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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西西里圣徒》
    62「人类之子」

    玛蒂诺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干练的小姑娘。

    他花了些功夫思考这是谁,最后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挖了出来,是那个让他帮忙割断头发的彭格列成员。

    对方则是愣神半天,也没注意到青年因为躺了太久,压根没力气起身,连作出反应都费劲。

    有些狼狈嗯嗯啊啊半天,小姑娘终于回过神,连忙把玛蒂诺扶了起来,给他端来了水。

    “谢谢。”玛蒂诺慢吞吞喝完了水,摸了摸喉咙,还是很干涩,“我躺了多久”

    “快一个月。”

    “啊”玛蒂诺看了看自己手背,没有吊水的痕迹,也不像是打过营养针之类的,“我怎么没饿死”

    小姑娘“”

    小姑娘“您需要食物吗”

    “暂时不用。”他说,“其他人呢”

    小姑娘给玛蒂诺找了个靠枕垫在腰后,开始讲起他想要了解的现状。

    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的「chioce」战,最后以彭格列的失败告终,按照战前协议,彭格列需要交出彭格列指环。

    但双方都很会耍赖。

    如果把所有战争本身之外能影响结果的因素都算是「耍赖」的话,确实是这样没错。

    彭格列方面,那位曾经是白兰杰索副官的先生狠狠拿出了名为「承诺」的底牌,说白兰在大学时期玩游戏输给他一次,答应会实现他一个要求,他现在要提要求了。

    白兰呵呵笑了笑,不认账。

    玛蒂诺“请等等,我才从一堆战争里缓过神,你突然让我听到这么这么轻佻的「战争」,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姑娘表示理解,她最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宕机半天,很难理解这些拥有改变世界力量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站在彭格列立场,骂一句真不要脸还是可以的吧。

    等玛蒂诺满脸的无语消退些,小姑娘继续说了起来。

    在白兰耍赖后,彭格列这边又给他找了点幺蛾子。

    密鲁菲奥雷是由白兰的杰索家族和吉留涅罗家族合并组成的,名义上有两个首领。

    一个是白兰杰索,一个是尤尼吉留涅罗。

    在之前,尤尼一直不怎么出面,即使出现在众人前,也是面无表情,白兰说什么她听什么。

    这次出现,尤尼直接以首领的名义否定了白兰的胜利,要求白兰别耍赖,好好遵守约定。

    白兰当然不干。

    “于是尤尼吉留涅罗宣布退出密鲁菲奥雷,转而寻求彭格列的庇护决战延后了。”

    “我觉得我还需要缓缓。”玛蒂诺又开始无语了。

    小姑娘点头,脸上出现些许自责“如果您有其他不适请告诉我,在那场战争期间,您被白兰派来的人抢走了一次,好在首领他们及时赶了回来。不知道您有没有撞到哪

    里。”

    玛蒂诺“其实我头有点痛。”

    “那就是撞到脑袋了吧。”

    “后腰也有点。”

    “抱歉,首领也是为了您不被带走,可能没有顾虑那么多。我也是第一次真的见到初代首领原来彭格列指环真的留有过去的意志啊”

    “giotto”

    “对,最开始出现的是初代云之守护者,但是云雀先生很不配合。初代首领这才出现,请求十代目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白兰找到您,至少在您昏迷期间,不能和他见面。”

    玛蒂诺的脸上出现了小姑娘无法识别的表情,像是在尝试扬起嘴角,但眼睛没有要弯着的迹象。同时,他的心情一下子变成了平静的海,偶尔有风吹过。

    “玛蒂诺”门外老远就传来了呼喊,随着门被推开,满脸欣喜的泽田纲吉出现在眼前。

    玛蒂诺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呀,纲吉。”

    纲吉跑到床边,头发毛茸茸的,还挺让人怀念“你还好吧初代说你差不多该醒了头痛吗腰痛吗啊啊啊啊抱歉我当时没注意,就顾着”

    他说了一半,玛蒂诺掐住了碎碎念的脸,往两边扯。力道不到,能止住话匣。

    “所以你又见到giotto了这次没说什么「我要毁掉彭格列」之类的密码”

    小姑娘向自己首领投去了复杂的眼神。

    纲吉不敢和这个有点严厉的手下对视,眨巴眼,最后还是玛蒂诺清了清嗓子“说起来我有点好奇,指环里的giotto是什么样子的幽灵吗没有腿的那种飘在空中”

    “有点像但是我能碰到他,他也能揍人,不过更多的是让我去揍人。”

