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百官大起居。
为避免朝臣们中暑,垂拱殿内放了不少的冰盆和风轮。
但想到收复故都有望,朝臣们内心实比外头的骄阳还要炽烈。
李纲是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境,才站出来就岳帅的奏疏向帝姬建言“当如岳少保奏,朝廷再次传檄河北、河东、河南等诸路义军共讨金人。”
是的,如今同僚称呼岳飞,便是岳少保。
还是此番出征北伐前,柔福帝姬取出圣旨姜离走之前特意亲手盖的玺印,不得不说,少保这个官位给她的安全感比别的官职都强韩世忠封少师,岳飞封少保。
倒是与韩岳二人同为三大将,且此前兵力最多、最得皇帝看重的将领张俊,在此次北伐中存在感很弱,只是奉命守好他原本所在的淮西之地。
朝臣们对帝姬如此安排也不太奇怪毕竟,张将军跟油炸前相公走的可挺近。
倒是李纲,出于大举北伐有一份力用一份力的原则,还特意给帝姬建言过张俊虽有些迁延不前,排挤同僚等毛病,但之前讨伐伪齐的战事,也是有过战功的
反正就是人不咋行,但还能打仗,要不用用
柔福默默递给李老相公一份张俊从前与秦桧的往来书信。
是秦桧承诺他罢尽诸将,独以兵权相归的信。。
这就是张俊这两年跟秦桧走的近的缘故。
李纲那别上了
如果是猪队友,还不如没有队友这个教训,不幸历经摊上这三位皇帝的李纲体会太深了
而李纲此时想到张俊,也并非突如其来,实在是感慨同为将领,在品行上真是天差地别。
在张俊这些年致力于像秦桧独相一样,从三大将变成独将时,岳少保在做的却是另一件事情,是一件让他们真正看到还于旧都曙光的事情
李纲忍住心潮澎湃,感慨道“多年前岳少保就提出过连结河朔之略。这些年哪怕朝廷不支持,他也一直未曾放弃。”
何为连结河朔
是八年前不过二十多岁的岳飞,在分析金宋局势后向朝廷建言的战略部署若要克复中原,不能光依赖于朝廷军队,更要与北地金占区的义军和百姓配合作战。
这是需要花时间心力去搭建的体系。
但一旦成形,将来宋金对决,就会形成对金极为不利的号令难行局面,而宋这边则正好相反,所到之处都是有形无形的战友。
姜离第一次了解岳将军提出的这个战略后,就体会到一种让人安心的熟悉感这不就是充分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是让金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吗
伟大的头脑,总是不谋而合
当然,此时面对柔福帝姬,李纲才会陈述岳少保多年苦心。
如果此时金銮殿上坐着的依旧是完颜构,他听了这话,只怕不会觉得岳
飞有功,只会觉得将领坐大金占区的事儿,就交给金爹去管,怎么由得宋的将领插手。
aaadquo这些年来,连结河朔之策颇见效验,义军虽为金人不容,但所到之处,宋的百姓无不牵牛挽车,箪食壶浆以馈义军。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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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这些年,宋与金的实力也在此消彼长。
李纲是从那时过来的人,他亲眼见到十多年前靖康年间,金名将云集实力强悍诸如帅完颜宗翰、宗望、活女
如今金的名将走了不少,且内斗正酣,连金国将领自己都要感慨国势曰殆,上下厌兵。
故而十年之后,正是攻守易势
“合该数年之功,毕于一役”
李纲行礼“帝姬。”
而听李纲铺垫这么多,柔福也就明白义军辛苦既然不只数月,而是数年在金占区卧薪尝胆,封赏当然不同。
于是直接道“李相公若有建言,但说不妨。”
李纲便提出,北地义军豪杰,不能只授军职各路宣抚使,比如岳帅韩帅手里,是有一定的军职可授于麾下将领,凡占州郡驱金兵者,可授朝廷官职,功尤甚者当封世袭爵位。
柔福当朝允准别说,现在朝廷空出来的官位,还真不少。
该封封
这一日的临安朝堂,因岳将军挺进朱仙镇,开封在望的捷报而格外喜气洋洋。
接到这样的好消息,柔福下朝后当然要第一时间往清景园去告诉姜离。
而对于常常探望皇帝这件事,柔福不但不会低调避嫌,反而每次都非常高调。
