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泉鲤生」
翌日,禅院研一在门口敲了快五分钟的门,没有任何回应。
在之前,濑尾澈也和赤井秀一因为什么事大吵一架。
具体什么事情研一记不清了,毕竟这也不算稀奇。只要这两人时间能对上,不吵起来才是难事。听听也就算了,琐事扰身的编辑先生并没有放在心上。
问题就出在这里。
虽然当时澈也觉得自己没有屈居下风,但转头就换掉了家里的门锁,让所有的备用钥匙都没了用武之地。
本意是让借宿的fbi滚远些,但也导致了编辑手中的那把钥匙也成了废品。
后来澈也倒是屈尊降贵给了fbi新的钥匙,而禅院研一就这么被忘记了。
没有能开门的备用钥匙,研一尝试给濑尾澈也打电话,待机音一直作响,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
他又给赤井秀一拨去,这次反应倒是迅速,对方直接连挂十五次。
「该不会是闹出了人命,fbi连夜毁尸灭迹了吧」
禅院研一带着偏见忧心忡忡,发动了术式。
在早些年,禅院研一还会因为讨厌「禅院」的文盲血统而对自己的术式视而不见,到现在,他也学会了和咒术和解,不再排斥咒术师的身份。
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手底下的作者太能搞事情了。
松本清张之前为了江户川乱步主动搅合进天人五衰的事情,泉鲤生写爱情小说取材居然取到了伏黑甚尔头上,濑尾澈也更是离谱中的离谱。
这小子能把fbi,国际黑衣组织,平安京时代的诅咒师全部锁进轻小说里,能力互相影响下差点出不来。
禅院研一能怎么办呢,那句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反过来也是成立的,只不过要加上一点修饰。
「责任越大,所需要的能力越大。」
为了捍卫手下作者创作的权利,编辑理应帮忙擦屁股帮忙做些力所能力的事情。
术式发动,编辑消失在了自己的影子中,很轻松的突破了防盗门的桎梏,出现在房子里。
找了一圈,濑尾澈也的卧室没人。
怀着「姑且相信赤井秀一心里有数」的沉重心情,禅院研一推开了客房的门。
房间中光线昏暗,几缕阳光从窗帘间隙钻进来,研一观察着赤井秀一。这个刚睡起的男人正坐在床上,半盖着被子把弄手中坏掉的手表。
靠近门边的地上躺着一只手机。
“冒昧打扰了,濑尾澈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了吗”禅院研一保持着礼节,没有进门。
“没有。”赤井秀一掀开被子,“他没起来。”
桃粉色头发在床单上散开,似乎很不高兴被光线打扰,被子里缩成团的人往最近的大腿上靠了靠,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面对禅院研一皱起的眉头,赤井秀一平静问“要喊他起来吗”
禅院研一“喊。”
赤井秀一低头给人重新戴上手表,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赖着不动的家伙给扔下了床。
你干什么啊dashdash摔了个七仰八叉,濑尾澈也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
没等他开骂,首先印入眼帘的是自己编辑无语中带着诘问的严厉表情。
濑尾澈也跌坐在地上愣是没敢爬起来,眨巴眼“早上好,研一君。”
“早上好。”禅院研一沉着声音,说,“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濑尾澈也本以为编辑会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结果,对方坐姿端正,表情严肃,抛出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怎么跑去和赤井秀一睡在一起的,澈也。”
“室友蹭个床不行吗”澈也一愣。
松本清张经常和乱步通宵打游戏,累了就扒拉床被子原地躺下。
第一天起来要么因为某人没抢过被子而起争执,要么俩抱团御寒,这是很常见的事。
泉鲤生之前也经常和伏黑惠睡一块儿。
惠在十五岁之前都怕黑来着,伏黑甚尔是一点也不管的,总不能让小孩半夜在墙角罚站吧。
都是室友,一起睡个觉怎么了
研一见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语重心长道“你也认识泉鲤生老师吧,之前参加了松本老师联文活动的作者。他就是选错了一起睡觉的人,现在还在乱七八糟的关系里脱不了身。”
冷不丁听到自己另一个笔名的濑尾澈也“”
什么叫做「选错了一起睡觉的人」
还有,什么叫「在乱七八糟的关系里脱不了身」
以及,怎么能当着「本人」造谣的啊,禅院研一
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为什么对手底下的其他作者都称呼为「老师」,到我这里就直接喊名字了”
澈也幽幽地说“这像话吗研一君,我合理怀疑你在歧视轻小说。”