    “啊哈哈哈哈这也太糟糕了,嗯,能想象出来。”

    泽田纲吉发现玛蒂诺的心情好得出奇,尤其是提到有关初代的话题。

    “你找回记忆了吗”纲吉问。

    “唔,不知道算不算找回,但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

    泽田纲吉摸出一封信,很慎重递给了玛蒂诺。

    “初代说如果你接触到了云雀学长,醒来之后没有生气的话,就把这个给你。”

    玛蒂诺接了过来“我以为他会让你点燃火焰,让我从他的视角看看。”

    “「没有必要。」”

    纲吉转述着那些有点难懂的话。

    “「不要在意斯佩多的话,没有什么转折和结局。你的一生都被阿诺德铭记,我能的只是共同犯下的谎言,谎言会指引你找到所求的东西,选择拯救还是毁灭仅凭本心。」初代是这么说的。”

    玛蒂诺说了句相当地狱的话“死去的人居然对活着的人说「你的一生」,这小子是不是一点没有自己已经入土的自觉啊”

    泽田纲吉“”

    泽田纲吉“你知道我随身带着彭格列指环的吧”

    怎么每当他稍微感觉到一点玛蒂诺身

    上那股微妙的时代隔阂,这个人就会说点东西把这种气氛打断啊

    “哦。”玛蒂诺依旧没什么自觉。

    在纲吉挠着头打算和短发小姑娘一起离开的时候,玛蒂诺又喊住他。

    “你能去帮我找本书吗,纲吉”

    “什么书”

    “荷马史诗。”玛蒂诺想了想,说,“日语或是意大利语版本的。”

    我亲爱的玛蒂诺。

    当你收到这封信,代表你已经从阿诺德的记忆中得知了他所知晓的全部。

    而我也应当对你解释清楚共同承担的谎言,是否要公开则全由你决定。

    你说这是我们躺进坟墓后才能得昭的秘密,我很高兴,也很难过,因为我们都做到了这一点。

    我不是「上帝之子」,玛蒂诺。

    承担一切不幸的「上帝之子」是你。

    正如尼西亚信经所探讨的,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你是货真价实的圣徒,也是教廷一直寻找的奇迹。

    记得圣子耶稣的一生吗

    新约记载了他的出生与受洗,他在加利利地区传道,找到了十二门徒,行神迹,与当权者冲突。

    后来他被犹太背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复活,然后升天。

    据说耶稣还要再来,使信徒得到永生。

    寻找你的「上帝」更有新意,你按部就班实现了前半程,后半程却没有那样好走。

    她知道你寻找的东西,于是在伽卡菲斯代为保管的「世界基石」上早早布下了名为「试炼」的陷阱。

    她说,不许,火焰无法燃起,这是神的谕训。

    于是任何人都无法使用指环,不管他是否拥有承担一切的觉悟。

    除非灵魂残缺的上帝之子愿意支付代价那位女士所认可的代价。

    我所保管的彭格列指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你需要的是同样被限制的玛雷指环,蕴含着沟通无数个世界的力量。

    玛雷指环的保管者,塞皮拉吉留涅罗愿意支付任何代价,希望你能与那位女士做交易。

    你太慷慨了,选择支付你所有的故事。

    那位女士很满意,承诺我们的西西里终将迎来春天。

    我还记得我们离开教堂时候的事,比起解释所有秘密,我更愿意和你分享那时的事情。

    梵蒂冈的主教立于高台,浅阳在彩色玻璃上折射出神圣而不容侵犯的圣光。

    那抹光辉止步于高台,停在下方,离我们一步之隔的阴翳边界线上。

    那时我想,多么直白的拒绝,人在苦楚中陷入沉默,上帝却只赐予言语,述说不幸。

    从教堂出来,天空一碧如洗,圣钟激起两侧白鸽扑朔。

    我说“上帝之子果然不是我嘛。”

    “嗯,不出所料,是假货。”你说。

    我愣了愣,故意露出伤心的表情“你怎么突然

    这么伤人啊”

    那位女士压根不是什么上帝,是货真价实的「假货」啊”你捏着拳,振振有词。

    我错愕了一瞬。

    你比我矮一个头看到这里不许有抗议,这是事实所以说话的时候必须得抬着下颌,这样才能让那双一直燃烧着的灿烂红眸和我相接。

    “圣徒只会追随真正的上帝之子,我向高利十六世承诺过,这是我得接受的责任。”

