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诧过后,卫九扣住宁雪滢的后颈,激烈回吻。
宁雪滢皱起柳眉,无力抵抗。
披肩的衣衫落在后腰上。
卫九情绪激动,双耳通红,却是完全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她吻他了。
仅有的一次主动。
唇上传来疼意,宁雪滢头皮发麻,彷徨又无助。
“卫、卫九。”
她偏开脸呼吸,唇微肿。
卫九靠在她肩头平复燥热,双臂渐渐收紧,圈她在怀里。
星月相伴,熠熠闪闪,偶尔蝉鸣响起,春色蔓延。
烛台熄灭又燃亮,穿戴整齐的宁雪滢盥洗着自己,没再理会床上的人。
卫九靠在床边,双肘杵在窗台,向后仰起修长的脖颈。
“小滢儿。”他轻唤,剑眉舒缓,喉结却异常锋利。
宁雪滢不理,有着安抚完疯子的疲惫感。
没得到回应,卫九哀怨地睇了一眼,滑躺在床上,“跟卫湛生气,排斥我。跟他和解,还排斥我。呵,跟你们可真够累的。”
“你可以不再出现。”
卫九目光发滞,听出了女子的绝情。他转而一笑,漫不经心的像个游戏人世间的纨绔。
“你要这样,那我就会竭力制止卫湛再出现。”他搭起双腿,摆出大爷的姿态,“从今儿起,忘掉卫湛吧,因为想也没用。”
佻达风流的模样,秀色可餐,奈何宁雪滢不看一眼。
“幼稚。”
擦干手,宁雪滢坐在桌边喝水润嗓,情难自控了太久,嗓子快要喊哑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赖皮鬼。”
卫九还真就不害臊地扮演起赖皮鬼,瞧着二郎腿晃晃悠悠,“那我不管,从今儿起,我们是夫妻。”
情绪在大起大落后,身心皆疲,宁雪滢撑不住困意,趴在桌上,懒得与他扯皮。
不知过了多久,卫九起身,将睡熟的女子抱到床的里侧,掖好被子。
“宁雪滢,多在意我一个不行吗”
他喃喃着,附身吻了吻女子的眼尾。
女子翻身面朝里。
入梦了还要排斥他吗
卫九心里发苦,窝在床边,修长的身躯只占了床的边沿,偶尔抬眼盯着她的后脑勺,像极了得不到宠爱的大狗狗。
翌日,四月廿三。
宁雪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辨认身边躺着的人是卫九还是卫湛,苦恼于两重灵魂无规律地占据着这副皮囊。
男子熟睡的模样纯良无害,不似醒着的卫湛矜冷,也不似醒着的卫九冶丽。
无奈又好笑,宁雪滢起身跨到床边,蹑手蹑脚地离开。
白日里闲来无事,她陪婆婆做起杂活。
有两个环绕在旁的“小麻雀”唧唧喳喳个不停,婆婆的话也跟着多了。
“桥断了,不少过路人都被困在咱们村子,昨儿夜里来了
个术士,住在了村口的老张家╳,一进门就按住了老张那个哭闹数日的稚子,说是被邪祟附了体。你们猜猜后来怎么样”
秋荷和青橘竖起耳朵听得倍儿认真,“您快说呀”
婆婆小声道“一张符贴下去,稚子果然不哭不闹了。”
青橘张了张嘴,“好厉害啊”
一旁的宁雪滢摇摇头,觉得夸张,或许是村民们在私下讨论的过程中虚化了事实。
东厢的房门被推开,一身布衣的男子走了出来,腰间系着一条玉石革带,全身上下,除了革带,都是老翁替他借来的衣裳。
细细观察着男子举手投足流露的气韵,宁雪滢知道这人是卫九。
错乱规矩的转变于她而言是件麻烦事,可也不能让旁人瞧出端倪。
该做的戏还要做到位,以保证卫湛的秘密不被发现。
可她拧不过昨晚的别扭劲儿,不愿直视卫九,“饭菜在灶房的锅里热着,自己去用吧,记得熄火。”
在外人面前,卫九向来知分寸,懒洋洋走进灶房,端着一碗豆芽拌米饭走出来,坐在雨棚里安静地食用起来。
与此同时,村口的老张带着婆婆所说的术士在村子里转悠了几个时辰,赚得盆满钵满。
当术士路过婆婆家门前时,忽然停下步子,左看右看,似发觉了异样,“这户人家有妖邪,在院子的东北角。”
老张赶忙推开篱笆门走近婆婆和三个姑娘,无意扫过宁雪滢时,目光顿了顿。
被这女子所惊艳。
