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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前半晌,宁雪滢逗留在婆母房中,明明不喜棋牌,却硬是陪着婆母和姑婶们打了几轮,只为躲避正在充当卫湛的卫九。

    卫九跟进来时,看她输得惨烈,扯把椅子坐在一旁当起军师。

    几局下来,宁雪滢不仅回了本,还成了最大的赢家。

    情景重现,邓氏嗔道“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第一次赢光娘的筹码了。”

    卫九也没理,继续指导宁雪滢出牌。

    宁雪滢睨一眼,这人怎么光想着让她赢没看姑婶们都沉了脸吗

    面对姑婶们玩笑似的埋怨,卫九懒懒笑道“承让。”

    这时,门侍急匆匆跑进来,既慌张又兴奋,“要放榜了,礼部即将放榜了”

    登时,邓氏无心玩牌,拉着众人急急向外走,“昊哥儿他们呢快备车去贡院”

    车夫火急火燎驱使马匹行进,一路上遇见的全是争先恐后去看榜的百姓。

    马车之上,与卫九坐在一起的卫昊紧张地搓着手,“待会儿小弟和妹婿就不下车了,还请大哥帮忙查看。”

    “自己去看。”卫九敞着长腿,比谁都悠闲泰然。

    因着太过激动,才敢劳烦长兄,反应过来后,卫昊反手枕着后脑勺长叹道“小弟这回若是进不了殿试,何时能出人头地啊”

    被秦菱羞辱的画面历历在目,每每午夜醒来就懊恼羞愤,恨自己没本事才会遭人嘲笑。

    卫九勾唇,“二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哥不能说点宽慰人的话”

    “希冀拉低才不会失望。”卫九看向一脸镇定的肖遇慕,隔空点了点,“一脸高中相。”

    肖遇慕被逗笑,长兄竟还有诙谐的一面,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印象里的长相端方自持,不苟言笑,从未有过此刻的亲近感。

    另一辆马车内,宁雪滢挑开窗子透气,忽听一声“我进殿试了”

    周遭全是路人的恭喜声。

    邓氏伸长脖子,想要沾沾喜气,心里愈发焦急。

    宁雪滢替她顺背,“好事多磨,母亲别急。”

    坐在对面的卫馠双手紧攥香帕,那点子镇定全靠捏帕子维持了。

    两辆马车先后抵达贡院附近,香车宝马堵塞,人群比肩接踵,张贴榜单处被围得水泄不通。

    与来时的设想不同,卫昊没有老实呆在马车里等待他人送回口信,而是第一个冲进入群去看榜了。

    卫九步下马车,走到宁雪滢所在的马车旁,无时无刻不想挨在一起。

    被渲染下,宁雪滢也有些紧张,隔窗问道“你能猜出小叔和妹婿取得的名次吗”

    前世因朝中派系纷争,卫昊和肖慕遇都没能如期参加会试,卫九自是猜不出结果,不过,他斜靠在外车壁上,望着在人群中一蹦一跳弟弟,悠然道“说不定能出个会元。”

    邓氏赶忙道“娘头晕了,别把期望定那么高。”

    这时,

    人群中发出一声嘶吼,伯府的人侧眸看去,见卫昊弯腰握拳,兴奋到暴喜。

    “小爷上榜了上榜了”

    本次会试取中二百人,卫昊是从后向前查看的,费了好大的精力,最终在第一十五的位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兴奋过后,他忍着激动继续向前数,当数到最后十人时,不禁为肖遇慕捏把汗,连查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生怕错过妹婿的名字。

    倏然,自家马车那边传来贺喜声,而他也在第一的位置上看到了肖遇慕的大名。

    “我的娘亲啊,是会元”

    卫昊忽然觉得自己的名次不香了,但转念一想,自己付出的少,能上榜成为贡士已是不易。

    他猴蹦似的跑向马车,挥舞着手臂。

    而至亲们都已围向了肖遇慕,母亲和妹妹更是喜极而泣。

    被“冷落”的卫昊呆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尖。

    蓦地,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抬手扣住他的肩,“为兄替你感到自豪。”