    我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又说起了这件事。

    我想你可能是想暂时离开彭格列,因为你的记忆会一点一点消失。

    更残酷的是,即便你选择重新开始,当躺进那位女士准备好的棺椁,沉睡至下个没有我们的时代时,你还是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觉很不好受,我能理解。

    “好吧,那我们”

    我从牙缝艰难挤出告别。

    接受自己不是被期待的「救世主」很简单,根本没有什么压力,但面对友人的辞行,我光是故作坦然已经耗了好大的力气。

    我不想让你看出来这一点。

    然而,你打断了我用绝对不能在这里,在离上帝最近的地方所袒露的「真实」。

    “你早就知道呀,根本没有什么圣徒,也没有上帝之子,甚至没有上帝。那是神明随手掷下的陷阱,那位女士满不在乎,引得无数人信以为真。”

    我很想让你别再说了,至少别在梵蒂冈说这样恐怖的话。

    可你不在乎。

    阿诺德会骂你的,但也仅限于此。

    那个男人虽然死板,善于利用局势来调动自己的行为,从中牟取最大的利益。

    可他做的事也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为了民族也好,为了国家也好,为了自己见到的西西里一隅也好甚至是为了他亲手捧上无上高座的「虚假圣徒玛蒂诺」也好。

    阿诺德会理解的,因为我们都在对相同的存在让步。

    “我是实打实的赝品,假货,就如我顶替的名字一样。

    “圣玛蒂娜是罗马的守护神,在拉丁文里,她会将自己奉献给战神,并为战神牺牲。

    “而埃斯波西托,「暴露在街上,意为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停下来,玛蒂诺”

    我立刻上前捂住你的嘴,并用余光打量着周围,查看是否有旁人听见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语。

    你眼里的火光还在燃烧,承满肩散漫的阳光,迎满面温煦的微风,与生俱来的快乐永不停息。

    能听到你的声音是从我的指缝钻出来的,根本无从隐藏。

    “那么giotto,你要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上帝之子」来拯救你的西西里吗”

    老实说,我被你吓住了,很难想象当初你和阿诺德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选择对世界撒谎的。

    或许那时候你们都年幼,没有想太多,可我们现在不是,我们很清

    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在失神间,你又握住我的手,轻轻放在了你的发顶。

    想看你手短短写的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合理吧第 62 章 西西里圣徒吗请记住域名

    原本是乱糟糟的红色头发,我们是偷偷背着阿诺德来的,特蕾莎也好不知情,自然没人给你打理。

    今天要来见主教,所以我和你折腾了一个早上,勉为其难地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尽管如此,依旧是毛茸茸的触感,和你给人的观感一致,毫无攻击性,率性的无拘无束。

    恕我直言,你其实是会忽视仪式感的那类人,如果不是重大的弥撒,你甚至会省略掉教会要求的步骤。

    而那时,你半跪了下来,低着头,右手放至左肩。

    「圣徒」的姿态比面见主教阁下,和主教身后的圣象还要虔诚。

    “狂妄的赝品试图承认一位虚假的「上帝之子」,并用短暂的余生追随,直至见证他将「太阳」洒满意大利的每寸角落。问题只在于”

    没有圣堂的赞歌,没有主教阁下的见证,没有圣钟为我们而鸣。

    连上帝也不会承认这份宣誓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

    唯有你,玛蒂诺,你用快活的声音问道“giotto,你是否愿意承担来自虚假圣徒的效忠”

    在无法言说的感情天体间,在复杂而矛盾的断念中,在荒谬与指尖触及的真实温度里

    在此时此刻,我的内心经过了此生最难忘的洗礼,真切体会到了雨月口中「一期一会」的韵味所在。

    只有虚假的圣徒会承认虚假的上帝之子。

    这与荣耀毫不相干,我们并不光荣,可梵蒂冈再也没有过这样禁忌的伟大时刻。

    因为有人看到了上帝视而不见的,有人听到了上帝充耳不闻的。

    锡拉丘兹横亘着饿死的尸体,巴勒莫混在枪声中的哀嚎,卡塔尼亚城堡外洗不掉的黑红血渍。

    因为还有人记录着这一切。

    起初只是无法熟视无睹的年轻人爆发出的愤怒,那股愤怒很快转为宽和。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接着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族,家族有着一个随便到好笑的名字vonfaigia。

