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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相师春溪笛晓
第十一章
孔利民和老成是一起调来的, 据说两个人以前曾是搭档,犯了错,被发配到西城区来。对于单宁这个新来的小刺头, 孔利民和老成都挺喜欢, 平日里当自己家里的后辈照顾着。听单宁感兴趣,孔利民说“成, 我回去帮你查查。”
中午吃饭时单宁请孔利民下馆子,是个小饭馆。孔利民叼着根烟, 夹着叠资料, 优哉游哉地走来。见单宁已经侯在那里,孔利民一屁股坐下,发黄的、皲裂的手指微微曲起, 对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他抽出胳膊底下夹着的资料, 搁到单宁面前“你小子的直觉还挺灵的,瞧着还真可能有问题。”
单宁有些讶异。他叫来服务员, 让孔利民点菜,自己翻起了那叠资料。死者安可萱,今年才二十三岁, 没有念大学, 职高毕业后立刻开始工作。出身单亲家庭, 父亲早年和她母亲离婚,再也没回来过, 母亲好赌、酗酒, 有暴力倾向。
单宁把安可萱的档案扫了一遍, 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女孩形象年轻,敏感,渴望关心,由于父爱缺失而容易对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产生好感。
单宁拿出安可萱丈夫的档案,眉头跳了跳。安可萱丈夫比女孩大十岁,今年已经三十五,目前在一个外文培训班工作,市区有房子。从前面这部分来看,这男人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
可再往后翻,问题就来了。安可萱丈夫十年前曾结过一次婚,当时他没车没房,也没存款,与女朋友长跑多年,求不到女朋友家里人的点头。他们年轻,瞒着家里人偷偷去扯了证,跑到外地来租房。
结果过不了几个月,安可萱丈夫的第一任妻子出车祸死了。当时安可萱丈夫拿到了巨额赔偿金,女朋友家里人上门去闹,他只能离乡背井到海湾来发展。
这看起来是个深情又苦情、被逼得一个人到外面漂泊的可怜人。
单宁翻回第一页,盯着安可萱丈夫的照片看。
这男人面广鼻长,眉骨突出,还长着双吊梢眼,凶恶得很。俗话说宁交王八羔子,不交吊眼梢子,说的就是这种。单宁不太赞成以貌取人,不过一看到这男人的照片他心里就冒出许多自己也不太懂的东西。
单宁下意识去摸了摸手中的玉八卦,抬头看向正咕噜咕噜喝茶的孔利民。
孔利民五官挺周正,只两点不好,眉毛乱而压眼,红丝通孔。这两点都是命犯小人的面相。
眉毛是交友宫,眉毛长不对影响的是“交运”,眼睛里布满红丝又代表这人冲动易怒。本来就容易遇到小人,遇到事情还直接往上冲,结果不是得罪小人就是让小人心生嫉恨,好不了了。这不,孔利民和老成都被踢到西城区来提前养老。
单宁默不作声地分析完,心里大为震惊喵的,这看脸识人的技能他什么时候学的
玉八卦安安静静地贴在他脉门上,动也不动。单宁顿了顿,不再纠结,接着往下翻。
安可萱丈夫是今年年初和安可萱结婚,两个人都没请家里人,只去扯了个证。巧的是,安可萱与安可萱丈夫还是同乡,还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堂妹。
而在他们结婚两个月后,安可萱丈夫给两个人买了份高额保险。保险一式两份,一份写了他自己的名字,一份写了安可萱的名字。
没想到安可萱真的出了事。
单宁眉头突突直跳。他看向还在抽烟的孔利民“老孔你怀疑她丈夫有问题”
孔利民说“很多人可能不清楚,一般来说出了命案,第一嫌疑人往往是他们的伴侣以前我按着这个方向去找就破了不少案子。昨天她丈夫来认尸,哭得听情真意切的,但有一点不太对。”
单宁追问“什么不太对”
孔利民把烟屁股摁在烟灰缸上,回想着昨天安可萱丈夫来认尸的情境。他记性好,每个细微的变化都熟记在心。合着眼回忆片刻,孔利民抬眼看着单宁说“早了。他哭早了。一般人知道自己亲人出了事,不管怎么样心里都应该存着几分希望,而不是还没看清楚就断定对方是自己亲人,一进门就痛哭流涕。”
单宁说“所以她丈夫有问题”
孔利民说“还不知道。也许他找了几天,精神已经崩溃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查案子一切得拿证据来说话,不能靠自己的主观判断。不过这案子该走的程序都走了,尸体也被认走火化了,有问题也不好弄。”
