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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陈云州没想到阻止自己抓捕慧心师徒最大的障碍不是这些群情激愤的百姓,也不是狡猾多变、诡计多端的慧心,而是这个胆小、怯懦的苗阿芳,此案的受害者,何其讽刺。

    陈云州抬头,目光穿过人群正好与回头的慧心隔空相撞。

    慧心脸上仍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慈悲、祥和,可陈云州却透过菩萨像看到了他潜藏在这具精致白皙皮囊下那狡诈猖狂的灵魂在对着自己疯狂的叫嚣、示威。

    是啊,受害者都站出来以死力证他们的清白了,官府还有什么理由拿他

    陈云州知道他闭着眼睛,看不见,但还是冲对方一笑。

    燕过留痕,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

    而且今天上午他也不是全无收获,不时响起的拥护值1便是最好的证明。

    最近陈云州一心扑在这个案子上,没找到什么刷拥护值的好机会,每天拥护值只零星的长几点。

    但就刚才那么一会儿功夫便长了六十多点,应该是在场百姓贡献的。

    不是所有人都没长脑子。福元若真的只是做善事帮了这姑娘,官府查清楚后顶多训诫打几十板子就完事了,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苗阿芳这个胆小怯懦的姑娘却为了阻止官府将慧心师徒带走当面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自己尚是“完璧之身”的话,还不惜以死相逼,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谁信。

    不过慧心大师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基于对他以往好名声的信任,不少人还持观望态度。

    但陈云州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转身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纤细十指紧紧抓住柏树,眼神惊惧,浑身发抖的苗阿芳,格外冷静,没有半分发怒的征兆。

    苗阿芳见他没发火,还以为是这招以死相逼起了效果,心下大松,忍不住望了一眼慧心师徒三人的方向,目光哀切又满足。

    可下一刻,她却听见陈云州云淡风轻地说“从百来米的高空坠落,如果是脑子先着地,很可能会脑浆迸裂,红的血、白的脑浆混在一起,面目全非,保准你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若是下半身先着地,你这两条腿应该会摔得粉碎,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无腿女鬼,只能杵着两条血淋淋的大腿在地上拖行。若是你侥幸挂在哪根树枝上捡回一条命,突起的石块,凌乱无序的树枝会划破你的脸,以后你的脸上会留下蜈蚣一样凹凸不平的伤疤,扭扭曲曲布满整张脸,小孩子见了都会吓哭”

    对付这种连坐牢挨板子都不怕,非要寻死觅活的小姑娘,讲大道理,陈述利弊,都是没用的,只能朝她们最害怕的地方入手。

    苗阿芳能盯着他看得出神,能在山洞里藏了九天都还保持着这副漂漂亮亮的模样,说明她是个极为重视容貌的人,哪怕没人看见,她每天都还是会花不少时间在头发和脸蛋上,她绝对没法接受自己毁容变成个丑八怪。

    果然,陈云州每多说一种可能,苗阿芳的脸就白一分,原本只是双手抓住柏树,也悄悄改成了环抱。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最后她闭着眼睛疯狂地摇头大喊。

    陈云州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朝柯九使了记眼色,示意他去将人带回来。这时候,苗阿芳跳下去的决心已经没那么强烈了,半推半就,很容易就能将人带回来。

    可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了一道大慈大悲的声音。

    “阿弥陀佛,苗施主,你别做傻事,快回来吧,山崖边危险,你若因此有个好歹,那就是福元的罪过了,福元会抱憾终身,永远没法忘记你。正所谓清者自清,只要他没做错事,官府会还他一个清白的,你要相信陈大人”

    陈云州一听慧心开口便知道事情要糟,果不其然,苗阿芳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含泪,瞪着快要走过来的柯九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我就马上跳下去”

    柯九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陈云州。

    陈云州深吸一口气,扭头盯着慧心大师,连连冷笑“好,好得很,好个得道高僧,你可真是好样的,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柯九要将人带回来了,你就开口,可真是好得很。”

    慧心大师一脸惭愧,双手合十举在胸前“阿弥陀佛,抱歉,陈大人,是贫僧的不是,贫僧眼睛看不见,不知道柯差爷要将人带回来了,坏了事,实在对不起。”

    说完,他又殷切地劝道“苗施主,万般都是命,我们去了官府也会没事的。听贫僧一句劝,回来吧,切莫做傻事了,你的家人都还在家里等着你。”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真挚,但同样的套路用多了,总会引起反弹。

    而且这次不少人可是眼睁睁地看着慧心“好心”办坏事,但凡聪明点的,对他不是那么虔诚的,都会生疑,就更别提那些心里早就埋下怀疑种子的人了。

    这不,陈云州的拥护值又一下子又长了三十多点,也算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了。

    不过苗阿芳的痴傻、天真也实在令人头痛。慧心大师这状似句句劝解,实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苗阿芳正是因为家里人要逼着她嫁给黄员外才逃婚的,如今说这些明显是刺激她。

