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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人在思绪烦乱中入睡,梦境多离奇古怪。

    这一晚,宁雪滢又梦见那座山、那条河。

    山坡上,胜利的一方高举火把,自称太子的男人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睥睨山下的河畔。

    河畔跪着一人,身上插了九把刀剑,早已没了气息。

    在太子驱马下山的一瞬,她不管不顾地绕到跪地的男子前,赫然看清了男子的脸。

    是卫湛

    视线下移,留血最多的心口上插着一把刀,刀尖刚好穿过胸膛,在背部露出一个尖头。

    夜风拂过卫湛额前落下的碎发,也拂过他没有血色的面庞。

    她颤着手指想要触碰他的脸,却被一支冷箭射中。

    她握住穿入自己胸口的箭矢,抬眸看向上坡上持弓的人。是个老妇人,好像是俞夫人。

    可她没有见过俞夫人,又怎知那是俞夫人

    好疼啊。

    她启唇大口呼吸,最终无力地倒在卫湛的身边。闭眼前,听得太子怒吼一声“俞氏,谁让你杀她的”

    再次睁眼时,窗外日头大亮,投入寸寸暖光,斜照在半垂的帷幔上。

    宁雪滢从混沌中坐起,见枕边放着个奇怪的竹筒,像雪人的形状,身体圆滚滚的,鼻头插着个萝卜条。

    卫九连夜做的

    想到有此可能,她撇开竹筒雪人,曲膝抱住自己。

    又是没去给公婆请安的一日,但心里静如潭水,只因公婆慈爱,后院也没有喜欢搅弄是非的姨娘和子嗣,算得上是贵胄世家中最清净省心的府邸。

    穿戴好衣裙首饰,宁雪滢简单用过膳,见青橘将阿顺牵了进来。

    经过几次换药,阿顺的伤势已减轻,小家伙一进门就倒在宁雪滢的脚边撒欢。

    卫湛迟迟不醒,宁雪滢不愿去求卫九帮忙,这才拖至今日,等到了贾暄来接。

    宁雪滢弯腰揉揉它的狗头,柔声道“好啦,该送你回去了。”

    阿顺极为聪敏,不舍地窝在宁雪滢的脚边,怎么也拉不走。

    宁雪滢拿出一个亲手做的刺绣脖套,套在了阿顺的脖子上。

    笑着祝它狗生安好顺遂。

    阿顺在暖融的日光中被贾暄牵走,在长长的巷陌中一步二回头。

    纵使不舍,宁雪滢还是笑着挥手告别。

    回到卧房,见董妈妈正在带人打扫,她便去往对面的西卧,半拉下窗上的疏帘,坐在紫檀角几前翻阅起医书。

    卫九走进来,倚靠在碧纱橱旁,发觉正房没有配套的桌椅。

    之前也不是卫湛没有提议过,而是宁雪滢有个不好的习惯,在看书时坐姿不够端正,随意疏懒。

    瞥了一眼,卫九没上赶子讨嫌,转身默默离开。

    后半晌,宁雪滢发现西卧多了一套桌椅和架格,于是让人请来卫九,当面问道“你让人搬来的”

    “喜欢吗”

    “我不喜欢坐在书桌前读书。”

    她才不愿领情。

    “搬都搬来了,总比横躺竖卧九指了指堆放在东卧多宝阁的医书,“这回都摆放到架格上吧。”

    是啊,搬都搬来了,宁雪滢没再折腾仆人将桌椅和架格搬出去。她捧来医书,一本本摆放起来。

    有些不常看的书,她想放在最上面一排,可架格很高,踮脚有些吃力。

    一只大手接过书,替她放了上去。

    宁雪滢被男人和架格挤在中间进退不得,她转过身背贴架格,仰头时无意看到男人凸起的喉结轻滚了下。

    她挪向一侧,试图逃离这份“逼仄”,却被一条手臂拦住去路。

    卫九一手抵在架格上,更低地附下身,“去哪儿”

    彼此的距离太过接近,宁雪滢不自在起来,忽然朝他身后唤了一声“青岑”,在他下意识回头之际,趁机曲膝钻出他的手臂,拿过一本医术坐在圈椅上,逐客之意明显。

    被摆了一道,卫九走过去,报复似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却被一巴掌拍开。

    虎口泛红。

    宁雪滢扭转身子面朝窗子,将书蒙在脸上,“我要忙了,请便。”

    看不惯她的坐姿,卫九走到圈椅后,将她硬生生扳端正了,“坐好。”

    为了让他尽快离开,宁雪滢坐姿端正地研读起书本。

    卫九满意了,绕过书桌向外走,却在走出二步后突然回头,刚好捕捉到小娘子趴在了桌面上。

    被当场抓包,宁雪滢直起背,有种被教书先生看管的错觉。

    傍晚,卫九回到府中,掩在宽袖中的手里拿着个瓷妞妞,双腮桃粉,很是讨喜。

    将瓷妞妞递给青橘,他指了指正房,“给她。”