单宁拧起眉头“那就不管了”
孔利民指头动了动,烟瘾又犯了,端起水杯灌了几口水,压下被烟瘾挑起的躁动。他叹了口气“真要查得他们那边去查,我把疑点发给以前的老朋友了,看看我那老朋友愿不愿意管这事儿。那小姑娘怪可怜的,一辈子没个人关心她,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结了婚,又出了这样的事。”孔利民没忍住又掏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吐出个烟圈,“闹心”
单宁也觉得闹心。这事真要是孔利民推测的那样,那这个叫安可萱的女孩似乎是为了受苦而生的,一辈子没过过几天开心日子。
工作这两年碰到的事儿,让单宁觉得服役期间碰到过的枪林弹雨根本不算什么,至少子弹不会拐弯,注意点就能躲过去。这人心弯弯绕绕的,谁都不敢说自己能看清楚。
菜陆陆续续送上来,孔利民摁熄了烟,说“行了,别想那么多,想也没辙。你甭操心了,我这老朋友也是驴脾气,真要有问题一定会查到底,有了进展我会告诉你。小小年纪的,这也想管那也想管,你一小城管管得过来吗”
“这不是碰上了吗”单宁也挺无奈,“我就这臭毛病,遇到事儿不去弄清楚,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两个人把饭菜扫光,各自都还有任务,出了小饭馆就各自回单位。单宁正要回办公室小睡十来分钟,手机突然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条消息,什么话都没有,只简明扼要地给了个地址西城区福寿里88号。
单宁一激灵,打开黑名单一看,里头还孤零零地躺着个名字霍铭衍。
那天他把那段乱七八糟的发泄话发了出去,心慌意乱之下把霍铭衍给拉黑了。后面他出去撸串,和老成他们聊天打屁,也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单宁忙把霍铭衍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拨了过去。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动静。
单宁很想拿个喇叭到监察处大楼底下认错。他拍拍自己被晒得发烫的脸颊,靠到阴凉的地方重新拨号。
“有事”霍铭衍终于接受通话,声音有点冷。
果然生气了单宁说“你听我解释。”
霍铭衍不说话。
单宁说“那天我不是给你发了一大段话吗当时我一个心慌,不小心把你拖进黑名单里去了。后面出了挺多事儿,我就忘了把你弄出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霍铭衍“嗯”地一声“没事就挂了。”
单宁一阵气馁。他没进办公室,绕到停车场把巡逻车开出来,开着它去了监察处大楼附近。他把巡逻车停在路边,迎着太阳看向监察处大楼那边,对着那一个个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猜测霍铭衍在哪一间。
前任老领导退了,霍铭衍来接班,那么霍铭衍应该坐老领导的办公室才对。单宁工作两年,跑监察处找老领导的次数不算少,一下子从那一溜窗户里找到了霍铭衍所在的位置。
单宁握着手机,始终没能再拨出那个号码。他靠到座椅上,侧着头盯着那个紧闭的窗户,直到太阳晒到他脸上,他才闭上眼睛。
他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怂,把追到手的人都弄没了。现在他就算想再追一遍,又有什么脸去追。
单宁掏出手机,手指抚过屏幕上的“霍铭衍”三个字,从十五岁那年夏天开始这个名字就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有时他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忘记它,找个普普通通的人结婚,过完自己普普通通的一辈子;有时他又想不顾一切地去找霍铭衍,问霍铭衍愿不愿意原谅他,愿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
车里很安静。
阳光有些烫人。
单宁正想得出神,手里的手机突然震颤起来。单宁心突突一跳,看见来电显示上的“霍铭衍”三个字,连忙按了接通。他想要说话,喉咙却突然哑了,不知该和霍铭衍说什么好。
霍铭衍语气淡淡“上来。”