    可心思单纯,又处于激动中的苗阿芳完全看不出来,情绪还更激动,着实有些棘手。

    而且陈云州身为一县父母官有为冤者伸张正义的责任,要定慧心师徒的罪,就得苗阿芳配合才行,也不能不管她。

    因为马小云等五名女子都已经失踪了一年以上,山洞里没有任何她们的痕迹,她们要么是死了被随便埋了,要么是被送去了别的地方。

    如果死了也就罢了,还可以慢慢搜集慧心师徒的罪证将他们绳之以法,但如果还活着,只怕她们每天都生活在炼狱中,生不如死。晚一天找到她们,她们就要多受一天的罪,搞不好哪天就撑不下去了。

    陈云州平复了一下情绪,决定使用缓兵之计,暂且不抓慧心三人,派人盯着他们,先将苗阿芳稳住带回县衙。

    没了慧心大师在一旁作祟,苗阿芳一单纯小姑娘哪抵挡得了刑狱的审讯,要不了一天她就会如实交代,届时一样能将慧心师徒绳之以法。

    他正要开口假装妥协,忽地人群后面挤进来一个满头是汗的衙役。

    “大人,大人,我们在东边菜园子旁发现了两具骸骨。”

    陈云州精神一振,瞥向惊惧不定的苗阿芳,冷淡地说“如今也不需要你作为人证来定慧心师徒的罪了,你要跳崖威胁本官也无用。来人,将慧心师徒三人捆绑起来。”

    早已准备好的柯九、江平等人立即蜂拥而来,将慧心师徒逮住,手捆绑在身后。

    围在他们身周的百姓立即惊恐散开。

    慧心大师不愧是只老狐狸,这时候都还沉得住气,淡定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乖乖将手背到身后,任由衙役将他绑了起来,老实得过分。

    陈云州没再理会他,而是悄悄给柯九使了个眼色,然后在衙役们的簇拥下带头离开,围观的百姓见状连忙跟上,山崖边很快便冷清下来。

    苗阿芳见陈云州他们是真的不理她了,将她一个人丢在山崖边吹冷风顿时傻眼了。

    她咬住下唇垂眸低泣。哭了一会儿,见人都走光了,犹豫片刻,还是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山崖边。一走到距山崖几米远的地方,她就再也忍不住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树丛后面忽地窜出两道人影抓住了她的双手。

    苗阿芳吓得放声尖叫“啊”

    刚走出没多远的百姓们纷纷回头张望,只有陈云州一脸淡定“不必担心,我让柯九将她带回衙门。”

    话音刚落,柯九和另一名衙役就牵着苗阿芳过来。苗阿芳的双手都被绑上了绳子,眼泪汪汪的,一副饱受蹂、躏的可怜模样。

    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有女儿的母亲更是没法接受自家闺女为了个和尚要死要活的,所以也没人站出来替她求情。

    柯九故意大声说“大人,小的几个就先带苗阿芳回县衙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慧心师徒听的。

    陈云州含笑点头“去吧,把人看好了。带回县衙单独跟苗老太太关在一起。”

    旁人说的话她听不进去,她亲娘的总能听进去几分吧,苗老太太来当这个套话人最合适不过。

    与柯九分别后,陈云州带着一大群人来到了山顶的东边。

    与西边这处多石头,地质坚硬不同,东边是一处开阔的平地,土地蓬松,地里种了许多莴苣、白菜、萝卜这类的时蔬,还有一块空地刨了出来,搭了架子,估计是要种黄瓜、冬瓜、豆角这类需要爬藤的蔬菜。

    这应该是慧心大师他们的菜园子,毕竟粮食可以下山一次性购买几个月的量,但蔬菜可不方便天天下山购买,还是自己弄个菜园子最便利。

    菜园子旁边挖了一个四五平方大的不规则蓄水池,等下雨天接了水,需要浇灌时就直接从这里舀水浇菜。

    而现在几个衙役就守着蓄水池下方。

    大刘见陈云州来了,立马匆匆过来给他引路“大人,就是在蓄水池下方发现的尸骸。那地方可能是挨着水池,下面的土地比较松软,刚才伍永福不小心一脚滑倒,把那一块泥土给踩踏了,然后发现了一节很像人胳膊的骨头,小的几个在这挖了一会儿,挖出了一堆骨头,根据胳膊、腿和脑袋的组合来看,应该是两具骨骸。”

    陈云州看向地面简单拼凑过的骨头架子,确实像两个人的,但估计有些骨头没寻到,个别部位还差了一些细小的骨头。

    陈云州问大刘“只有这两具尸体吗”

    大刘点头“目前只挖到了两具。”

    但失踪的女子共有五名。

    陈云州侧头问江平“带了仵作过来吗”

    江平沉默少许道“大人,咱们县鲜少有人命官司,去年赵师傅去世后有需要的时候都是小人顶上,小人跟着赵师傅学了三年,略通一二。”

    好家伙,不愧是贫困县,一个人当两个使,等有钱了一定要多给江平发份奖金。

    陈云州对他说“那好,你过来验尸。”

    江平蹲下,先翻看了两具颅骨,然后跳过肋骨等,直接去检查骨盆。

    陈云州看到他的举动问道“可是有了发现”

    江平点头“大人,这两具骸骨应该是男性,而非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