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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贰
    贰

    曾九已经在这个世界徘徊了十来年。从她来时起,就是二八韶龄,直到现在容颜也未改变。

    或者换句话说,从她有意识以来,她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她醒于一座小楼,楼外桃花如雨,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仿佛生来就没甚么感情,亦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仿佛姓曾,是第九个孩子。在那小楼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摸索清楚离开的法子。

    但离开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她要做的就是,在六十年内,成为小楼所要求的天下第一。

    上一个世界里,她花了四十余年打败了丁鹏,斩断小楼一夜听春雨,最终被认作天下第一刀。安闲了十几年后,便又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次小楼在她脑海里印下的字是天下第一毒。

    毒嘛,她没甚么头绪。根据她脑海中一些破碎的知识片段来看,苗人玩毒似乎都很是厉害。于是她便花了九年多的时间,盘桓于川黔湘西一带,甭管是用偷得抢得,骗得求得,终究学得了一身毒术。这毒算甚么水准她不很清楚,但斟酌她手下败将的水准来看,应当是挺了不起。

    只是挺了不起并不算甚么,当不得天下第一。

    还有的路走,不着急出名气。

    这般出神想着,曾九手捧经书翻看,不多时便心知这本秘籍的厉害之处。待匆匆翻到上卷卷尾,只见入目都是些奇怪不通的文字。她微微蹙眉,念道“斯里星,昂依纳得。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正百思不得其解,洞外风雪中忽而传来一阵极轻巧的脚步声。

    曾九不动声色,也不烦扰,侧首向外头一瞧,正见四人裹挟寒风奔至洞外。隔着一道洞口,那四人以一个身材硕健、紫色脸膛的大汉为首,一面交首细语,一面不住向她探看。曾九拿眼波向这几人上下一扫,因她生得极貌美柔媚,又不知来路,那几个汉子便更谨慎,当先那紫脸汉子便缓缓向前踏了一步,拱手道“姑娘瞧着脸生,不知迎雪上山,有何贵干”

    曾九听了这话,不由觉得稀奇有趣,她将经书两卷重新用鲨鱼皮子裹好,收进貂裘之中,笑问“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我瞧你也很脸生呢。”

    紫脸汉子两眉微微一动,不去看她面容,不冷不热道“在下明教烈火旗旗使焦昊,昆仑地界上的大小人物,在下没有不认得的。好教阁下得知,此地已是光明顶辖内,阁下若有甚么事要办,在下倒还帮得上忙。只是请教阁下高名”

    曾九闻言,两手拢着貂裘直腰站起,不慌不忙的走到洞口去,柔声道“原来是明教的高人当面。我初来昆仑,甚么也不懂,闯到此处来,实在对不起。”她走到近前,焦昊鼻端不期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在冰刀雪剑之中异常浸人肺腑,想来应是这少女体香。

    他四十余岁年纪,见过的美人已经不少,但没一个能同这娇艳绝伦的女孩儿相提并论,一时不由心神微微一乱,不自在的向后微微退了半步。正当时,那少女又道“我姓曾,上昆仑来找药的。焦大哥,要么你给我指指看,哪儿是归你们明教管的,我避开也就是了。”

    焦昊正要答话,余光一瞥,忽而瞧见洞内火光旁血迹斑斑,一串缚着绳索的男人正贴墙立着,脚畔仰面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观其衣着体态,仿佛便是教中留意的那个采药人。

    这番场景正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焦昊蓦然惊醒,当即暗运内力后撤一步,以防这少女骤然出手伤人,但他右脚甫一后落,只觉一阵筋骨酸软,体内气滞不顺,筋脉中更有一股的麻痒像小蛇一样乱钻乱窜。焦昊面色大变,提掌便向那少女拍去,喝道“妖女下毒”不料愈是提气用力,体内麻痒愈甚,这一掌刚拍到,他忽觉檀中仿佛有万针攒刺一般,剧痛剧痒之下啊地大叫一声,掌上再没一丁点力气。

    曾九站在洞边儿一动也不动,笑吟吟地受了他这一掌,才伸出腻白手掌拂了拂裘毛,口中道“焦大哥,你千万不要使力。不然死得不仅更快,还要更痛苦些。”

    焦昊疼得满脸冷汗,又痒得煎熬万分,只咬牙一声不吭。他身后那三人瞧见情形不妙,口中叫道“焦旗使”便要抢上前来动手,焦昊急忙道“不要近前来当心中毒”说罢,自己亦缓缓往后退却。

    曾九也不拦他,待他又退出三步,才温柔道“焦大哥,你不要怕。我无缘无故的,不会害你。只是你看,洞里那死人刚到这儿没多久,便引来您这样的大人物前来窥视。眼下他又死在我手里,要是我是焦大哥你,也定要怀疑我杀人谋财了,是不是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没别的法子,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这样儿你不能动手打我,咱们才能好好说话。”