    轻缓清越的声音含着点点真诚。

    认同而真诚。

    卫昊脸色爆红,羞怯地看向站在身侧的长兄。

    没想到,在努力一博后,不仅取得了名次,还得到了长兄的认同。

    有光束照进心里,纨绔多年的男子展颜一笑,找到了努力的乐趣。

    伯府两个举人全都上榜的消息很快在朝中传开,庄御史一改往日矜持,特意前来道喜。

    伯府内外充斥着热闹欢喜,家主和主母忙着分发红包,笑得合不拢嘴。

    宁雪滢寻了个相对安静的地儿,望了一眼热闹的场景,也跟着开怀,但她性子使然,闹腾不起来。

    回屋拿出上次父亲通过新帝送来的书信,看了又看。父亲在信里说,自己正在向朝廷申假,随时准备回金陵,也让她做好回家省亲的准备。

    她回信给父亲,说一旦兵部批准了申假的请求,她会立即收拾行囊南下,无需父亲来接耽搁路上的时长。

    府中的热闹持续到戌时,因着没几日就要迎来殿试,两个新晋贡士还要继续秉烛温习。

    从一进院回来的卫九刚一进月门,就被影卫拦下。

    “世子,珍珠。”

    “有劳。”拿起木匣中的珍珠,卫九握住手里,走到正房前叩了叩门。

    宁雪滢坐在妆台前抵眉,沉住气道“进吧。”

    卫九走进来,将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放在她的面前,“你丢的珠子,我找到了。”

    不提这事,宁雪滢都快忘记了,她心虚地收好珍珠,淡淡笑道“多谢。”

    卫九看着她,忽然抬手伸向她耳边。

    宁雪滢向旁侧身,当意识到他只是想为她别过耳边碎发时,又适当地向他的手边靠去。

    在逐渐摸清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后,宁雪滢也不会一味拒绝他的靠近,免得事与愿违,闹出麻烦。

    当发觉女子主动靠过来,卫九那双深眸漾

    出璀璨的流光,动容且温柔地替她别过碎发。

    冰凉的指尖擦过温热的耳尖,带着点点眷恋,最终垂下手。

    耳朵传来微微痒感,宁雪滢扭头看向妆台铜镜,赫然发现耳边多出一朵粉色桃花,使原本就秾丽的面容添了俏媚。

    “多、多谢。”

    卫九支颐笑看着。

    铜镜映出他的侧脸,也映出他眼中的温柔。

    耳边像是戴了一朵烫耳的山芋,宁雪滢僵坐不懂,没有开口撵人回书房,只因卫湛或许会如先前的规律“醒”来。

    夜半,卫九趴在妆台上,七分笑意,一分自嘲,还有一分淡淡的感伤,“我走了。”

    宁雪滢点点头,压着嘴角没有显露出情绪,眼看着男人闭上眼,安静如斯。

    半晌,男人坐直,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在对上女子的杏眼时,隐隐有流火窜动。

    “在看什么”

    宁雪滢笑了笑,“在看你眼中的我。”

    卫湛看向她耳边的桃花,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所为。他抬手摘下,丢在一旁的纸篓里,瞬间让桃花失色。

    宁雪滢瞥一眼,觉得他适才有些粗鲁,但考虑到可能是吃味,也就没计较。

    昨夜突然“睡去”,卫湛拉过宁雪滢抱坐在腿上,吻起她的侧脸,“昨晚他突然出现,有没有对你”

    宁雪滢呆呆望着镜中儇狎的他们,缩了缩脖子,“没什么的。”

    卫湛窝在她脖颈处,“抱歉,让你受惊了。”

    宁雪滢摇摇头,垂眸道“我都习惯了。”

    可下一瞬,就被男人打横抱起放在了拔步床上。

    卫湛倾覆而下,捧起她的脸,以鼻尖相抵,低垂的眉眼带了点儿古怪的情绪,有些较真,又有些严厉,“答应为夫,不要习惯他,永远不要。”

    唇被堵住,也堵住了宁雪滢的回答。

    “唔。”宁雪滢向后退去,想到一个可快速转移他酸气的事情,“你还不知呢,小叔和妹婿双双上榜了,妹婿考取了头名会元。”

    卫湛稍愣,眼底却未有动容,这会儿显然不适合谈其他人的事情。

    许久过后,宁雪滢如落入深潭的鱼,随波起伏。

    “卫湛。”

    纤纤十指插入男子的墨发中,弄乱了他的玉冠。

    卫湛索性摘掉,扶着宁雪滢的腰向上一提。

    宁雪滢仰躺在床边,视线翻转,变得模糊,感觉桌上的烛火在向下窜动。

    四更天时,宁雪滢勉强直起腰,捂住了卫湛的唇,“够了。”

    卫湛拿开她的手,轻嘬她指尖。

    怎么可能够呢

    远远不够。

    疲累感不断袭来,宁雪滢有些无奈,“明日还要上朝呢,次辅大人。”

    “换个称呼。”

    “卫相。”

    “再换。”

