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绾扯着宋沥白的领带,一边吻,一边带着他一起,完全脱离众人的视线。
灯影昏淡,又处拐角的位置,众人无法看清具体发生的事情。
只捕捉到三个人的身影。
其中两个身影纠缠在一块儿,模糊难辨,但隐约可见,是温绾在主动。
而江景程离得近。
他清晰地看见,温绾亲吻宋沥白的认真模样。
一览无遗。
原先从不主动的女孩,此时此刻,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
他曾经指责过她没有的主动,在别人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谁都知道。
她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
是宋沥白,让她主动的。
无关乎本质,是对人和人的差别。
曾经作为他变心的借口,终于化作回旋镖,刺入自己的心口。
江景程的力气被凭空剥离抽出似的,大脑疼得厉害。
“绾绾”
温绾没有亲很久,抬起另一只手,把宋沥白刚才和江景程牵扯时扯乱的领带一点点抚平抹正。
不需要说话。
所作所为足以证明,宋沥白于她心里的一席之地。
他不需要和任何人相比,他有他自己存在的位置。
李奎和向凝一同小跑过来,分别站在朋友的旁边,都敌视又鄙夷地扫过江景程的方向。
江景程刚才的行为。
实在是太难堪,上不得台面。
这么多人,他怎么好意思和前妻的现任撕起来的,还动起了手。
李奎真不敢想象,如果温绾要是被说服的话,宋沥白该是怎样的处境。
向凝也怕温绾大脑一热答应了。
这些事她之前听温绾说起时没多想。
今天才知道,原来江景程还有精神出轨,罪加一等,更不可原谅。
“江景程,我怀疑你脑子里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看到绾绾就犯病。”向凝把温绾拉到后面,“是不是非得等她和宋沥白孩子出生了你才肯死心喜欢庄晓梦你就和她过啊。”
无法想象他们有孩子是怎样的情景。
多多交给宋沥白,江景程的心都空了一块。
江景程抚了抚镜框,眼角泛着猩红之意,不论癫狂或者平静,他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温绾身上,像是败者的沉吟,“我真的没有喜欢过她。”
他很想说,是他母亲的使坏,是江问英的步步为营,拆散了他们。
可是啊。
解释清楚又如何。
他母亲的错,不也是他的。
也许温绾不是不信,她是不在乎了。
无所谓他的黑白是非,只想划清界限。
江景程颓废地依靠着墙壁,眼睛闭上,失魂落魄,保镖们过来维持现场秩序,保护老板。
耳侧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向
凝的指责声。
陆艺询问庄晓梦的下落。
而温绾,已经不管这些。
她接了个同事的电话。
琳姐打来的,问她去哪儿了,喊她上台。
“上台”温绾诧异,“怎么没有提前通知啊我什么台词都没准备。”
“没事没事,不上电视,是我们台里弄个纪念视频,待会还要拍大合照呢,你早点过来。”
“好,我知道了,马上。”
温绾得过去一趟。
走前,不放心看了眼这边的情况。
“你有事就去忙。”宋沥白抬手,随意提提她礼裙的胸口,“我和李奎待会要去内厅会见几个合作商。”
“噢。”她又踮起脚尖,凑到他耳际,“你记得离江景程远点。”
向凝说的不错。
她都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长了什么东西,情绪太不稳定,发疯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好。”宋沥白点头。
她要走的时候,他低声喊住“绾绾。”
温绾回头,明眸盈着光,“嗯还有什么事吗”
“吻技。”他唇际漾着浅薄的弧度,“见长。”
“”
比之前熟练很多。
柔软红唇覆上来的那刹那,整个人好像都是她的了,很难抵抗得住,心窝跟着陷落。
内厅。
台里的负责人很清楚这次会有多少各界大拿,谢幕前后少不得会见交谈,特意给筹备的自助酒厅,规模上乘,按最高礼仪款待。
