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进客栈的赵振兴自是不会去注意牛金福的动向，他正把昨天赵怡然给他看的那个计划书说与张里正听。
“什么？让那些姑娘家也跟着……一道念书？”
张里正刚刚走至桌前，还没来得及落座，就被赵振兴的一句话，给惊得愣在那里。
赵振兴见他这样，也不由露出一个苦笑，“叔，你先坐下，我与你慢慢说这事。”
赵怡然先前与他说得时候，他也与张里正一般惊讶，可是，经由赵怡然的一番说服，他已经勉强能够接受她的想法。
但是想要说服张里正等人，只怕颇有些难度。
好在两人此时正在雅座内，说的话也不担心被外人听到，他细细与张里正解释一遍，也许他就能认同了也说不定。
等赵振兴把赵怡然的那番说辞，一一悉数说与张里正听了一遍。
张里正这才微微合拢嘴，上上下下的把赵振兴一番打量。
赵振兴被他的目光看得颇有几分不自在，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察觉有甚不妥的地方，这才出言问道，“叔，你这般看我作甚？”
张里正抬头瞥了他一眼，这才清了清嗓子，“大郎啊，这事……不是做叔的说你，你也实在是有些惯着孩子了，这姑娘家跟着家里人学几个字也就罢了，还要另盖一间屋子，给她们请了夫子教书，实在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些。”
“她们日常要帮着料理家务，还要学着做些针线，等到年岁就要嫁人生子，平白浪费那些时间学这些……有甚用处？”
“还有你们家现在虽不缺这几个银子，但是有这银子在这浪费，倒不如多花些请两个有名气的夫子来教那些小子们，他们要是学有所成，将来能考得功名，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你说，叔说得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振兴先前没直接去找张里正，就是猜到他会如此说，其实大都数人一听到赵怡然的想法，只怕都是如此作想。
可是，这几年随着赵家的生意，他结识的人也越来越多，眼界也比从前开阔了不少，其实那些耕读传家的人家，姑娘家也是会请了夫子在家授课的。
只不过他们这村子里，日子过得太紧巴，小子们都没能一个个去学堂念书，更别提姑娘家了。
他想起赵怡然拿给他看的那封信，那是书哥儿写回来的，书哥儿非常赞同赵怡然的想法，而且已经说好了，到时会帮着请一位女夫子过来，专门给那些姑娘们授课。
他想到这里，不由伸手抹了把脸，再次看向张里正，“叔，你说的也不错，但是……这事吧，也不只是我们一家人的想法。”
“这件事，书哥儿的先生也听说了，很是赞同这个主意，说了要帮咱们请一个女夫子回来。
而且，到时不只是让这些姑娘们念书识字，还会请人教她们算数针黹，日后，这些姑娘家，就算是嫁人，也能挑个好点的门户，还能有一手挣钱的本事，岂不是比现在要强上许多……”
赵振兴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尽量绞尽脑汁的思索说服张里正的理由。
好在，张里正初初的震惊过后，这会儿听了赵振兴的话，倒也心平气和的开始思索起来。
听得书哥儿的先生也赞同此事，张里正的眼眸亮了亮，那可是真正有学问的大儒，既然大儒都赞同的事，显然这事可行……
张里正纠结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赵振兴，“大郎，我已经大概明白这事，但是这件事只怕没你想的那般容易，这姑娘家大都数在家都是要干活计的，有哪家愿意把她们送到私塾来浪费光阴。”
张里正说得这些赵振兴先前也想过，时下的姑娘们，比不得小子们，有个七八岁的，就能把家里烧饭洗衣之类的活计给包了，要是年岁在长些，不是能绣花挣些银钱贴补家用，就是能帮着下地干些活计了。
又有几家舍得把她们送到私塾来念书识字。
但是这些事，先前赵怡然已经说过，她们办这个私塾，让女子也跟着念书识字，只是想要帮助那些想学的人家，要是那不想学的，她们并不勉强。
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尽自己所能，帮一些想念书识字却没有机会的姑娘们，提供一个机会罢了。
“这也是我今儿要跟里正叔说得，我们开了这私塾，只是提供了这方便之门，给想学的人提供一处地方罢了，并不强求村里的姑娘家都来私塾。”
张里正闻言，目光却是闪了闪，他这会儿已经想转过来了，他就有三个孙女，除了一个才刚刚会走路外，另外两个俱已七八岁了。
他家的地都佃出去了，倒也用不着孙女们下地，日常家里的家务也被两个媳妇包了，孙女们在家也就是学着做些针线，要是这私塾开了，到是可以让她们来跟着学些字，将来也能找个好婆家……
赵振兴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呷了一口。
看着对面张里正面上不时变换的神色，他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数。
其实赵怡然先前与他说这件事时，他并不太赞同。
在他看来，让女孩子们来念书，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不说村里，到时能有几家人家肯把姑娘们送来，就是有那愿意送来的，学了将来又有什么用。
不是每家都像他们家这般，需要姑娘们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学些字将来也能看些账本之类的。
但是，无奈赵怡然坚持要做这件事，还说动了书哥儿。
无法，他只得跟张里正开这个口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他家出银子，到时只要张里正出面帮着牵个头就好了。
这边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想着自己的盘算，那边赵怡然却是不知赵振兴已经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等她得知赵振兴已经说服张里正，私塾里面安置一间女子课室时，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
赵怡然看着手上的账册，微微皱了皱眉，伸手再次翻过前面的几页，这才发觉自己没记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