    好精致漂亮的瓷人青橘只当是世子买来哄大奶奶的,不禁大着胆子问道“世子又惹大奶奶生气了其实大奶奶挺好哄的,您稍微伏低做小些就成了。”

    自从伯府迎来世子夫人,青橘的胆子愈发的大,也肉眼可见世子这朵高岭之花为情绽放,有了人情味。

    又

    卫湛时常惹宁雪滢生气吗为何自己无法感知

    卫九来了兴致,双手插袖管,靠在廊柱上问道“嗯,具体怎么做”

    青橘滴溜溜转动眼珠子,凑近道“大奶奶喜欢吃糖葫芦,还喜欢城北陈记的山楂白果、城南张记的蟹膏、城西甫记的小馄饨、城东酥记的藕粉麻花”

    看着小丫头快要掰不过来的手指头,卫九冷飕飕地戳破了,“是她喜欢,还是你喜欢”

    什么都难以瞒过世子爷,青橘嘿嘿一笑,“自然是大奶奶喜欢,奴婢跟着借光。”

    回话时眼眸莹亮,充满对美食的渴望。

    世子会差人去买吗或是为表诚意亲自前去

    算盘子敲得叮当响,心眼子用到他身上了,卫九呵笑一声,没再多问,迈

    开步子走进书房。

    稍许,七名影卫离开府邸,去执行主子交代的任务

    当一包包美食被堆放在兰堂的食桌上时,宁雪滢责怪地睨了青橘一眼。

    添乱。

    青橘吐吐舌,将瓷妞妞放在食桌边,脚底抹油地跑开。

    看着丑不拉几的小瓷人,宁雪滢拿手推开,又被走进来的卫九放回原位。

    “轻些,易碎。”

    像她一样易碎。

    宁雪滢带着轻嘲故意膈应他,“小伯爷若是闲到无事可做,不如让卫湛醒来,做些有意义的事。”

    满室飘散着美食交织的味道,可“食”不对味,无法激起在场者的食欲。宁雪滢回到卧房,反手带上门。

    兰堂空荡荡的,一灯一人一暗影。卫九静默了会儿,不想再惹她哭,至于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灯下细雪,细细密密连成丝,许是今冬最后的几场雪了。

    宁雪滢再次走进兰堂时,那人已不见了身影,角几上也没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小瓷人。

    没有打听那人的去向,宁雪滢让秋荷将桌上的食物全都拿去了灶房。

    元宵节已过去两日,年味渐渐消散,街市也比前些日子冷清不少,加之风雪来袭,路人闷头走着,各有各的心事。

    卫九身披墨蓝毛领大氅,闲走在街头,身姿挺立,如月没参横中的玉树,虽冠绝,却矜冷的不容旁人靠近。

    因气场太过凛然,迎面的行人自行避开,衬得他更为孤独,只有影子相伴。

    黑靴踩在深浅不一的积雪上,发出咯咯声,一路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路遇一块磐石,掸开雪随意坐在上面,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瓷人。

    风雪中,一个卖花的女子走过来,体态婀娜,衣衫单薄,裹不住丰腴的身姿。

    见卫九独自坐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女子递上一只覆雪的粉红芍药,“公子买支花吧。”

    地冻天寒,女子捧着一大束采撷而来的芍药,冻得指尖红透。

    卫湛瞥一眼,接过那支芍药,捻转在指腹。

    女子从未遇见过这般矜贵的人,面庞在风雪中毫无狼狈,玉质白皙,像是哪户高门的公子读书读累了出来透口气。

    芍药递了出去,却没得到相应的铜钱,女子也不着急,靠在路边的垂柳上,看向卫九摊放在衣摆上的小瓷人,“真精致,是公子亲手做的”

    卫九将手里的芍药插在小瓷人握拳的手中,淡漠开口,“有人说它丑。”

    “哪里丑了奴家瞧着极为漂亮呢。”

    卫九转眸,“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

    女子妙目流转,失笑着指向斜对面的花沁楼,“楼里的妈妈瞧见公子一身富贵相,特让奴家过来试探。公子若是不介意,可随奴家进去,烫壶酒暖暖身子。”

    卫九提提唇角,不为所动,倒也没有丢开那朵暗含纸醉金迷的芍药花。

    芍药本无罪

    ,罪在人的欲念。

    “她让你过来招揽生意,你就来招揽生意”

    楼里的姑娘多数身不由己,卖身契攥在他们手里,奴家又有什么法子除非有人赎身。”

    两人在风中静立,女子打个寒颤,“公子要不要进去奴家不图别的,给公子唱支曲讨个赏钱也行。”