散朝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下“如此喜事,怎可不报于陛下知道”表示这就去探望皇帝,还真情实感道“陛下这两日圣躬不安姜离沉迷研究博戏,这两日确实有点萎靡,但得知这样的好消息,一定会龙颜大悦,精神头好起来的。”
诚实的帝姬如是道。
然而群臣们自动翻译哦豁。帝姬又要去气陛下了。
这诛心划掉,尽孝悌之道的频率真高。
于是有不少欣赏的眼睛目送柔福帝姬离开的身影其衣上绣龙栩栩如飞。
陆宰就是其中一个。
“帝姬是个体面人。”自皇帝从海外归来后,陆宰观察了几天帝姬的行止,如是感慨道。
有流程帝姬是真的走
自皇帝从海外归来,住在清景园养病后,帝姬是晨昏定省去给皇帝请安,然后不急不躁一道道把圣旨往外捧比如朕躬不愈,令帝姬总录万机;再比如中元节将至,帝姬可代朕祭祀太庙。
甭管这些圣旨是不是出自皇帝本心,但反正帝姬拿到了。
于是从暂掌玺印,丝滑过渡到了临朝称制。
并且,自然而然就触发了宋朝女子临朝称制后的关键词着天子衮服。
于是,在三日前的中元节祭祀宗庙之前,梁红玉将军在朝上请旨道“当年章献明肃
皇后刘娥临朝称制,纲纪四方镇抚中外,祭祀宗庙之时,便着帝王衮服。”
“臣恭请帝姬效仿先贤,以安战乱之时天下百姓民心”
此时身为殿前都虞候兼领御营使,即掌握着这临安城内外兵力的梁将军,提出这个帝姬着衮服祭祖的建议,并友善问满朝同僚谁赞同谁反对,实在是一种客气的通知。
是真的很客气,看,还引经据典的呢正是给某些满口礼教旧规的御史、士大夫们一个台阶下。
不过帝姬的态度显然也很直白台阶给了,识趣的就下去。
再不识趣的,台阶没了,也得被踢下去,那还可能摔个好歹。
于是朝臣们甭管内心如何想,面上就是统一的啊对对对。帝姬既然临朝称制,就着帝王衮服吧。
满朝文武这要是放在三国线,基本就是从剑履上朝入朝不趋,走到赐九锡加殊礼这一步了再往下,可就该数辞数让勉为其难接受禅位了。
若不看经典三国线,只看本朝,帝姬也是很有太祖遗风嘛
咦这衮服怎么就披在我身上了呢好吧,皇兄既然不良于行,那我只有勉为其难着帝服去祭祖了。
话说,中元节柔福头一回穿上衮服后,自然特意跑去清景园,展示给姜离看。
姜离点头好看
中元节啊,真是值得怀念的节日。
让她想起之前在明朝时,那一次中元节大点兵来了。
于是,中元节当日群臣们就听闻考虑到陛下养病中不能出门去祭拜列祖列宗,帝姬就给陛下送了许多祭祀贡品纸钱等物,好让陛下在清景园内遥祭。
朝臣们一起赞美帝姬的孝心德行。
而姜离这边,直接把柔福送来的各色纸钱烧给了明那边的故人们。
虽然是跨时间线,但也算是心到神知了。
中元节当日,看着柔福帝姬亲手给太祖烧栩栩如生的纸人贡品时,李纲等朝臣甚至忍不住想要是把皇帝本人烧下去,太祖应该也挺高兴的
其实柔福也在想那要不是我姐,把完颜构烧下去给太祖添添喜气就好了。
不过身着衮服跪拜宗庙的柔福,很快想到遥远的五国城那里,还有一位皇帝哥哥伸长脖子等着回来呢。
她俯首行完最后一礼总有一日,她会把那位皇帝哥哥,分批分次烧给列祖列宗,烧给天下万民。
想到这儿,大孝女帝姬又真情实感为了已经死掉的宋徽宗哭了起来。
父皇,您怎么就死的这么早,不给女儿尽孝的机会呢。
没关系,女儿定会事死如事生,将您棺椁请回来后,与兄长一视同仁地厚待。
总之,正如此时映在陆宰眼中的龙样绣纹自中元节衮服祭祖之后,柔福帝姬就若无其事换上了皇帝常服上朝。
大部分朝臣也跟着帝姬一样若无其事。
站出来反对的朝臣当然也有,不过很快得到了提前退休的优厚待遇,羡煞旁人。
至于帝姬什么时候走出最后一步
眼明心亮的朝臣都有差不多的猜测大概是要在开封城,而不是在这临安城中吧。
尤其是今日,帝姬又下了封赏北地各路义军授官授爵的旨意,跟向金国承诺北人北归的当今皇帝形成了更加鲜明的对比
北地官心民心若何,再不必问。
故而所有站在帝姬这边的朝臣,都很欣慰帝姬走的真稳啊。
而稳稳的帝姬,此时正在进行每日最快乐的减压活动
清景园外戍守的侍卫也好,在园内负责洒扫庭院、侍弄花草的宦官宫人也好,都见怪不怪听着里面皇帝对帝姬的发火。
伴随着各种砸东西出气的声音,乒乓响成一片。
好在宫人们心道也不用他们去额外收拾碎片,只需要将物件摆回原处即可帝姬把陛下寝宫里的物件都换成了金属的,砸起来虽然响,但并不祸害东西。