宋沥白和李奎走过道的间隙,和几家知名企业的老总打了招呼。
“白哥,傅二也在。”李奎提醒。
不远处的自助台前,傅祈深半靠着,手里攥着一酒杯。
明明是很闲情逸致的场合,他不怒自威的存在让周边的服务生紧张局促。
“哟,二哥咋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呢”李奎过来招呼道。
傅祈深眼皮掀了掀,懒得搭理。
外人眼里,傅家二公子是高高在上的掌权人。
但在兄弟这里。
是个吊毛。
不说话的话,那就是个高冷的吊毛。
“失恋了”宋沥白随手接过一杯酒,“初家二公主不理你了”
傅祈深还是没接话,岔开问,“刚才外面什么情况”
江景程刚才的声音很大,又带了保镖团,加上陆艺的明星效应,瓜味很快弥漫开,周围的人和路过的服务生都在讨论。
“没什么事,就是”宋沥白指腹带了下唇际,“我老婆亲了我一下。”
“”
好欠的语气。
李奎暗自感叹。
自家老板真会避重就轻的。
被江景程为难的事儿只字不提。
要是嫂子不亲的话,真不知道怎么下得来台。
他们没说,但傅祈
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时,大概能猜到和谁有关系。
江问英。
很典型,养尊处优的雍容贵妇。
出场如同古代的当家主母,两侧带了随行的漂亮女助理。
她的社交圈子极广,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得她。
她在安城上流社交圈的地位和名声,是要比得过新贵的。
再者,宋沥白本就不是在安城发家的,将蔚蓝分部迁移到这边才有了定居,论影响力,再加上傅祈深也未必比得过江问英。
江问英没和旁人过多逗留,踩着高跟,款款走来。
傅祈深一个人喝的闷酒,挑的位置偏僻,她径直过来找人谈话的目的显而易见。
偏偏这里的人不给面子,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江问英脖颈前挂着一枚莫桑比克红宝石,鸽子血似的色泽莹着明耀的光,衣着比台上的主持人和明星华贵数倍,民国风的旗袍搭配质地柔软的坎肩,整个人的气质艳压全场。
这般场合都能如此正式,可见在其他更重要的商业晚会更精致夺目。
江景程英俊的面孔完全遗传了江问英的底子。
而她气质更甚,口吻雅致,“傅二公子,那边的唐老板在找你。”
她想把人支走。
傅祈深天生叛逆的性子压根没理睬,晃着手里的酒杯浅浅抿了口。
这个看客。
他当定了。
他都如此。
何况宋沥白。
更不可能和江问英单独谈话。
本就因儿子的事恼火的江问英不得不压制着情绪。
这类的世家子弟不是不懂礼仪谦和,只是他们的实力足以让他们睥睨众生,不予理睬她。
甚至主动搭腔的还是个小律师。
李奎自会审时度势,及时转达那两祖宗心里的意思,“江董,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宋总和朋友有话要说,您要是想谈合作的话,有空再和我们预约吧。”
之前拿回去的两个点,江问英耿耿于怀。
“今天不谈合作。”江问英没看李奎,接过助理递来的酒杯,“我想和宋总谈谈我儿子的事情。”
“那就更没必要了。”李奎代话,“景程哥和宋总都是多年的好兄弟,有什么恩恩怨怨,咱们私底下就给他解决了,犯不着惊动您。”
言外之意。
多大人了,还叫家长。
“既然这两件事你们都不想提及,那我们说说温绾怎么样”江问英一顿,“在这件事上,我想我们有着同一个目标。”
那就是,剥离江景程和温绾的关系。
即便他们已经离婚。
但江问英或者宋沥白,都不希望他们还会牵扯出瓜葛。
“我知道小宋总你不是安城人,宋家在京城的地位不是我们平常老百姓能比的,那边家大业大,你就没有想过带温绾离开安城吗。”
宋沥白抿
了口酒,不经意地,带着点京腔,“您管得挺宽啊。”
犀利显而易见。
江问英仍然平和,“景程的情况你知道,今晚你也看见了,离婚后他情绪不稳定,又不听医嘱吃药,我现在除了担心他和温绾如何,更担心他哪天会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江问英鲜少和人用这般低微的口吻说话。