单宁下了车穿过马路,直接跑进了监察处,从楼梯跑上三楼,直奔霍铭衍所在的办公室,一把将门推开。他被晒了半天,脸色有些发红,额头渗着汗,看着挺狼狈。
屋里只有霍铭衍。单宁把门关上,跑上前用力抱住霍铭衍的脖子“我错了,你别生我气。我后悔了,霍铭衍,我早后悔了。”他后悔自己被人吓退,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和霍铭衍交流,后悔自己因为软弱和不成熟而选择逃避。他连死都不怕,怕什么联邦元帅,怕什么霍家陆家。只要霍铭衍有一点点需要他,只要霍铭衍有一点点喜欢他,他有什么好怕的
霍铭衍面无表情地由着单宁抱了一会儿,觉得脖子上又湿又腻,终于还是没忍住把单宁拎开,抽了张纸巾擦自己颈边沾着的汗渍。他顺手把整盒纸巾扔给单宁“脸上都是汗,擦擦。”
单宁“”
喵相师春溪笛晓
第四章
单宁说了一通,不再开口,开着巡逻车到各处观察人流量,准备好好给流动摊贩划线。往后摊子可以摆,但超了线不行,一切得按规矩来他自己可以收拾所有刺头,脾气软些的可能不行,所以还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年轻人跟着单宁忙活了一天,帮着记录了不少东西。单宁慢腾腾地把巡逻车开回城管大队,天色已经昏黄,天边的云霞被染成一片明黄淡红。他从年轻人手里抽走记录本,咬着烟说“去领回你的三轮车,下回注意点儿。”
年轻人急切地拉住单宁,问道“单队长,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我这样的,没学历,没技能,也没钱,我能做什么”他也不想摆一辈子摊,老了病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单宁说“除了吃饭睡觉你一天最少有十几个小时,刚才你也看到了,每个地方人多的就那么几个时段。好好把自己的时间规划好,不摆摊的时候去学点东西。学东西不一定要花钱,”单宁走到中厅,从文件栏里抽出一张宣传单子,“几乎每个季度人力资源部门都会组织免费的技能培训,你们是不是从来不看外头的宣传栏啊如果你对这些技能都不感兴趣,可以找个地方当学徒学手艺,说不定还给你包吃包住。这世上路有很多,没必要非要走哪一条。”
单宁把宣传单拍到年轻人胸口,转身往办公室走。
年轻人恍然回神,拿起那张宣传单看了起来。还真是免费培训,茶艺、电工、机床工、美容美发、大棚种植每个季度都开班,免费给无业人士技能学习机会和就业指导。
年轻人站在原地一会儿才离开。
单宁和老成的位置都靠窗,老成瞧见年轻人大步流星地走出城管大队,不由调侃“队长又给人做心理辅导了”
单宁正收拾东西等下班,闻言骂道“辅导个屁,我这是为了工作省心。最好这一个两个都找份正经工作领工资,别都跑来摆摊影响市容。”
老成说“经济不景气,人力比狗贱,工作哪有摆摊赚钱。不也有挺多有工作的夜里兼职到夜市摆摊吗”
单宁没说什么,听到时针分针啪地重叠在一起,立刻起身下班。
西城区到处又破又旧,菜市场更是到了下午就关门,单宁早上没买菜,没法自己做饭,只能随意找了家面店叫了三份面条,呼噜呼噜地吃了吃完他对吃的不太讲究,管饱就成了。
单宁笑呵呵地和老板道别,往回走。走过长长的林荫道,知了早就歇着了,下班族还没回到西城区,四周安静得很。他慢腾腾地走着,感觉有花香从远处飘来,四下找了找,却是一棵从老民居上伸出来的栀子花。大朵大朵的洁白花朵散发着阵阵幽香,给这寂静的老街添了几分生气。
单宁驻足片刻,接着往前走。等他把视线转回前方,却发现自己出租屋楼下站着个人。那人站在树下,树冠本应是翠绿的,被夕阳一照却染了浅黄的光晕,瞧起来泛着光,绿意不再那么纯粹。
单宁把目光从那人脸上挪开,又落到了那人手上。那人的手很好看,没有了白手套,可以看见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谁都不会想到,这只看起来适合弹钢琴的手实际上手劲很足,连他这么大个人都可以轻松拎起来。
再往对方手腕处看去,单宁看见了上面带着的一条青绳链子。
别看这青绳链子不起眼,实际上上面有八八六十四个莲结,朵朵都是漂亮的长生莲。青绳链子两端由一个莹白润泽的玉八卦接在一起,这玉八卦与长生莲都透着渺渺仙气,一看就不是凡品。
单宁心头一跳。这链子他也有一条,霍铭衍送他的,他服役期间一直把它贴身带着。
服役结束以后单宁把这青绳链子收得更好。
这既是他初恋的纪念,也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宝贝。