禅院研一也回以复杂的眼神“你真的要我说出原因吗”
这边因为莫名其妙的问题陷入了焦灼,赤井秀一推开房门走到客厅。
男人只是简单洗漱了通,衬衣没扣扣子,发梢滴着水。
“你早上挂了几通电话”他问澈也。
濑尾澈也正烦着呢,敷衍道“我怎么知道,我以为是闹钟。”
赤井秀一将手机放在他面前。
外壳边角有了裂痕,画面也出现了花屏,屏幕已经彻底失灵了。
澈也回忆了一下。
好像,似乎,的确是自己被铃声吵得不行,最后直接抓起手机扔了出去。
他好像真的有些天赋在。
手表是精密器械,容易摔坏还想得通,手机怎么也能原地报废的简直匪夷所思。
“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先说,你听好”澈也
仰起下巴,“对不起,我摔坏了你的手机,我会赔偿的。”
能把「对不起」说出「你个混帐东西」风范的,可能也只有濑尾澈也了吧。
赤井秀一不为所动“所以你挂断了几通电话”
“三四通”澈也随便报了个数字。
禅院研一悄无声息插话,凉飕飕的“我打了十五通。”
“”澈也抿唇,“那就十五通。”
看来是得不到准确答案了,赤井秀一点头,转身回了卧室。没几分钟,他穿戴整齐,背着黑包走了出来。
“我要回美国一趟。”
澈也挥挥手“再也不见。”
“手机就算了,记得把手表修好。”
澈也怒了“我都没提这件事你怎么还敢提赶紧滚”
等人离开,禅院研一深吸一口气,继续语重心长说“你还要继续和这个fbi当室友吗”
澈也已经在网上查起修手表的价格了,头也没抬“我住宿,他安保,我们是这么说好的。”
“手表里的定位器也是说好的”
“他救了我,又一次。”澈也说,“没有定位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了吧,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研一君,他做到了承诺的事情,难道你要我违约吗”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研一很想这么反驳,但看濑尾澈也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明白对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个没心没肺的轻小说作家搞不好真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住宿」和「安保」绝对不是等价的东西,因为「濑尾澈也」的住所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咒术师认为濑尾澈也是平安京狂言家的转世,就冲这一点,哪怕东京的咒灵闹百鬼夜行,咒术师也绝对不会让它们影响到这边。
异能者知道濑尾澈也和如今维系着「异能者联合法庭」的组织人有往来,也会主动维持这一带的秩序。
而日本公安那边也因为某些不知名缘故,加强了周围的治安管理。
这栋房子可以说是绝对的中立地带。
所以禅院研一一直觉得,濑尾澈也被利用了,只不过当事人似乎乐在其中,所以他也没有干涉。
可澈也说得也没错,赤井秀一救了他,又一次。
能及时发现手表的定位,意味着那个男人一直留意着濑尾澈也的行踪。
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干脆暂延了fbi那边的任务,又连续三个月不出外勤
赤井秀一应该很忙才对,不然也不会在澈也醒来的第一天早上就赶着离开了。
想到这里,禅院研一不禁怀疑起赤井秀一的打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澈也找到了修手表的地方,数着报价上的零,又琢磨起自己的存款,松了口气,这才抬起头。
“不用想太多啦,研一君。我从来不问他在外面又捅了什么漏
子才会躲到我这里来,他也不问我是怎么搞成这样的。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室友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我觉得你不知道”研一叹了口气,“而且正常室友是不会蹭睡的”
“好好好好好”澈也也跟着叹了口气,“所以,你大清早赶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吗”
“来看看你身体的情况除此之外,确实有正事。”
禅院研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
“近期有很严重的「抄袭事件」,甚至已经不算是抄袭了。换掉主角的名字,换掉文中提及的地名等一系列标志物,然后拼凑出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东西,继而出版,甚至还卖了版权。”
禅院研一将那些文件在桌面铺开“因为涉及的作品偏多,出版社方面想要获得作者的委托,集中起来以委托人的形式发起诉讼。”