    情之燥未消,狂澜拍打身体,宁雪滢张了张

    唇,抬手捂住嘴,从指缝中吐出两个字,不停重复着。

    “夫君。”

    “夫君。”

    二月十五,殿试在新帝的重视下如期举行。

    二百贡士在礼部的安排下,进入宫阙,向新帝行礼。

    又在德高望重的老臣宣读完诏令后,众考生开始了策问的作答。

    二月十八,会举办传胪大典,而在传胪大典的前一日傍晚,各家学子都会翘首以盼,盼着礼部官员前来报喜。

    锣鼓声在街道上隐隐传来,邓氏带人站在垂花门前紧张等待,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高中了。

    这日不会公布具体的名次,但会知晓哪些考生登上了黄榜。

    宁雪滢等人默默陪在侧,又是一场煎熬的等待,无声胜有声,静等花开。

    卫湛和公爹还在宫里,应已知晓了黄榜的名单。

    这一日,属礼部、内阁和国子监最为忙碌。

    卫馠推着肖遇慕在一进院的廊道中走了几个来回,看得卫昊口干舌燥。

    “小妹,你闲闲行吗”

    “要你管”

    最有望做状元夫人的女子,自然是府中最紧张的人。

    这时,锣鼓声临近伯府,姜管家在张望了不下十次后,终于带着礼部官员跑了进来。

    “夫人,府中有喜了”

    邓氏紧张问道“哪一个”

    当礼部官员递出两身进士服并说起贺词时,属于伯府的狂欢终于开始了。

    府中人雀跃欢呼,邓氏紧紧抱住傻住的次子,“昊哥儿,你高中了”

    卫馠也蹲在了肖遇慕的面前略带骄傲道“我就知道夫君能行的。”

    肖遇慕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唇边呵了呵。

    看着母慈子孝、夫妻恩爱的一幕,宁雪滢会心一笑,转头吩咐人去招待礼部官员了。

    次日一早,传胪大典,肖遇慕蟾宫折桂,授翰林院修撰。卫昊在一甲之列,虽不能直接入翰林,但可通过考取庶吉士的方式进入。

    对卫昊而言,也非难事,只要肯下苦功夫。

    而肖遇慕以状元的头衔,与榜眼、探花单独受到了新帝的召见。

    男子从容不迫的气度,深受新帝赏识。

    等二人离开,新帝看向坐在大殿里的卫湛,“状元郎不愧是卫相的妹婿。”

    卫湛以食指敲打着手中盏,望着被赵得贵推出去的妹夫,中肯道“他就是他,一个才华横溢的君子,与任何人无关,有自己的才情和光芒。”

    从宫里离开,卫湛给妻子带回一个分外欣喜的消息。

    兵部批准了宁嵩的申假请求。

    与婆母事先打好招呼,宁雪滢回到玉照苑,吩咐秋荷和几名从金陵带来的旧仆收拾细软,准备两日后南下省亲。

    来回路途遥远,不宜耽搁。

    看妻子雀跃忙碌的身影周转在屋内屋外,卫湛默默跟在一旁,似乎有话要讲。

    明日

    十九,后日启程,他们似乎没有多少相处的工夫。

    可宁雪滢只顾着购置京城特产和伴手礼,忽略了一直跟在身边的男人,直到二更天。

    从西卧的架格上抽出一本医书放进贴身的包袱中,宁雪滢扭头道“我还要再忙一会儿,夫君先歇下吧。”

    “滢儿,明日逢九。”

    宁雪滢这才反应过来,忙系好包袱走到男人面前,“这几日没有针灸。”

    “那就给卫九针灸,反正他听你的话。”

    “怎么屋里散发着一股酸不溜丢的醋味呀”

    宁雪滢歪头看着男人,慧黠浅笑,眼睫弯弯,在察觉男人气息转冷时,垫脚勾住他的后颈,“逗你呢,怎么还小心眼了”

    卫湛顺势扶住她的腰,大手揉捏在两侧,显而易见不想与她分开,可新帝初登基,根基不稳,朝廷中一些派系蠢蠢欲动,作为肱股之臣,是无法休上几个月不问朝事的。

    为了缩短途中的用时,卫湛建议妻子走水路,“我会加派影卫暗中护你安危,到了金陵记得给为夫寄信。”

    “还有,”卫湛用力将她抱起,放在架格前的书桌上,语气转而温柔,“早点回来,莫让为夫变成望妻石。”

    怎么还忽然说起情话了

    宁雪滢心里跟灌了蜜糖水一样甜,她踢踢脚尖,按捺住忽然滋生出的温情,含笑点头,“妾身记下了”