    所以我们不需要赞歌,不需要见证,不需要任何声音为他们响彻天际。

    虚假的圣徒承认虚假的上帝之子,以忠诚。

    虚假的上帝之子承担虚假的圣徒,以信赖。

    「我们都是不被选中的人,终归回到充斥着苦难的西西里。」

    「在那片一眼望不见光芒的岛屿之上,唯有忠诚与信赖才为真实。」

    我们都希望当其他人提起彭格列的时候,不是发生在西西里的死亡和无休止的争斗,而是埃莲娜在夏日午后哼唱的,属于我们的悠长童谣,以及自由,和远方。

    直到西西里的太阳真的升起,观测者将会记录下一切。

    所以也没有了犹豫和拒绝的理由,当我和你露出如出一辙的微笑之时,宣誓就此成立。

    我把你拉了起

    来,笑说“我觉得回去之后,阿诺德有一阵子要找我麻烦了。”

    “他不会比斯佩多更讨厌你的。”

    你说完这话自己都不信,面前或许已经浮现出阿诺德气得想拔枪的模样了吧。

    所以你又笑起来,两颗虎牙明显,“加油啊,giotto,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的,我自顾不暇呢。”

    没人知道上帝之子到底指的是什么,唯有梵蒂冈的阳光一如既往地公平,即使是在此地发生着令人震惊的荒谬之事,它也不吝给予温暖。

    并肩沐浴在阳光下,眼中却燃烧着坦率的火焰,我们发誓会把所有的一切带回西西里,唯独没有此行的目的教会的「奇迹」。

    你说小气的阿诺德没有给你念完的马林巴德哀歌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

    他们又离弃我将我打入深渊。

    这首哀歌越过时间与空间澎湃着鸿蒙之声,却没有让人类之子步入永恒的宁静。

    因为我们不需要教会的「奇迹」。

    金与红的视线所及之处,便为光明。

    而现在,玛蒂诺,你应当见到了我们捍卫的东西,哪怕在后期我们都对此无能为力,只能相信sivnora会以他的方式继续捍卫传承。

    我很抱歉让你对阿诺德撒谎,哪怕你不记得了。

    我也很高兴你最后做出的决定,你依旧愿意回忆起一切。

    博尔赫斯的永生写着

    我曾是荷马;不久之后,我将像尤利西斯一样,谁也不是;不久之后,我将是众生因为我将死去。

    我想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定义。

    在那个时候已经没有陪伴你的朋友,我们在我们的时代目送你离开,你会在不知多久的遥远未来苏醒。

    我们不需要被缅怀,被铭记,时间会留下一切,在我们的未来,在你的过去。

    如果你能感受到一些过往的快乐,哪怕只有一点,我会为此感到欣喜。

    现在,去拿到属于你的东西吧,玛雷指环不能拒绝你,这是巫女塞皮拉吉留涅罗的承诺,也是她看到的未来。

    彭格列也不会拒绝你。

    如果你需要,请回到这里,我们将永远爱你。

    我们已经永远爱你了,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如往昔。

    你的朋友,giotto

    泽田纲吉找来了荷马史诗,不管哪个译本都厚实得能当凶器,最后闭着眼选了意大利语的译版。

    玛蒂诺没有翻开,没有麋鹿箔片的书签,他甚至不知道故事讲到了哪里。

    玛蒂诺看着老旧的信纸,和那本书,迎着落日向19世纪的旧友致敬。

    假如能够跨越时间,或许也会有一些人正沐浴着同样的阳光。他们相隔着海峡,也相隔着时代,这是家人之间的回应。

    “纲吉,白兰很麻烦吗”玛蒂诺像是随口问。

    纲吉犹豫半天,最后露出了对于少年而言成熟得不像话的坚定。

    “我会打败他的。”

    “我会帮你哦。”玛蒂诺说,“我答应过十年后的你即使没有答应,我依旧会帮你的。”

    “诶”

    “白兰杰索其实不懂战争,他拿到了力量,把力量转化为权力,这些东西在他手里就只是玩具,玩具是没有重量的。”

    白兰代表的是无数个不确定未来中最玩闹的一种,而玛蒂诺代表的是唯一的历史。

    历史是世界的墓碑,是不确定中的笃定,就算白兰杀光了影响他的所有人,他终将是站在历史的基石上发展的产物,他没办法否定反驳这一点。

    「圣徒」在19世纪见证了那场轰动欧洲的至暗时刻,现在他也决定去见证新世界的诞生和洗牌。

    他依旧会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那一边,因为那才是快乐的世界。

    玛蒂诺摸了摸纲吉的头,露出小时候计划和giotto一起恶作剧时的笑容,“去吓吓他吧,我们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