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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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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坐良久,那陈坚白也知道不能这样干耗下去,终于道“本不当来叨扰军将,只是我有一桩事,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他顿了顿,抬头见得厢房里头无人,木门紧闭,复才小声道“今次军将携兵西行,又得天子信重,想来对西边事体十分了解却不知保宁郡主将要和亲那一位是个什么来历,人品如何”

    陈坚白姿态放得极低,说话也并不惹人讨厌,裴继安对他的态度便和善了许多,道“实不相瞒,我也才知道此事并不久,方才你也在殿中一并听诏,知道今次领命乃是去往龟兹,只是借用保宁郡主和亲事由转往黄头回纥而已,对其中情况,我并不了解,至于和亲之人情况,更是全不知晓。”

    又道“你若是想要打听,不妨去鸿胪卿里头问问当中有两位官人常年与西边打交道,想来对黄头回纥事十分熟悉。”

    陈坚白听得裴继安并不像有所隐瞒的样子,顿时十分失望,叹道“我不过是个低品武官,鸿胪卿的官人哪里会来做理会”

    他眉头紧锁,长吁短叹的,原还不住喝茶水,此时手中捏着杯子,倒是半日不晓得动了,半晌才苦笑道“军将就要出行,想来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倒是下官唐突了。”

    一面说,一面起身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裴继安看他说话、行事俱都上得了台面,不是那等容易惹麻烦的,想了想,问道“保宁郡主和亲黄头回纥,乃是朝中所定,一应俱有天子圣言,你在此处做打探,是欲何为”

    陈坚白忙道“不过出于兄妹之谊,毕竟是妹妹远嫁,我虽是没甚拿得出手的,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又道“我看裴官人家中也有个妹妹,必能懂得我心中所想若是嫁在京中,多少还能看护一回,遇得什么不妥,也有娘家人照应撑腰,然则而今远嫁西北,元娘是个性子柔和的,再懂事不过了,受了欺负只会忍着,还不知道会如何委屈”

    裴继安看他言辞恳切,想到家中沈念禾,便问道“若是打听出好来,你当怎样要是打听出不好,你又待怎样”

    天子赐婚,又是和亲大事,并无半点转圜余地,哪有可能见得男方不妥当,就说不嫁

    陈坚白道“若是好的自然好,若是不好的,却要另做准备,好颜色的陪嫁好女,好食、酒的去寻厨子酒工,若是为人暴虐,却要送些好护卫。”

    他一一数了几样。

    裴继安道“你既有此心,俱都备上,总不至于多余。”

    陈坚白面露尴尬之色,良久,却是忽然抬头看着裴继安,道“下官也不怕裴军将笑话我原来不过在厢军里头当差,自去岁才得选入禁军,月俸实在不多,家中原还有个老母奉养,前些年一直卧病在床,手中着实没有几个银钱,若是要全数备齐,虽是有心,到底无力”

    他不要脸地把自己面皮扒下,倒叫裴继安把他放在眼里了,忽然问道“你姓陈,保宁郡主姓周,你二人是亲兄妹”

    陈坚白摇了摇头,老实道“原是表亲,我娘同保宁郡主亲娘是为同族姐妹。”

    裴继安顿时有些好笑。

    说是表亲,其实认真论起来,两边已经几乎没什么血缘。一表都远上三千里了,更何况这还是族中姐妹各自的子女。能如此上心帮忙,必定不是因为两人亲缘。

    联想到方才陈坚白说起保宁郡主时那等神情同言语,裴继安多少猜到了几分,也不拐弯子,直接问道“你二人既不是亲兄妹,你当日为何不上门求娶”

    陈坚白本来站得笔直,猛地听得裴继安如此发问,面色不由得一变,仿佛受了什么大惊吓,嘴巴翕合一阵,本还想要支吾过去,等到对上裴继安的眼睛,心中一个激灵,到底老实交代道“元娘及笄那年,我娘上门提过亲,只我当时无官无差,不过厢军里头一个小卒,她家一口否了”

    既是开了口,陈坚白索性将从前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周家虽然有早年祖上留下不能货卖的宅子、田亩,又有朝廷分下些许宗室供奉,可周父好赌好色,隔三差五就要出门浪荡,日子过得十分艰辛。偏巧当日陈坚白父亲病逝,跟着亲母进京投亲,阴差阳错,借赁了周家的宅子住。

    两家本来带着亲,周元娘貌美性柔,陈坚白虽然文字粗浅,可也是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再兼为人忠厚,看着十分靠得住。

    周父常年在外混迹,陈母时常生病,陈、周两家又住在一处,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你帮我家做些体力活,我帮你照顾亲娘,渐渐情投意合,等到周元娘及笄,陈母边上门向周家人提亲了。

    周父纨绔一世,养了两个貌美的女儿,早想好了如何奇货可居,嫁个好人家,多得些聘礼,见得陈家这般家底,自然不肯,气愤之下,当即将陈家人撵得出去,再不肯来往,又放出话去,想要娶自家女儿,若是不能有泼天富贵,必要有显赫身份,凡举穷人白身的,想也不要想。

    周元娘倒是个重情义的,说通了母亲,偷偷托人给陈坚白带话,叫他设法弄个说得过去的出身,也不要什么显赫高官,再来求娶,又叫人出去放话,说周家大女儿患有隐疾,将外人吓退,眼看拖得年龄渐长,便再无人惦记,只剩得心上人了。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父等了两年,试试出去探问,甚至主动寻上门去,却总找不到合适的,也觉出不对来,等知道缘故,已是来不及了。

