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一路的血与尸体, 给这片土地染上了悲壮凄然色调。

    除黑衣黑袍黑斗蓬这种巴不得人家都知道他是魔修的尸体外, 还有体型特别高大的半人鱼。

    凌绾从没有看过这么高大的半人鱼。

    哪怕她在那片海域看到的人鱼, 其体型也和人修差不多, 绝没有此下眼前这种魁梧高壮

    地上这些人鱼尸体, 光是上半身，从一米到一米二三皆有，合上修长的一米多鱼尾巴, 整条人鱼多处于一米八九到两米五之间, 和人修一米多的身高相比，简直是又高又壮的一大只。

    它们外型特征极易分出男女, 而从体型上, 也能猜测年龄大小。

    “这是泉客”凌绾问。她没看过泉客，虚一说时, 她以为和她所见过的人鱼差不多了，现在瞧见, 多少惊异。

    “不是, 这是泉先。泉先眉心处有道蓝色波纹，是上古物种特征之一, 天生比泉客来的高大, 却因心性安于安逸和平，向来只会生活日常, 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虚一说着, 人也至一具人鱼形体的尸身前站了起来, 再度往前走。

    凌绾听着他话, 视线再一次落在她跟前那一具容貌雅致的女人鱼上，果见眉心有道蓝色的水形波状纹。

    看着这波纹，凌绾觉得有些熟悉，就像是

    她手，忍不住摁在突然热了起来的眉心，感受手底下浮起的硬实物，如被惊到，又像是灼到般，指尖瞬间挪开

    刹那眉心激射出来的银芒黑泽，快的眨眼间消失，彷佛从未出现过般。

    小心翼翼走在前端的渡真，没察觉到的依旧前行，而处于他和凌绾之间的虚一，却是感受到和凌绾联系的那道感应传来一抹微妙感，神思一动，人于下一秒立于她身旁。

    她视线凝在地上泉先面庞，神情恍惚如无神，可细看，却是她像是隔着那具尸体看到了什么，才有此表情，便没打扰的，静静站着，也瞅着她眉心上，再度跑出来的银黑晶体。

    那是，她的本源。

    平时只会隐藏起来，不会轻易显露，但现在

    凌绾看到了什么

    在银芒黑泽下，她看到了底下女泉先的灵体。

    其模样和躺在地上的尸体无二，但长长的鱼尾巴端连结的，是眉心处那点蓝色波状纹。

    女泉先看到她，面露讶异。

    随即露了抹笑，扑向她，于她紧张的运转灵气前，轻喃如歌唱。

    “别紧张，我需要你帮忙”

    明明是拗口的方言，凌绾该是听不懂的，却能感受到对方言语意思，以及那抹愉悦之意，敛住冲动，看着对方于自己身旁打转了三圈，后如童话故事中，巨大的身体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泡沫，缓缓腾空，消失无形。

    女泉先消失，凌绾也从那种奇怪的情境中回过神。

    地上仍是一片鲜血泥泞与破败树木，而躺在那儿的尸体仍是尸体，什么都没变

    像是感应到什么，她手一伸，摊开向上的白嫩掌心，空空如也的，却是突然，像是有人站在她身前，于她手里放上了的东西。

    两颗血般红润的珠子。

    不管是凌绾还是虚一，但见她掌心物，无不愣住。

    这是南屿遗珠

    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拿到

    “你”虚一本想问她看到了什么，但声音一出，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涉及自身秘密，问了让人觉得在打探什么，而被问的人，也有种被窥看之感，便打住了话，让她收好。

    他迟疑，摆正心态，凌绾却是收起南屿遗珠后，狐疑的说“我好像可以用你们佛家言语来说，可以超渡他们”

    凌绾并不是很确定，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女泉先确实不在这个世上了，甚至于离开时，为了感谢她，特意赠送了南屿遗珠。

    她为什么有这样感觉，是说不上来的，不过不妨碍她联想虚一先前的话。

    泉先是上古物种。

    据临白知识，上古期，天地初开，万物皆无，后有混浊，阴阳二极，衍生五行，才有万物复苏，六界形成，而在六界形成前的物种，又被称为上古物种，也是自然所生之物之灵她也归类于这种，所以，算是同类相见，分外珍惜所致

    为了证明是否这样，凌绾又走去另一具泉先尸体前。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被拉入那种玄妙的情景中。

    凌绾想了想，伸手，指尖点在地上尸体眉心那道波浪纹路上。

    虚一要拦住她时，以然不及，伸出去的手，立即反抓的，握住那纤细的腕部，人也与她，双双消失于原地

    虚一再一次睁开眼帘，恢复神思，入目的，是一片深蓝汪洋，其旁，暗礁横立或矗，拍起的浪花层层叠叠，弥漫的落在身上。

    海水沁凉，舒心快活，让人有如回到安全又心安所在，尤其是见着坐在礁石上，兀自扒拉一头碧色头发的人儿时，整个天地彷佛就剩下她与自己。

    他看着自己摆动着鱼尾巴向前，朝那背对自己的人鱼说“贝贝，三日后我将与金对战，可以给我祝福吗”