她足够心高气傲,但宋沥白身份更胜一筹,单一个蔚蓝车企就吊打江家几十年的基业,何况京城百年世家宋氏的威望。
“我没想过离开。”宋沥白言简意赅,提起温绾语气随和了些,“我爱人在哪里,我在哪里。”
温绾的家人都在安城。
工作也在。
搬离的可能性不大,那他没必要往这方面思考。
“那你家里人的想法呢,你不去问问吗”江问英抱着最后的希望。
“没必要。”
“你”
一次两次被冷脸,江问英终于不耐烦,端起长辈教育人的姿态,“我实在搞不懂,这女的到底哪里来的狐媚妖力,把你们一个个勾得团团转。”
“哎,江董这话说得”李奎有点耐不住,“不了解可不能瞎说。”
“温绾在江家三年,我能不了解她吗。”江问英情绪跟着高涨,“不过是个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欠缺品行教育,琴棋书画一概不通,家务马马虎虎,毫无闪光点。”
她言语间尽是对市井人家的鄙夷,“当初光教她走路的礼仪就要大半个月,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妇,给我提鞋都不配啊”
啪的一下。
一杯酒咣当地,被砸在地上。
从宋沥白的手里脱落的。
他眉眼藏匿着阴冷,呼之欲出。
周围的人闻声看来,不解,好奇。
李奎忙打圆场,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哎呀,不好意思,我手滑,麻烦服务生过来打扫一下”
这个场。
圆得不太好。
宋沥白并不想圆场。
他抬手按住李奎的肩膀,制止了他,任由事态发展。
江问英被脚下的碎裂杯子和酒液吓了一跳。
如果是旁人,她早就告状指责,让旁人见见,谁家的公子对长辈这般无礼。
可眼前这位,没胆量得罪。
“江董说的这些,我看不是选择儿媳妇的标准。”宋沥白重新拿起一杯酒,冷冷睨着人,“倒像是,挑选保姆。”
一顿,他说,“我建议你,去家政公司选。”
“”
江问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傅祈深跟着笑了声,“外界都说江董雷厉风行,作风利落,没想到,还有在背后嚼人舌根的坏毛病。”
他们都没放过她。
江问英来找宋沥白。
他没见她,其实算对她的尊重和保护。
谁知她硬要找
上门,还碰上不顾礼节和长辈尊卑的两个祖宗,属实是自取其辱。
周围吃瓜眼神愈来愈多。
江问英文雅的气质快维持不住,给助理使了个眼神后,潦草收场离开。
宋沥白目光落向她离开的方向。
攥着酒杯的指尖泛冷。
“怎么”傅祈深一眼看出端倪,常理来说,这种人物不会被宋沥白放在眼里。
除非。
那人被盯上了。
宋沥白敛眸,“没什么。”
他没再说话。
只一味地喝酒。
晚宴结束。
五光十色的霓虹汇聚成长河,映衬着云层的星光。
停车位,迈巴赫里。
李奎坐在驾驶座前,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人。
很意外今天这种场合,宋沥白会和傅祈深喝酒。
明明没聊太深沉的话题,手里的酒杯一直没断过。
向来不醉的战神,面态微醺。
“白哥,你还好吧”李奎好奇问,“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除了三年前的那次,今天是第二次撞见宋沥白喝成这样。
但他神态一直清明,难辨真假,似醉非醉。
没有听到回答,李奎嘀咕“不会是被江景程的话刺激到了吧。”
不应该啊,他在现场看得清楚。
纵然江景程嚣张跋扈,可是温绾选择的人是他宋沥白。
还亲了他。
没必要eo喝酒吧。
宋沥白依靠着座椅,双手交织,长腿交叠得随意散漫,喉骨间滚出沙哑的两个字“不是。”
“那是因为啥”李奎回头,“见到傅二哥高兴所以多喝了点你俩感情这么深了”
还是没有应答。
沉默良久。
“你说。”宋沥白忽然微微坐起来些,面庞冷白,眼尾泛着些许被酒精熏过的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李奎满脸问号“哪样”
“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谁”
“他们。”
“他们是谁。”
宋沥白深呼吸。