澈也快速扫过文件“已经能够定性了吗如果只是比较暧昧的情况,法律上是不会承认的吧。”
“我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所以稍微请人调查了一下。”
研一清楚澈也的意思,干脆翻出证据。
“这个工作室甚至没有购入正版小说,直接采用网络爬虫盗窃原文,然后投入ai洗稿你的十三册完结轻小说包括连载在内都是重灾区。”
原本还想着「抄袭对于作者而言是很严重的指控,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在听到研一的说辞,并看到证据后,澈也怒而拍桌。
“因为印刷数量没能买到完结册就算了,不清楚哪里能看正版的情况也可以理解怎么还搞盗版连载啊”
他咬牙,“在网上看完一本也就一个饭团的钱啊要搞剽窃的话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吗”
“看盗版已经不是重点了”
“而且为什么要让ai干「缝合尸块」的事情”
“这也不是重点”
“我觉得被侮辱了。”澈也皱眉,冷冷地说,“创作本身是交流的过程。作者和作者的交流,作者和读者的交流,读者和读者的交流至少这些东西是不能被践踏的吧。”
作为出了名的不靠谱小说家,濑尾澈也经常在网上和读者起争执,还时不时在读者对骂中横插一脚。
「你只是写了xxx而已,懂个屁的xxx」
最后总会演变成这种全员矛头对准作者的神奇场面。
毕竟没有什么厕纸能保证被每个人接受,就像所有的观点都得辩证看待一样,有争执很正常。
不管是澈也还是读者都没怎么当回事,太偏激的言论则不用去理会,看过就算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提出「侮辱」这类严重的概念。
禅院研一推了推眼镜,劝道“我正在着手处理这件事。”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摊上这种倒霉的事了”澈也没怎么仔细看文件,直接翻到最后署名栏,大手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负责的
作者还有松本老师和鲤生老师。”
濑尾澈也拿着笔的手一顿“”
那不就是逮着我一个人狠狠羞辱了吗
研一把澈也诡异的沉默视为了对其他作者的同情,他收起了委托书,看了眼时间“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请好好休息吧。”
等禅院研一离开后,濑尾澈也细细思索起来。
松本清张那边还好,之前就和编辑签署了全责委托,不需要额外追加委托证明。
但泉鲤生那边就比较复杂了他把所有的稿费和版权费都给了伏黑惠。
所以禅院研一得同时拿到泉鲤生和赔偿受益人伏黑惠的委托书才行。
“嘛那边还在闭路网络中磨合,一时半会儿行动不了,暂时放着不处理也可以。”
“果然还是得把研一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吧,编辑也太辛苦了”
“和惠见面倒是没关系要是撞上其他人就麻烦了不,和惠见面也很麻烦”
濑尾澈也趴上桌,脸在桌上左滚右滚。
可惜物理晃动脑子并不能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沉着冷静倾尽毕生所学思考了一番,未果。
他爬起来,摸出手机给赤井秀一发了条「我要外出一趟,有事也别找我」的消息。
发完他才想起,那家伙的手机被自己给砸坏了。
现在回想,这可能和他「触觉感知异常」有关系。
因为拿不准能不能握住,所以下意识使出了最大的劲儿。
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换笔名啊
先将手表送去维修,然后和惠打个招呼好了,顺便把委托书给签掉嗯,这样就好了吧
他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但要处理的事情堆积着,半天也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暂时放过自己。秉持着这种想法,澈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此时,手机提示音作响。澈也一看,赤井秀一居然回简讯了。
快死之前记得带上手表。
“这个混蛋”濑尾澈也笑着骂了句,放下了手机。
伏黑惠在窗前发呆。
今天天气很好,因为公寓靠近东京海洋大学,从窗口往外望,结伴的学生勾肩搭背在草坪上晒太阳,脚踏车停得乱七八糟,公寓管理员也笑呵呵地没有上前指责。
三人e群里,虎杖悠仁哀嚎连天,抗议着被钉崎野蔷薇强行拽去当逛街苦工这种事居然只落到了他一个人的头上。
那两个人明明就在一块儿,钉崎却偏要在群里回难道你要他鸽掉和泉先生的见面吗
虎杖不发言了,连发五个「老虎鞠躬」表情包结束了这次对话。
伏黑惠掏出手机,拨号,电话“嘟嘟”两声后被接通。