唉,陛下现在也只能砸砸东西出气了。
而屋内
“姐姐的准头真好”
柔福把手里的杯子往墙上画的圈里掷去,见杯子落在圈外,就取了一枚筹码放到姜离那一堆去。
姜离特意澄清这准头好跟完颜构无关,是她自带技能,当年她刚到大明,拿个铜杵从背后砸王振,也是一砸一个准。
柔福在输掉所有筹码的过程中,跟姜离讲完了今天的朝堂事。
听到朱仙镇,姜离就忍不住开开心心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算算日程,哪怕是负重前行,云崽现在也该到朱仙镇与岳将军会合了
姜离不免想起,史册之上于少保曾在京城保卫战善用火器,抵御外敌。
他保住了大明没有变成南宋。
如今,这火器到了南宋另一位少保手中。
姜离很期待。
看着香炉里燃尽的一柱香,柔福有点低落“我又该走了。”
外面还有无数等着她去忙的事情。
她心如明镜如果她跟完颜构一样,是一位侥幸逃出来的皇子,那么哪怕她平庸无能,在完颜构出事后,也能顺顺当当坐上帝位。
因她是一位帝姬,平庸和混日子就不够了。
姜离把屋内最大的铜盆递给她,柔声道“摔吧。”压力是需要发泄的。
哪怕走在梦寐以求矢志不渝的路上,劳累和压力也是不可避免的。
柔福的状态便是如此。
一声熟悉的巨响自屋内传来,守在寝殿外面的宫人都已经学会了听声辨物哦,陛下又开始砸那大铜盆了,那就代表着陛下力气快花完了,今日的砸东西之旅马上要结束。
果然,很快只见帝姬从屋内从容走出。
“再也不许来了”陛下的声音从
屋内传出的同时,还有一道黑影飞出来。
吓得旁边宫人侍卫忙一拥而上“帝姬小心”
好在这被砸出来的物件,只落在帝姬脚边。
被扔出来的是个没有插花的铜花瓶。虽然是铜制品,但花纹还是很漂亮精致的,而且厚度可观十分耐砸,不会一砸就变形。
宫人们忙捡起花瓶,就见帝姬不但不恼,还亲手去折了一支夏日开的最好的紫薇花插到了花瓶里“送给陛下赏玩。”
旁观者帝姬脾气真好
有小宦官低眉顺眼与旁人一起跪送帝姬,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很快也会一一传话出去。
帝姬如今越来越过分陛下一定是急于收回权柄吧。
而屋内,姜离重新躺回去准备补觉唉,这些天就钓了几条特别小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大鱼上钩。
朱仙镇。
岳帅也在计划钓鱼。
钓一只大金鱼。
他已经亲眼见过了火铳火炮的威力。
而岳云在旁有点紧张问道“父亲觉得炮火火力足以轰动开封城城门吗”
却见父亲只是凝神望着火炮留下的痕迹,片刻后才道“火器之用,无间攻守破敌可成血路,攻城可使之碎。”1
攻守
谁说,他们一定要是攻城的那一方。
岳云一怔。
自打接触火器以来,他想的都是威力越大越好,此时被父亲忽然一问,如晨钟暮鼓。
倏尔明白过来兵法曰上攻伐谋,其下攻城。
“父亲的意思是,完颜宗弼如今被围开封城,已失斗志,若再知道咱们这边有新式的火药,必更增退意。”
听儿子说的是火药,而不是火器,岳飞露出几分笑意。
果然是进益了。
上兵伐谋先吓一吓完颜宗弼,让他以为岳家军这里有新配方的火药,能够炸开城池攻城炮当然还是机密,若他被吓得直接弃城而走,自然是最佳结局,他们直接去痛打落水狗就可以了。
岳飞看过各种火器图,神机营布兵图,觉得比起守城,机动的神机营似乎更适合去追着草原上的骑兵打。
而火炮比起攻城,作为守城方来用,克敌更甚。
若是时空能彼此交汇,岳将军此时的想法能够被听到
那么不管是带着神机营五征漠北,去扫蒙古骑兵的明太宗朱棣,还是明晚期靠着红夷大炮守住了宁远城,痛击另一脉女真人首领努尔哈赤的袁崇焕,都会感慨一声岳少保,知己啊
岳云越想越小鸡啄米点头“父亲说得对,无论成不成都该试一试若是把开封城轰坏了,咱们还得重建”
能够上兵伐谋最佳,若不能再攻城就是了
反正他们是利器在手如虎添翼,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岳云仔细盘算了一下要是给完颜宗弼施
加些压力,感觉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与从前几年被打败而退走不同,数日前,完颜宗弼在颍昌府可是已经避战跑掉一次了不战而逃这种事儿,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啊。