半晌,他指骨抵着额间,垂首沉眸,“娘家人那样,婆家也那样,她的二十六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没说,那样是哪样。
但李奎后知后觉听懂了。
让宋沥白耿耿于怀的,是江问英那些侮辱人的话。
他在想。
温绾在自己家被忽视着长大。
长大后在婆家又被江问英那样嫌弃对待。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他们不能好好对她。
哪怕是对待正常人一样。
就连江景程那混蛋,也没有在生活条件方面苛刻过温绾,曾经还给过她明目张胆的偏爱。
“都怪我来得太迟了。”宋沥白额头低垂,嗓音黯哑,“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他没有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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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选择江景程是怎样错误的决定。
他只遗憾于,责怪于自己的姗姗来迟。
“哥你”
李奎突然不知道该心疼哪一个。
原来爱是真的常常觉得亏欠。
大家好像都在惋惜江景程十年的感情。
而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有人默不作声等了很多很多年。
“白哥,你不会很久之前就对温绾”李奎有点不敢说下去,跟宋沥白这么久,算得上最得人心的蛔虫,可他真的没敢多想。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宋沥白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自己暗恋的女孩喜欢别人。
做他们十年的见证人。
他们感情有多好,他藏得就有多深。
这么些年,是抱着她幸福就好,他不幸福也没关系的态度。
却发现,她过得并不如他的预期。
那杯砸向江问英脚下的杯子,是最后的克制。
李奎能估到,以后的工作,必然会多出针对江家的计划。
“如果真这样的话,白哥你高中时为什么不和江景程一起追温绾”李奎拿出一瓶矿泉水,“你不一定输给他。”
是因为江景程更早表现出喜欢温绾了吗,那做兄弟的不能再插手。
还是因为机遇不对,一个是同桌,一个是后桌。
江景程那会儿追得很紧,上课时那小眼神都能拉出丝来,后来者很难发力。
当然追根究底。
最主要的是,温绾的目光,早早看向了江景程。
一直没听到应声,李奎估计宋沥白是醉了。
他好心把瓶盖拧开,“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了,喝点水解解酒。”
宋沥白眼皮微抬,没接,“不需要,我没醉。”
“醉鬼都喜欢这样说。”
“我说了我没醉。”
“”
说话间,车门外来了人。
李奎解开门锁。
温绾先走到副驾驶座窗前,看见李奎后面露疑惑。
正常情况下,晚上不会麻烦他当司机的。
她拧开后车门上去,嗅到淡淡的烟酒味,“咦”了声,“谁喝酒了吗”
李奎抬手,指了指后面的老板。
“他怎么好端端地喝酒了”温绾意外,这种场合不需要喝酒吧。
“嗯”李奎哪好说是因为被江问英的话刺激到了,“碰到傅祈深了,白哥就和他喝了点。”
“哦。”
宋沥白背靠后座,抬起右手,搂过身侧人儿软乎乎的腰侧,低声叹息,“绾绾,我好像醉了。”
“醉了”温绾打量他,“真的假的。”
“嗯。”
“你喝了多少”
“挺多的。”
“”
前方的李奎唏嘘。
靠了。
刚才谁说没醉的。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泪。
他敢打赌。
就宋沥白那煞有介事的语气和搂腰的动作来看。
清醒得甚至可以做一套高考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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