    墨色的窗外星光点点,暖融的西卧烛火烨烨,子夜将至,卫湛闭眼吻在宁雪滢的额头。

    不夹风月,虔诚缱绻。

    宁雪滢心尖怦然,主动仰起脸,暗示意味明显。

    卫湛以两指捏揉起她的耳垂,其余二指轻扣在她的脖颈,怜惜地碰了碰她的唇。

    温热,清甜,柔得不可思议。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缠络灼烧,在飘絮蔌蔌的春夜,难舍难分。

    可子夜已到,再甜的酒酿都成了苦口酢酒,卫湛克制着自己,与妻子额头相抵。

    宁雪滢珍惜与他相处的点滴,闭眼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气息,兰香中永远有一丝凛然。

    随着漏刻发出嘀嗒一声,宁雪滢推开面前的男子,快速跳下书桌,想要继续收拾包袱。

    “醒”来的卫九微晃,站定后拉住她,小臂一用力,将人搂进怀里。

    比起卫湛,他更不想她离开那么久,毕竟自己还没得到她的心。

    宁雪滢弯腰挣扎起来,被男人提起走向东卧。

    “放我下来,卫九。”

    卫九不依,想到她明日就要离开,虚无空落的情绪汹涌袭来。他将她放在东卧的榻边,捧起她的脸,作势要吻下去。

    不比卫湛,很多时候,“影子”是控制不住情绪的。

    在被堵住红唇的前一刹,宁雪滢并拢双指,以一枚银针扎向他的极泉穴,穿透衣衫,刺入他的腋下。

    “嘶。”卫九吃痛,向后退去,拔出银针,怪怨地盯着对他无情无义的女子。

    宁雪滢亮出数枚银针,极富挑衅。

    卫九偏头嗤笑,没再缠腻她,掸掸衣袖坐在榻上,略带无赖道“从今儿起,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送你出城。”

    “好呀。”

    反正她兴奋得睡不着,他想跟着,倒也不会打扰到她休息。

    没想到她会爽快答应,倒让卫九有些无措,“真的”

    “随你。”

    “那安置吧。”

    宁雪滢走到他面前,柔柔一笑,在卫九快要产生错觉时,沉下脸来,“想得美。”

    说罢又去往西卧继续收拾东西。

    卫九坐在榻上,提起青花瓷壶给自己倒杯水,一口灌下,负气满满很像吃不到骨头的大狗。

    朝日初上,碧空万里,大片桃李怒放飘香,更有宁雪滢极爱的榆叶梅锦簇于枝头,是个踏青的好时节。

    一大早,宁雪滢与秋荷为状元郎施了一副针,在明媚春光中,见证到了双喜临门。

    肖遇慕缓缓站起,没用任何人搀扶,稳稳地迈出了一步、两步、二步。

    他伫立浅笑,发带飞扬,气质卓然飘逸。

    看着看着,骄傲的卫馠转头掩帕,不想叫人瞧了笑话。

    百善孝为先,肖遇慕在正式入仕前,与新帝告假,趁着天气和暖,腿脚灵活,想要前往姑苏祭扫生父与生母的坟墓。

    虽与宁雪滢顺路,但要晚上几日启程。

    宁雪滢叮嘱道“妹婿虽康复了些,但切记不能受累着凉,还要按时寻医诊治,加强疗效。”

    卫馠点头,“小妹记下了,多谢嫂嫂。”

    送宁雪滢离开绿萼苑时,卫馠递上一个锦袋,“这是小妹送给令堂令尊的薄礼,还望嫂嫂代为转送。”

    宁雪滢没有拒绝,替爹娘收了小姑子的心意。

    姑嫂间的大难题,在冬雪消融的时节得以解决,也算了却一桩难事。

    回到玉照苑,宁雪滢又亲自与随行的人员熟络一番,刚要回到正房,就被卫九跟上。

    身量相差很大的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前行,宁雪滢在院子里绕了一大圈也没能甩开后面的“大狗”,在步入长廊时,见书房半敞着门,一气之下跑了进去,飞快上了门栓,将卫九锁在门外。

    “滢儿,外人看着呢,别闹。”

    卫九站在门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家仆们早对小夫妻的腻乎劲儿见怪不怪,各忙各的去了。

    宁雪滢没理,不打算开门,只为耗尽门外之人的耐心,自己也能清静清静。

    可就在她漫无目的地转悠时,内间的屏风后突然传来铁链的撞击声,细碎不甚清晰,但还是让宁雪滢听到了。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仔细倾听,确认声音是从一面墙体内发出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