开封城内。
其实,岳帅是真的有那么一丢丢高估完颜宗弼
其实在他用计之前,完颜宗弼就有点想要跑路了。1
毕竟,完颜宗弼是经过祖上富裕的日子的。那时候金军打南宋绝大部分军队真的是摧枯拉朽,手拿把掐,他曾经是相信,他们金的骑兵精锐战无不胜。
可正如李纲所奏那样此消彼长。
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几个月来,完颜宗弼扎实输了几次不是从前那种宋军占据长江天险,他们渡江攻占南边不得的输。
而是就在这中原之地的平原上,精兵对精兵,他输给了背嵬军,损失惨重。
而十数年的征战下来,金的精锐部队是越打越少的。
征兵自然是要征,但女真就这么多人,兵源能有多少
完颜宗弼如今麾下队伍,许多都是签军。也就是强行征用平民丁壮当兵。
问题是这强行征发的平民,很多是这金占区的平民
一旦开战,这些人的刀枪剑戟到底向着哪里
再加上,想起岳飞那个连结河朔的谋略,完颜宗弼就恨得像身上有无数蚂蚁在爬。
这比岳家军之前战场上干掉他女婿养子什么的,让他难受多了。
要是神灵能明码标价,多少个女婿换一个岳飞去死,他都能主动出手祭献。
他想离开这座开封城了
反正离开中原,他背后还有大金广袤的国土。
只是他在屋内烦躁地来回踱步,再次回旋镖式的体会到了和谈派完颜昌的痛苦被人架到墙上下不来了。
这时候灰溜溜回去,以后他在金国还有什么话语权。
但脑海中很快又响起另一个声音但要不回去,就永远回不去了呢面子权势都是一时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在天人交战中,忽见亲信斥候急匆匆求见,向他禀明了一个好容易探知到的绝密消息。
“是距离咱们百多里外的一处孤城军塞。”斥候边回禀还边拿出物证,是一大团有着浓烈硫磺硝石气息的土块“从前可没有这样厉害的火药,简直是直接炸碎了一座城”
斥候摆摆手他来回禀主帅,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
是从那座孤城里逃出来的金军,可惜已经神志不清,只会反复嘟囔什么全碎了炸光了之类的话。
见着疯疯癫癫的金兵,完颜宗弼脸色也很难看。
这是什么火药宋人怎么这般狡诈,惯会研制这些精巧军械。
这一刻,完颜宗弼想起当年仙人关一战,被神臂弩支配的恐惧。
没错,姜离从前了解到的,吴玠将
军守仙人关之时,调用了神臂弩等利器以少胜多破敌制胜,给金军留下了心理阴影其中的金军,还是完颜宗弼。
虽然后来他顺利从临安朝廷拿到了神臂,也给金军配备上了。
但当年初见这种射程足有二百四十步,且能贯穿重甲的神弩,还是给他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离这是什么行走的经验包。
不过,倒是真看出来,完颜宗弼是积极主战派了。
每回挨打都是他。
开封城内。
完颜宗弼脑海中的天人交战停止了。
大金不能失去我。
况且除了我这位举足轻重的名将,这开封城内还有两万多金兵精锐呢。
我要为国保住有生力量。
“父亲完颜宗弼真的要跑”
岳云入主帅军帐的时候,就见父亲正在看一张陈旧舆图,图上有一道血色的红线。
岳云当然认得这条血色线
十多年前,完颜宗弼就是沿着这条红线,先攻占燕京北京,一路下真定,信德,然后在次年的正月里,攻破了汤阴县城,抓走了许多宋兵俘虏。
之后渡过黄河濒临开封城下。
汤阴是他们的老家。
岳云在七岁那年的正月,看着家乡被完颜宗弼率军攻陷。
对孩子来说,有些快乐平淡的回忆,或许会随着长大而忘记。
但惨烈的记忆不会。
岳云仍旧清楚记得自己幼年时,是如何流离失所,如何看着金人铁蹄践踏故乡土地。
那一年正月,红色的不是往年家家户户贴着的福纸。
而是鲜血。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岳云眼中烧起两团亮光,是曾经家乡被战火点燃,十年未熄的火光。
十余年前,完颜宗弼是这样来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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