    正当此时,遇得天子要在宗室中挑选贵女,周元娘论相貌乃是上佳,论出生,也是妥妥的太祖一脉,顺顺利利就入了选,而陈坚白听得消息时,早已来不及了。

    “到得这一步,我再做不得什么,可朝廷不过按礼送嫁,哪里会管元娘究竟缺什么,又要什么,我当日晚了,今时便不能再见同她任人宰割,只能多做准备,能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

    陈坚白说到此处,双手已经攥握成拳,只同裴继安道“我早前就听得裴官人为人品性,今日所说,官人听了只当风过耳,出了这个房,我再不肯认的,莫要污了郡主名声若我听得外头传言不对,再晓得是哪里传出来的,便是舍却性命,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裴继安倒是不介意被他这样不痛不痒地威胁一回,听了缘故,想了想,道“我识得一位长辈与鸿胪寺中一位官人有些私交,你有什么要问的,不如拟个单子出来,或许能帮你打探出来点消息不过打探多少,又有无用处,却不好说了。”

    他能发这样一句话,已是叫陈坚白惊喜交加,哪里还有什么挑剔,在此处谢了又谢,急忙让小二带了纸笔进来,半刻也不肯耽搁,咬着笔头写了两页纸的问题出来,又亲送裴继安回府不提。

    裴继安倒不是拿话骗他,只过了一天,就把纸上问题都寻了回复出来,另还添了不少黄头回纥当地风俗、习惯,正要着人送去给那陈坚白,却遇得沈念禾进门来问话,刚好见得那一张纸。

    “三哥这是在看什么”

    沈念禾瞥了一眼,看那上头写的全是黄头回纥当中大部落长的生平事迹,也不以为意,还笑着问道“听闻黄头回纥的部落长今年已是六十余岁了,又有三十余个子女,不知是也不是”

    裴继安点头道“确有此事。”

    他行事一向有分寸,自然不会把陈坚白同周元娘的关系说出来,便将那纸页收好,装进信封里仔细封好,又打铃叫人送了出去。

    沈念禾问那一句话,原只是顺口,此时听得裴继安一口应了,面上的笑容不由得渐渐收了起来,因联想起和亲事,忍不住问道“三哥,那保宁郡主,好似才及笄三两年”

    裴继安沉默片刻,只应了一声。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原因,朝中如何和亲,又同谁人和亲,也不是他能左右的,甚至此次送亲与他都并不干系,可哪怕不涉身其中,只是听得这个消息,都会叫人有些不舒服。

    世间老夫少妻不算少数,可一国和亲郡主下嫁给番邦,竟是也只能做众多妻妾中的一员,丈夫早有数十个子女,其中泰半已经成年,离家万里,毫无助力,又是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想想都可怜。

    沈念禾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裴继安打起精神,道“多思无益,左右今次你也是同行,若是心中不舒服,不如路上教她说说回纥语,等到了地方,也容易适应些。”

    沈念禾深以为然,往下再推,顿时想到多寻些回纥相关的书册,若那保宁郡主人品不差,又愿意学,倒是可以同她说说其中风土人情,另又想其中多有陪嫁丫头、护卫,最好人人都要学两句,能帮一点算一点,一时又抽出空来编纂了几页学回纥语的书目。

    她本就事多,又算着将要出行,时时同郑氏忙这样、忙那样,眼下又多了一时,更没有空档。

    裴继安等了几天,见她半点也不过问,好似忘了一般,索性寻了个吃早食的机会,问沈念禾道“眼见已是春暖,我同婶娘说了一回,想给你办了及笄礼再往西去。”

    沈念禾倒不是忘了此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她前世早办过及笄礼,还声势浩大的,其实也不过如此,除却累,什么也不剩下。况且今次这个及笄,并不是真正的“及笄”,“沈念禾”的父母俱都不在,高堂位上空荡荡的,又办给谁人看,与谁共庆呢

    只是裴继安如此一问,她却不能直说,只道“眼下人人都忙,难道不办这及笄礼,我便不算及笄了”

    又笑道“若是今次西行能寻到我爹,届时想要补办一场也来得及。”

    裴继安见她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发酸。

    实在不怪他多想,乃是郑氏前次郑重同他说过,女子及笄礼最为要紧,最好要多叫德高望重之人来镇场,又多请交好人家来吃宴,场面愈大,越能给做面子。

    裴继安以此推之,只以为沈念禾不想给自家添麻烦才做此回答,便柔声道“虽然事多空少,却也不能连及笄礼都不办罢将来若是见得沈叔叔,他听得我如此行事,本就对我未能满意,怕是届时更看不顺眼了。”

    沈念禾笑道“我爹也不看重这些。”

    她见裴继安一副十分不信的样子,索性道“我是当真不在意此事,三哥不要多想,若是一定要办,等找个机会,去外头喊一桌子菜回来同婶娘吃一吃就好。”

    裴继安更是心酸。

    他欲要不同意,可一想到要是执意大办,似乎也不怎么办得起来。

    裴家远不到起来的时候,旧交们都在观望,自然不可能凑上前来。他虽然在京中有不少人脉,可与沈念禾的身份比起来,又实在算不上什么,再自己觉得交情深厚,在外人来看,还是上不得台面。

    旁人办及笄礼,都是怎么盛大怎么来,便是小门小户,也能凑些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吃一顿,然则到得自己家里头这一个,却只能过得如此寒酸,纵使她自己不觉得,他却有些难受。

    要是冯蕉、沈轻云其中任意一个还在,甚至只要冯芸还活着,都不会叫这一个遭到冷落。

    而若是他身居高位,一呼百应,又哪里会叫她受此委屈

    思及此处,裴继安不免想到白日间见的陈坚白,只觉得自己与对方不过半斤八两,半点没有好到哪里去,只觉得心中堵甚,等到转醒过来,立时又把这想法压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