单宁僵立原地,不知该和霍铭衍说什么。
霍铭衍先开了口“我来找你要回一样东西。”他的声音平静如水,“虽然分手后把送出的东西要回来不太对,但是那东西对我们家来说意义很不一般,我希望你能够把它还给我。”
单宁隐隐猜到霍铭衍想要回的是什么,有些舍不得,但还是点头“那个链子是吧”他不想霍铭衍知道他把那青绳链子贴身带着,开口邀请,“要不你上来喝杯水吧,我去给你拿。”
霍铭衍注视着他。
单宁一怔,改口说“等在这里也可以,我拿下来给你。”
霍铭衍挪动脚步,走到单宁身边,示意他领路上楼。
单宁僵硬地走在前面。
霍铭衍淡道“你走路同手同脚了。”
单宁“”
单宁咬牙把霍铭衍领上楼。重逢之后不自在的只有他,霍铭衍由始自终都没什么情绪,他还自责什么、愧疚什么哪怕是后来答应和他交往,霍铭衍也没说过半句喜欢,一直都是他追着霍铭衍跑所以就算分手是他提出来的,霍铭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顶多只是有些恼火地觉得“他居然敢甩了我”而已。
单宁默不作声地给霍铭衍倒了杯水,自己走进房里把房门关上,取出贴身带着的青绳链子。
单宁把它抓在手里。
没想到连这个都要还回去。
当初霍铭衍是随手把这青绳链子扔给他的,似乎只是个不值钱的小东西。他却喜欢得很,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又看,对霍铭衍说“这上面好像有很多朵小小的莲花,做工可真好”说完他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足足有六十四朵”
霍铭衍说“家里人给的,多了一条,送你好了。”
他更高兴了“多了一条的意思是你也有吗”他麻溜地把青绳链子戴到手上,抓起霍铭衍的手腕一看,发现上面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青绳链子,心里别提多开心。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
可是生活又不只是喜欢不喜欢。
单宁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木然地握住青绳链子,打开房门往外走。
单宁没注意到的是,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他手里那条青绳链子上的玉八卦发出了淡淡的白光。直至感觉青绳链子轻轻地颤动着,单宁才吃惊地低下头看着它。
霍铭衍抬手抚上自己腕间微微颤动的玉八卦,眉头动了动,抬眼看向单宁。这比单宁把链子扔了还麻烦,因为这代表着另一条链子也已经认了主,青绳链子一阴一阳,是一对儿。
单宁呐呐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霍铭衍语气平淡“没什么问题。”他从单宁手里拿过青绳链子,没等单宁把手收回去,又扣住了单宁的手腕,迅速把那青绳链子戴了上去,玉八卦正好扣在单宁脉门上。霍铭衍将两个玉八卦贴在一起,透过那薄薄的玉八卦,两个人脉搏连着脉搏,一下接一下有力地跳动着,最后竟渐渐趋于同步。
这奇妙的变化让单宁错愕不已。
单宁睁圆了眼“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霍铭衍淡淡地说“这青绳链子是一对儿。用处是护佑主人,没什么要紧的,”他瞧着单宁,“不过你戴的是阳链,可能会有点别的变化。”
单宁听到“一对儿”的时候心突突直跳,对上霍铭衍近在咫尺的眼睛,他悄悄退了一步,硬着头皮问“什么变化”
霍铭衍扣住单宁的手不让他退开“真想知道”
单宁有种不妙的预感,忙不迭地摇头“突然不想了”
霍铭衍凑近,注视着单宁近在咫尺的脸庞。这个人肆无忌惮地闯入他的生命,又肆无忌惮地转身离开。曾经的愤怒和恼火再度涌上心头,霍铭衍开口说“可我突然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他紧紧攥住单宁的手,往单宁唇上亲了一下。
明明只是轻轻地一碰,根本算不上吻,单宁脑袋却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以前倒是很喜欢亲霍铭衍,但霍铭衍总是很冷淡,很少主动亲他。偶尔霍铭衍主动亲他一次,他会高兴得心都要蹦出胸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