    温柔的语气,循循诱之,如解语花。

    雪势转大,迷了眼,女子放下一捧花束,抬手揉起眼皮,待视线恢复清朗时,惊讶地发现上一刻还坐在磐石上的公子不见了影踪,只留下那枝芍药花。

    她绕过垂柳左右寻找,发现那人走向了长街尽头。

    月上中天,大雪初霁,宁雪滢在听见窗外传来仆人的问安声后,让董妈妈去书房打听,得知那人无恙,心里踏实下来。

    那人消耗的是卫湛的身体,说不心疼是假。

    “让后厨煲些暖汤过去。”

    也当小夫妻产生了矛盾的董妈妈应了一声“是”,闷头走出正房。

    “等等。”

    “大奶奶请讲。”

    宁雪滢上前一步,“他要问起,别说是我的意思,就说是婆母让人准备的。”

    董妈妈摇摇头,为她合上房门。

    宁雪滢坐在软榻上按了按发胀的额,许久没有为“卫湛”针灸,不知“他”是否忍受得住心疾。

    但愿十九那日,卫湛能够“醒”来。

    正月十八,深夜。

    终于快熬到期盼的日子,宁雪滢安静等在房中,在子夜中段来临的一刻,迫不及待地拉开房门,却在抬脚迈出门槛时,发现门槛外头放着二个不同形态的小瓷人,每个小瓷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朵艳红的梅。

    宁雪滢弯腰拿起二个瓷人,发觉瓷人的身后各写着二个大字宁、雪、滢。

    哪里像她了

    作势要丢开二个瓷人,可在下一瞬又收住手,将瓷人摆放在了西卧的架格上。

    走出正房,她怀揣着忐忑推开书房的门。

    青岑已站在外间,见她进来,稍一施礼。

    宁雪滢合上门,看向正从摇椅上起身的男人,试探唤道“世子”

    卫湛转过身,将卫九留下的字条丢进了燃着的火盆里,却只是看向了青岑,“辛苦了。”

    这一次,青岑无比肯定,面前的人是世子,而非小伯爷。

    “世”

    “你先出去。”

    卫湛打断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案前落座。

    青岑与宁雪滢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宁雪滢不明所以,刚迈开步子,就听珠帘内的男子问道“卫九说,你对我没有多少感情,是这样吗”

    抬起的脚复又落下,宁雪滢双手交叠在前,淡笑道“世子不会自个儿感觉吗若什么都信他的,日子还能过吗”

    摘掉银戒的动作变得迟缓,卫湛胸口酸胀,在处理这段感情上永

    远做不到她那般冷静。

    不动情的人才能永远保持冷静。

    宁雪滢一向是个犟的,逼问只会让彼此陷入不悦。

    短暂的僵持后▃,卫湛起身走向屏风,将银戒放回木匣。

    一侧墙体传来细微的动静,微不可察,卫湛漠然走出屏风,径自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握住她的腕骨。

    “回屋吧。”

    宁雪滢没有借机闹脾气,她素来是讲理的。

    回到卧房,两人先后沐浴,稍后进去的卫湛洗了很久,彻底洗掉了身上的鹅梨香。

    双双躺入床帐已是四更天,十日不见的两人谈不上温存,更没有亲昵,就那么背对而眠。

    宁雪滢侧身思量着自己对卫湛的感情,是否真的不够深沉

    似乎不是。

    似乎只是在回怼卫九。

    “夫君,我”她转过身面朝男人的背,“我与卫九说的是气话。”

    卫湛睁开眼,黑瞳在暗夜中弥漫一层水质清澈,他也转过身,面朝妻子,冷峻在一瞬收敛个干净。

    带薄茧的大手触上女子的脸颊,辗转至嘴角,一下下用力剐蹭。

    宁雪滢缩缩脖子,刚要开口,忽然舌尖尝到咸味。

    卫湛将拇指探进她的嘴里,翻搅起来。

    口中本能地吞咽,臊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宁雪滢别开脸,埋进被子里。

    卫湛追过来,拉下被子含起她的唇,用力吮住。

    久日不曾有的狎昵,令宁雪滢招架不住,她没有向卫湛讲出卫九的无礼,不愿在良辰美景时破坏气氛。

    “唔你别嘬了。”

    她娇声开口,如沁蜜糖,也发觉,卫湛还是很好哄的。

    卫湛捏揉她的一侧耳垂,由轻至重,吻却由重转轻,轻柔的像在舔舐玉石表面的甜汁。

    耳垂热辣辣的,宁雪滢扯开他的手,可立即又后悔了。

    卫湛转到了她小衣的绣线上,沿着纹路肆意游弋。

    腰肢被扶住时,宁雪滢的体态呈现出优美的弧形,一头长发垂落枕上,有规律地泛起黑缎亮痕。

    须臾,膝盖被碰了下。

    卫湛靠在她耳边,“自己分开。”

    宁雪滢抱住他的后颈,没有在书房时的倔强,听话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唇轻启,齿微张,仿若河水中的芦苇,随着淙淙水流晃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