    声音高亢，盖过冲击的浪潮，却又不失清亮，引得对方手上顿住，他心，也于此时无法自己的期待与忐忑起来。

    那是种面对某件事物的喜悦感，同时期待对方应允他，又害怕被拒绝的复杂情绪，从没有过这种心情的虚一，只觉这一刻的自己异常诡异。

    这不是他会有的感受情绪，所以这儿是

    被唤贝贝的人鱼听到唤声后，停下手中扒拉动作，转过头来。

    虚一楞了下。

    凌绾

    虚一狐疑的看着泉先型态的凌绾朝自己招了招手，然后自己如鬼迷心窍似的，非常激动的游了过去。

    坐在礁石上的人儿，一头碧色长发尽数往后拨，露出了饱满的额挺与远山般的黛眉，其底下竖立的金瞳氤氲着浅淡迷离波光，温柔又深情。

    她红唇上扬，倾泄了抹俏意与喜悦，于他靠近时，俯前的身子，呼之欲出的白腻简直花了人眼，也让他脑子一片嗡鸣。

    不自在，燥意冲上脑，想退开，想撇头，却是──根本动弹不头。

    这不是他的身体

    虚一猛然回过神，白皙的小脸已是靠了过来，在他以为要被亲吻上时，就这么划过颊旁，轻缓带娇的说“要是亲了，你没赢，我不就亏大了”

    说着，那条泡在海水中，与碧色长发相似的鱼尾巴缠了过来，做出与拒绝全然相反的动作。

    感受那动作与递传过来的感觉，他整条鱼都僵住了，面上热红热红的，满脑子自己被一条鱼给调，戏了又动弹不得，遽然，也被推开，那条鱼尾巴翻脸不认人的拍开自己，任猝不及防的他，生生的摔近海里。

    “等你赢了，我任你收拾哈哈哈哈”

    扬长而去的银铃笑声，满是暧昧的言语，尽数消失在兜头盖下的海水，也掩没了他那颗发热的心

    再一次神思清明时，他的手，被举起，围观满座的人鱼，无不神色激动笑着恭喜。

    恭喜

    恭喜什么

    倒在地上的人鱼，举拉他手的老迈人鱼，捧着象征婚姻爱情的珊兰花，朝他游来的凌绾，他心，竟是雀跃到极点，将那似笑非笑的人儿扯入怀里。

    “我终于得到你了”

    虚一见自己拉了人就要亲上，眉头是皱的，心是抗拒的，却是控制不了自我行为。

    所幸，亲上前，他唇被挡了下来。

    凌绾含娇带羞的眉眼里满是开心，却是刻意拍了他一下，嗔斥，“真不害臊”

    是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不害臊

    在一群哄笑中，他追了上去，抓住那白皙的手，五指交扣，声音轻中带哑，透着那份狂躁骚动。

    “等会收拾你。”

    “那你抓到我呀”他手，倏地被甩开，顽皮的人儿，咻的一下，游的不见人影。

    他为之失笑，追了过去。

    而这一追，却是怎么也追不到了

    人修闯了进来，肆意杀人掠夺破坏，偌大宫殿倒塌崩坏，断垣残梁下，尽是尸体。

    血，如丝带般晕染开来。

    他疯狂的找寻那道俪影，却是怎么的也找不着，最后与族人拼死拼活的杀出一条血路，不久，死在一群魔修手里。

    时间，就像停止了般，终止于这一刻。

    鲜血流逝让冰冷逐一渗体入骨，让人只觉似有无数声音唤着自己，意欲将之拉入黑沉无边的深渊。

    虚一立即固守灵台清明，不被声音画面迷了心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一道声音传来，被禁锢的身体得以回归，这才从无尽的冷凝中暖活过来。

    “我能感受到你的压抑何不沉沦”

    虚一没说话，只看着完好的手脚与身上僧袍，眼眸扫过周旁渐渐消失的人鱼尸体，神冷，态度如冰。

    “那是你的世界，非我。”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道声音癫狂似的大笑，“哈哈哈如你非此，又怎入我缘，进我识，得我念”

    “有缘人，帮我找到爱人，你这趟所求，我将会满足你。”

    “不需要。”他这趟所求，已是近在眼前，根本不需要应允这道奇怪，却莫名强大的神识。

    “只有交了心意的泉先，所泣血泪才是你要的南屿遗珠，其他，铸体是为毒药。”

    虚一眉头顿皱。

    他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铸体的，但既被知晓，扯皮也没用，还不如问“如何判定你所言为真”

    “你可以不信，任其铸体失败。”

    虚一沉默。

    毕竟铸体也事关自己，他没法拿凌绾开玩笑。

    左右同是秘境内的事，解决不难

    “十五颗南屿遗珠。”他说。

    “就只有这个你不要你的小珠子了”

    小珠子

    虚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彷佛感受到他的疑惑，所处漆黑的空间里，倏地，像是拉开了隔绝帘幕，出现了凌绾身影。

    凌绾显然被这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一双杏眼戒备瞪的大大的，在看到他时，不确定唤，“虚一”

    虚一应了声。

    凌绾并没靠近他，而是确定他是否为真，迟疑了两秒，才走过去，也说着，“我刚刚看到了”

    凌绾看到了什么，又说着什么，已被脑中那道响起的声音盖过。

    “你看到我的遭遇与结果，感受到求而得之的喜悦，却又消失眼前的可人儿呀，是那么的惹人怜爱，难道你不想拥有，要这么生生错过”如同蛊惑般，那声音徐徐传来。

    虚一看着眼前人，眼帘半敛，盖了那份波澜，无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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