“惠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我先和研一联系过了,他应该会晚些过来。很抱歉,我应该处理好这些事,不该占据你
的时间的。”
伏黑惠安静等他说完才开口“没关系,我在家等你。
说起来,家里还缺什么东西吗我顺便一起买回来好了。”
“不缺什么,你不在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高专。”
“这样吗我快到了,等我五分钟就好。”
“好。”
电话挂断了,伏黑惠也看见了楼下的人影。
蓝灰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明显,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唯独皮肤白得晃眼。
仅仅是从大门走到楼下,他就被住在这边的大学生拦下了三次,应该是讨要联系方式什么的。
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从他还在念大学开始,不管是同班同学也好,学姐学弟也罢,所有人都对这个温温柔柔的青年抱着好感。
而在他毕业后,海洋大依旧流传着有关「小泉哥」的传说,配上那张万年不变的男大面容,很容易令人混淆他的真实年龄。
万年不变是真的万年不变,作为从童年时期就被伏黑甚尔带着一起跟着他生活,直到现在快18岁迈入成年的同居人士,伏黑惠觉得自己应该是很有话语权的一个。
不变的不只是外貌,还有那股很好拿捏的气质。
在刚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拿自己的混账老爹没辙,到现在也一样。
在之前,伏黑甚尔似乎和泉鲤生说了什么。
第一天,鲤生就留下了口信,说自己要去取材,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伏黑惠不用准备自己的生活用品。
通常情况下,鲤生是会抽出时间和自己碰上一面作为临时道别的,可这次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伏黑甚尔和他说了有关自己的事情。伏黑惠只能这么想了。
可什么事情会让泉鲤生对他也退避三舍
伏黑惠不打算思考这个问题,思考得太多就会不自觉表现在行为上,最后沦落到和伏黑甚尔一样的地步目的太过明显,被还没准备好的当事人避之不及。
正想着,手机“叮”地一声。
伏黑甚尔的简讯,只有寥寥几个字他来找你了
把来往的简讯全部删掉,刚删完,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伏黑惠一抬头就和进门的那人直直对视。
水蓝色眼瞳中晃着浅光,因为本人角质层偏薄,外界刺激很容易出现局部毛细血管扩张,只是晒了会儿太阳,脸颊就出现了一层薄红。
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握着钥匙,弯眼向伏黑惠挥手“好久不见,惠。”
走近的时候伏黑惠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居然比他高上一点了。
伏黑惠本来想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刚伸出去手,泉鲤生条件反射后缩了点。
原本也不是太大的动静,可鲤生身后偏偏是刚合上的门,“咚”的轻微声响湮没在安静的房间中,又被窗外的鸟鸣压过,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手在半空微顿,伏黑
惠若无其事继续了动作。
将手中的文件和临时买的伴手礼递了过去,泉鲤生别开眼,手指挠着还未褪红的脸颊,局促说“惠也长这么大了啊”
也经常有这样的情况。
还是因为生理上的限制,这几乎无解,就和有的人天生力气大,有的人从小蹿得高一样泉鲤生天生对外界很敏感。
就算本人试图克服,还找来伏黑甚尔自我磨练了好多次。但身体本能竖起了警钟,不断劝诫他,这是个对你有危险的人,各种程度上都是。
和泉鲤生接触又不被抗拒的存在也有,比如被他当作好友的五条悟,又比如之前还没他腰高的伏黑惠。
「现在不是那样了,他在躲闪你。」
伏黑惠没什么表示,转身把东西放在了桌上,又去厨房给鲤生倒了杯水。
“还有几个月我就到十八岁了。”他说。
鲤生坐在沙发上,抱着水杯吨吨喝干净,发出了一声痛快的「kya」,又说“委托书我已经打印签好字了,等会儿给研一就行惠有什么想要的成年礼物吗”
伏黑惠“没有什么需要的,你不是把稿费和版权都送给我了吗”
“那个是你小时候的礼物。”鲤生煞有其事说这,还伸出手指在空中绕了绕,“成年可是大事情,我觉得甚尔也会送你点东西的,悟也会。要我来选的话,说不定会和他们的撞上。说说看嘛,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送给我吗”