    焦昊只恨自己为美色所摄而大意中招,又惊惧于曾九不着痕迹的毒术,此时强压心中怒火,道“曾姑娘说得是。只是这人盘桓昆仑日久,近日才预备下山去,教中疑心也是寻常,并非有甚么歹意。在下对曾姑娘也没有坏心,既然大家一场误会,还请姑娘赐下解药来。”

    曾九道“这个不忙。还有几件事,要请教焦大哥呢。”她于风雪中嫣然一笑,侧身一让,“外头怪冷的,要么进来坐下说话”

    焦昊愈发忿怒,道“不必。有事请讲”

    曾九也不在意,便兴味盎然地问道“您贵为一旗旗主,想来见识比我高多啦。我自出山以来,凡须出手,从不用同一个样的毒。方才使得那一种,我心里很是喜欢,因它闻起来芬芳扑鼻,毒效也很有意思。您掌眼看看,瞧我这毒使得怎么样”

    曾九这一问倒确系出自真心,只是听在焦昊耳中,便犹如羞辱一般。要说当下,明教教内亦有专司药毒的高手,他自恃教中人才惊艳,不愿受这乳臭未干少女的鸟气,终究按捺不住,勃然冷笑道“妖女欺人太甚焦某改日再来领教高招”说罢,他身畔几人扶住他,径自往风雪中去了,不多时便不见人影。

    曾九微微讶然,想通后又不禁心生争竞之意,倒想看看明教中可否有人能解了她这一毒。便也不忙离开,而是反身走回了洞中,吩咐道“将这人尸首抛出去罢。”

    却说焦昊率人回到光明顶上,发觉只要不动用内力,整个人便与常人无异,心下不由稍安,一面吩咐手下兄弟将此事报与向教主知道,一面寻到青松道人辛英院中去,请他来解毒。只两人甫一照面,辛英脸上的笑意便收了,问道“焦旗使中了毒”

    焦昊心里纳闷,嘴上却诚心赞道“辛兄弟果然医术不凡,我行动一如常人,可甚么都没说,你便知道我中毒啦。”

    辛英眉头一皱,道“你也不瞧瞧自己甚么脸色”

    焦昊将脸一摸,不由问“甚么脸色”

    辛英请他坐下,又在他腕上垫了一块洁白绢帕,替他号起了脉,这才道“你面色泛金,有亢奋之色”

    焦昊闻言哈哈笑道“我这紫红脸膛,难为兄弟你能瞧出面色泛金来。”他一说话,辛英只觉一股栀子香气幽幽扑来,仔细一嗅,却又消失无踪,正是焦昊口中所出,心中不由蓦然一沉。

    焦昊原本还自说笑,但不知不觉间一炷香时候过去,只见辛英面沉如水,神色变幻不定,渐渐竟致额汗遍生,仿佛魂不守舍一般,心中亦不由惊悚。踟蹰片刻后,他开口问“辛兄弟,这毒你看如何”

    辛英骤然回神,怔怔半晌后,忽而连珠炮似的问“你如何中了这毒谁人毒了你”

    监视药夫那件事并非教中所有人都知晓,焦昊不由略一沉吟“这”

    辛英一拍桌,苦笑道“生死大碍,还有甚么可犹豫的,快些讲来罢”他面色阴晴不定,又问,“是不是白驼山的人”

    焦昊不由一愣,道“怎么可能毒我的人是个女娃,瞧着不过十六七岁模样。”

    辛英喃喃道“不是也对,也对,瞧着也不像啊。”兀自苦思半晌,又回过神来问,“她如何毒的你”

    焦昊眼下也瞧出来了,辛英只怕解不了这毒,性命攸关之下,便道“这事说来话长”

    辛英却不耐烦道“谁问你那些了我问你是怎么中的毒当时情形如何”

    焦昊这才恍然,便将中毒前后情状一一复述出来。辛英愈听愈是心惊,末了沉默良久,问道“她自称是甚么人”

    焦昊亦变得有些怔怔的,道“她说姓曾。”

    辛英苦笑道“姓曾,姓曾,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这世上岂有如此道理焉有这样的剧毒,无形无色,只凭一股子香气毒人”

    焦昊勉强笑道“或许并非如此,只是我没瞧清”他说话间,口中发出的花香气愈发浓郁,这下连他自己也都发觉,一时竟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欲呕。

    辛英叹道“焦旗使,实在惭愧,兄弟我是无能为力。这毒发散极快,眼下已有浸入脏腑之相,你万不可动用真气,亦不可再行活动气血。我令童儿将你抬到后头厢房去,以金针替你封住心脉,勉强拖得一刻是一刻。眼下只盼那姓曾的还滞留昆仑,未曾走远,好使人搜得到她的踪迹。”又吩咐一侧童子道,“速速去请教主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