人站起来。

    “梅木先生带七海先回高专吧，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奉陪了。”

    将他交给梅木永后，风间万叶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间”

    “是我，好久不见。”

    日车宽见走到一边，让她进来，说道“只是一下午而已，算不上多久。”

    “明天不是开学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聊一聊，”风间万叶跪坐在榻榻米上，掏出在包里自己时常带着的笔记，“我想总结点什么。”

    他拿过女孩给的厚重的一本笔记，翻开来看。上面的字迹工整，写下了她去年来在课堂上所学习的一切，以及多年祓除咒灵所获得的经验。甚至还有关于术式的研究和应对方法，战斗时的注意事项等等

    时间的跨度很长，所以能看到这些记录都是断断续续的。她几乎每天都会记录这些想法与经验，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对咒术体系的分析，只要稍作整理，连当做教材都是没问题的。

    例如咒灵操术的优缺点与独特性，只要将咒灵重伤，或是大于其两级便可以直接吸收；无下限的原理以及应对措施；以及，业力的产生与运转规律

    每个对应的记录一眼看去都无比琐碎，但细细查看，却能在虚无之中察觉到隐藏在其中的脉络与规律。

    “你想要总结什么适用的规则亦或是教材”日车宽见简单掠过里面的内容，将笔记合上。

    “前者吧，毕竟我可没有什么当老师的想法，也不适合，”风间万叶翻开本子，手指划过关于咒术师战斗时的注意事项相关的要点，“作为调查者的窗口，执行任务的流程太过粗糙，很容易就会导致误差；作为咒术师，还可能会因为信息的不完善导致死亡；还有咒术界的高压政策”

    她说道“为这些感到不满只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人们即便是遇到了这些，也不会想着去更改不合理的规则而我现在看到了，我不想坐视不管。”

    柔和的灯为她的双眼披上朦胧的暖光，如同正在闪耀的灼灼星火。并不热烈，但足够分明。

    “哪怕是提高一点生存率，也是有意义的。”

    “我认为，与其要为了保护其他人壮烈地死去，不如为此谨慎卑微地活着。”

    日车宽见凝视她许久，才说道“你很适合做导师。”

    “所以是要总结这些要点，为咒术师增加生存率吗”不等她回答，他掏出西装内一直携带的钢笔，在自己的本子上记录起来，“不错的想法，接下来只要稍加规整你的记录就好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实行”

    “实行”风间万叶耸了耸肩，“我是有想过这些，但在我的设想中，所要实行计划的并不是我。”

    她解释道“管控咒术界的人员基本都是以咒术总监为圆心的高层与三大家族，他们都是资历很深的老人了，思想基本都根深蒂固。我并不认为自己能够三言两语就改变他们的想法，所以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要么潜移默化地改革；要么，就通过暴力手段。”

    前者，是通过新生代的取缔来平稳改变如今的格局；后者，无非就是用武力来统领整个咒术界，到那时，所谓改变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么，你不想去实行的原因是”

    “完成这件事的并不应该是我，”风间万叶悠闲地将手指插进鬓发间，或许是说出了藏于心底许久的想法，才让她显得如此轻松，“杰，或是悟，或是像他们的任何人都好。”

    “如果将我的计划具象为一本故事书。那么，规则的「完整实行」并不是结果，而是「前提」。它将是一座坚固的房子，是用以抵御灾难来临的「前提」。”

    “所以，你，或着说你的计划，则会是「灾难」本身”日车宽见对她的所言做出总结，“这么说来，你现在的计划是与原来的计划相冲了”

    “是的，”风间万叶点头，“不管是潜移默化的改变，还是暴力攫取权利，都与我的道路相悖。甚至说，毫不相关。”

    男人挑眉，自上次与那个诅咒师谈话后，他又一次对别的想法产生了兴趣。

    “所以，你所选择的「道路」是”

    “消灭所有的咒术师和咒灵。”

    “”

    话音落下，客厅内一片寂静，许久都没人开口。

    “不要误会，”风间万叶主动打破沉默的氛围，“这里的消灭，与其说是生命，不如说是体系。”

    日车宽见明白了“你是要让诅咒和术师不复存在”

    “是的，”她自嘲地笑了笑，“很疯狂的想法吧但目前只是一个设想而已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是，就算是妄想，就不去做了吗”风间万叶再次反问，但却语气坚定，与往常的她判若两人。此刻，她的眼睛无比明亮，仿佛真的透过未来，看到了自己成功的那一幕。

    “不是的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可能，我也会尝试去抓住尽管这很荒谬，看起来就像美好的童话，但是谁说童话就不可能实现呢”

    “如果真的可以看到那一天的到来，该有多幸福”

    日车宽见透过朦胧的光晕看她还未成年的女孩，还是相当美好的年纪。如果她并没有术式，可能会在高中学习玩耍，而不是成天提心吊胆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都在经历着自己的厌恶的事情，被裹挟着度过一天又一天，毫无自由可言

    她的理想不可理喻，但在他看来，这相当伟大。

    人类的弱小与丑陋，在她身上，体现为不愿使用术式的怯懦，与选择活下去而痛下杀手的无奈和恐惧但，她拥有纯洁的灵魂，犹如一颗颤抖的心脏。虽然脆弱，但弥足珍贵。

    “如果，你所说的「业力」与「平衡」都是货真价实的，”他开口，“那么，你所设想的，并不一定是虚妄。”

    “日车先生”风间万叶惊讶地抬眼。

    日车宽见话锋一转，问道“你有试过穿着衣服泡澡吗”

    “没有，”她噗嗤一笑，回答，“不过，我想我之后会试试类似的举动。”

    男人歪了歪头“那么，我们接下来挑战一些曾经自以为绝不可为的事情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