伏黑惠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绿色的眼睛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鲤生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在那条阴雨绵绵的小巷,小男孩蹲在废弃纸箱边上抚摸着黑猫,抬眼时候那双透亮的绿色眼睛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果是之前,泉鲤生可以立马应下。「当然什么都可以,我会努力找来的。」
可在甚尔对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不敢这么回答了。
完全不敢回答。
所以才不敢换成「泉鲤生」这个笔名啊
鲤生偷偷在心里呐喊。
和厚脸皮的「濑尾澈也」不一样,「泉鲤生」的体质太糟了,就算能好好地隐藏起表情,其他的生理反应一个不落全摊开在他人眼前。
一撒谎就面红耳赤,这和裸奔有什么两样还不如裸奔
而伏黑惠从很小开始就是贴心的那类孩子,现在也一样。
他没有给尴尬蔓延的空间,用于之前毫无区别的口吻说“什么都可以,重要的是鲤生你的心意,对吧。”
“哎”鲤生抓了抓头发,“你这样说反倒让我”
泉鲤生堂堂一个纯靠文字吃饭的人,现在居然被表述所难倒了。
他在心里不断和伏黑甚尔说过的那些话搏斗,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早就扭成一团,圆滚滚,皱巴巴,苦兮兮像个神经病。
让泉
鲤生回过神来的,是伏黑惠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比以前更宽了,手指也更长。十影法咒术师将指甲修剪得整齐,是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特有的骨劲。
“你看起来有点不舒服。”伏黑惠蹲在沙发前,那头桀骜的头发随着他斜过的头在空中荡了荡。
鲤生突然注意到,他赤着脚,没穿鞋。
鲤生还注意到,他的确能算是个成年人了。
他们之间隔的不远,视线对在一起。在此时,鲤生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伏黑惠。
泉鲤生突然感到惊悚。
因为他意识到,这种改观是必然的,并且来势汹汹。
就像之前那样,他离开的时候惠还是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狮子王的小孩,回来的时候,惠已经可靠到这个地步了。
或许在下一次取材回来的时候,鲤生就会见到一个新的伏黑惠。
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熨帖,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他老爹的影子,只靠自己生长出端正的模样
泉鲤生当然不是那类想要世界都保持不变的性格,他也很坦然地看待周围人的「成长」,或是其他。
一段时期的交好放下之后会怅然若失,但也仅此而已了。
惊悚的不是那种事情。
那是什么
在鲤生还没弄清楚之前,门外再次传来钥匙的开锁声音。
公寓起初是泉鲤生大学时期租来的,后来斥巨资和伏黑甚尔「谈恋爱」期间和那对父子一起住在这里,取材结束后将公寓买了下来送给了伏黑惠,有钥匙的人除了他们两个外就只剩下
泉鲤生直接跳起了起来,他绝对不要遇到伏黑甚尔,至少不要在这种时候
“完完完完完蛋,我要走了这能走哪儿去啊”
「我现在给五条悟打电话,他能八百里加急带我从窗户溜走吗」
这头正急着,伏黑惠默不作声握住他的手。
年轻咒术师脚底的影子开始晃荡“你不想见到他,对吧”
泉鲤生愣着点了点头。
“那就不见。”
影子变大了,在地板上荡漾成波浪。
鲤生明白了他的意思,闭上眼,满脸英勇无畏地原地一跃首先没入影子的是脚踝,接着是小腿、大腿、腰际、脖子
当门打开,伏黑甚尔懒洋洋走进来,客厅已经没有了泉鲤生的影子。
“动作还真快,惠。”男人笑着说。
“你之前和他说了些什么”
“大人的话题,你要知道吗”
伏黑惠虚起眼,冷淡坐到之前泉鲤生坐的位置“不,我不想知道了。”
伏黑甚尔能从他儿子那一瞥中读出简单粗暴的「你怎么还不滚」,明明他刚来,而这套公寓也确实有他的房间。
他起了坏心眼,破天荒带着父亲对儿子的纵容“真的不想知道吗你也察觉到鲤生态度很奇怪吧我可以大大方方告诉你的。”
这次伏黑惠把眼神化为了语言,双管齐下嫌弃道“你怎么还不滚”
要是伏黑惠能指挥得动伏黑甚尔的话,他也不必烦扰这么多年了。
一直让泉鲤生待在影子里也不是办法,见混蛋爹确实没有一点要挪窝的迹象,伏黑惠拿起桌上的文件,干脆离开了公寓。
然而,就在伏黑惠「打开」影子,想把人带出来的时候,他愣在了原地。
太阳依旧明媚得刺目,即使是在偏僻角落也能听到外面纷扰的喧哗笑声。
暖风卷着绿植的气味吹过结印的手指,却没能给咒术师带来半点温度。
泉鲤生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