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这样子,哪里还有初初见面时,那副世外高人的高冷样子。
果然,这人就不能走近了看,一但走近了,那些外在的,糊弄人的外衣就会在你面前层层剥落开,露出最里面、也是最真实的东西。
也许是不堪入目,也许……也如乌老这般率真的……嗯,有点儿可爱。
就像那丫头一般。
他笑着摇头,之前他们看那些皇子贵胄们,也如隔岭看花,隔着层层雾霭,哪又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算得来的那些消息,谁又知道是不是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看来回京之后,自己少不得要与这几位接触接触,只是荣国公府六少爷的这张招牌太过打眼了些,他虽不是真正国公府的六少爷,但是这些年受惠于国公府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说程老夫人对他的宠爱,就是荣国公、程检他们对自己那也是比程家其他子弟都要格外关照些,就冲着这些,他也不能因为只管自己,就冲动鲁莽行事,最终把荣国公府给拉下水。
他们背后也牵扯着许多家族,不像自己,就算是捅了马蜂窝,自己大不了到时甩甩衣袖一走了之,远远避开这些纷争就是。
荣国公府的地位太过超然,背后也有一个复杂的姻亲关系网,到时牵一发而动全身,没得把那些人的身家性命平白葬送了。
看来这次回去少不得要结交一些世家子弟,借由他们探听一下这些皇子们的虚实了。
他想到这里,就忙起身,打算给京城那边重新下几道指令过去。
他越过一旁的隔扇,拿出专门写密信用的笔墨,很快就写好几份指令,快速卷好后封进专用的小铜管内。
“离三。”
他话音刚落,离三的身影就已经站到隔扇前。
程锦川把手上的几个铜管交给他,“按照上面的标志,尽快给他们传过去。”
“是。”
离三立马收好那几个铜管,又快速退了下去。
乌老此时吃饱喝足了,正一脸餍足的半倚在太师椅上,见到他们主仆刚刚这一幕,不由砸吧了两下嘴道,“这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得了你老刚刚的提点,我这边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之前的一些计划得要重新调整方向了。”
乌老的眼皮微微掀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孺子可教,你比你祖父和你父亲都要有决断。”
那是因为他所需要考量的事情没有荣国公他们那么多,他没有那么多的势力需要平衡,他只需守护好某人,再带着这些下属全身而退就可以了。
乌老看着他显得有些年轻俊美的面庞,神色间有些恍惚,好似看到几十年前,与他身量相仿的另外一个伟岸的男子。
他不知程锦川这样的果敢坚毅,是遗传了他先祖世事洞明的练达,还是未曾经历风霜的鲁莽。
这六少爷行事,他还有些看不太明白。
不过不急,他乌老还有大把的时间跟着他,总有一日能看清这小子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乌老缪赞了。”程锦川收了书案上的东西,就起身绕过书案,重新坐回原先的太师椅上,“相较你们几位,我这些不过都是雕虫小技耳。”
乌老闻言倒也没有太过自谦,他问程锦川,“上次给你的那套心法如今练得如何?”
程锦川闻言,不由微微躬身对他行了一礼,“多谢乌老指点,锦川这几日已经大感裨益,想来已经有所收获。”
“你是个好苗子,那程威虽说武功有些不济,好歹对你还算是尽心尽力,打小给你泡了几年药浴,你原本根骨就极佳,又有了他悉心照料,如今得这番际遇,练起来自是比之旁人要事半功倍一些。”
“只是练武除了强身健体之外,就是给你做防身之用,切忌用来逞凶斗狠,以免伤了心境,日后就难有寸进……”
“是,锦川明白,当初之所以跟着威叔习武,初衷也是这般。”
“你手下的这些人,旁的差事倒是能干,只是这武艺一途,实在是稀松的很,如若只是对付普通武者,倒还能有些胜算,要是对上影子,那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你可有旁的打算?”
程锦川闻言,心下不由微微一动,把话题重新回到最初,“我先前就问过你老,日后可算是我程锦川的宿老了?”
自从见识了乌老的武功,他渐渐就有了收拢之心。
这些时日下来,他们也算是宾主尽欢了,刚刚的一番试探,被乌老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现在他再次问,也是想要得个明确的答案。
乌老闻言,看了程锦川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这是公然挖自家的墙角吗?”
“这怎么算是挖自家的墙角呢?我始终是荣国公府的子弟,只不过你老若是算我这边的人,日后……我这边有些事,咱们也无需见外了。”程锦川淡淡的抛下一个诱饵。
乌老原本就对程锦川的事感到好奇,特别是他在外游学的这几年,他打听了这么长时间,始终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如今听得他如此说,心里的好奇心越发重了起来。
他不由有些跃跃欲试,程锦川说得也不错,他是荣国公府的子弟,难不成还能害了荣国公府不成,答应他与自己的誓言并不相违背。
再说自己早就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来去全由己身,而且荣国公指了自己来到六少爷身边,他回头与荣国公说起,说不定荣国公压根就不在意此事。
那自己要不要答应?
乌老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有些花白的胡须,看了一眼对面神色淡然的程锦川,这小子怎么看着这样淡定,难不成他心中已经知道自己的取舍?
不过看着他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作为,而且还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将来要是承了自己的衣钵,他算不算的上是后继有人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急跳,越发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在椅子上,来回腾挪了几下,才稍稍安定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