“徐婶,大师说你家东北角有妖邪,赶快请道长进来一探究竟啊”
婆婆被吓得不轻,小跑到篱笆门前,恭恭敬敬将人请进院子。
术士拿出罗盘探测东北角,最终停在了雨棚前,字正腔圆道“诶诶诶呀呀呀呀,好你个邪祟,还不现出原形”
婆婆傻了眼,嘴角抽搐着扯了扯术士的衣袖,“道长搞错了吧,这位是借住在我家的客人。”
术士抽出衣袖,眉飞色舞,“知他是你家的客人,但他体内有妖邪”
闻言,宁雪滢快步走过去,站在术士面前,指着坐在摇椅上的卫九,煞有其事道“小女子愿意花重金,请道长驱赶家夫身上的妖邪,还家夫一个清净。”
术士极为满意,扫了一眼她的穿着,摊开掌心,就在宁雪滢以为他要放出大招时,却听他一本正经道“女施主好说,先出三十两。”
宁雪滢按按颞,扭头示意秋荷去取银子。
秋荷眨巴眨巴眼睛。
三十两,未免太多了,不会是看人下菜碟吧
寻常人家哪拿得出啊
可姑爷被妖邪附身,她哪敢怠慢啊,立即跑进屋里取出钱袋子,双手递到了术士面前,“请道长笑纳。”
术士颠颠钱袋子,系在腰间,旋即掐指,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卫九冷冷瞥了宁雪滢一眼,又看向术士,嗤了一声“故弄玄虚。”
然而下一息,凤眸陡然瞪大,手捂心口倒在地上,浑身打颤,像是抽搐了。
隐卫们皆惊,却都将信将疑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帮倒忙。有大奶奶在,他们不敢插嘴僭越。
两个小丫头也都傻了眼,踟躇不前,齐齐看向宁雪滢。
本是想戏弄卫九,没想到真的见效了,宁雪滢捏紧衣袖,迫使自己不要上前。
心绪比昨夜还要复杂。
术士的声音变得高亢。
见卫九愈发抽搐,宁雪滢几乎抠破手掌,才遏制住了上前的脚步,直到卫九牙齿打颤。
那一瞬,宁雪滢的心跳漏了一拍,恐他咬到舌头,立即小跑向前,伸手探入他口中,“卫九”
蓦地,食指传来痛觉,是被卫九咬疼的。
她强忍痛意,目露担忧。
意识到有外人在,又立即改口,“夫君夫君怎么了”
卫九目光呆滞,加重了咬合力,生生在那纤细食指上咬出一圈牙印,整整齐齐,真真切切。
宁雪滢最怕疼了,却强忍痛觉,以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侧额,以示安抚,后悔自己一时兴起出了个馊主意。
安抚还是有效的,卫九松了嘴,粗重呼吸,目光染上阴狠,旋即晕了过去。
这时,术士掐诀,以桃木剑指向倒地的卫九,“诶诶诶呀呀呀,妖邪哪里逃看剑”
“不要”宁雪滢推开刺来的桃木剑,张开手挡在男人面前,“来人,送他们离开。”
术士苦劝道“妖邪穿进了此人体内,女施主不可心软”
宁雪滢冷下脸,“送客”
一排影卫闪现,将两人撵了出去。
宁雪滢叫来另两个影卫,让他们将男人扶进屋子。
“扶世子到床上去。”
影卫将人放平,退至门外候命。
宁雪滢拧干湿帕,一点点擦拭男人的脸,想以清凉唤醒晕厥的他,“卫九,醒醒。”
真的误打误撞逼出了卫湛体内的另一重灵魂吗
想起卫九自称恶灵,宁雪滢凝了眸,若真的能让卫九离开卫湛的身体,也许、也许是件
黑睫微睁,男人缓缓抬眼,黑瞳清澄,深幽如渊。
四目相对,宁雪滢张张红唇,不确定地唤了声“夫君”
静默片刻,男人呵笑,露出真容,不紧不慢地坐起身,丢开身上的被子,见宁雪滢向后退去,冷笑道“以为自己替卫湛剔除了心障,在这儿得意呢可惜,让你失望了。”
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宁雪滢说不出突然涌出的情绪,扯出桌下的椅子落座,“你装的”
那他咬她,也是有意为之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卫九穿上鞋子,大咧咧坐在床沿,“这么希望我消失呵,别想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甩不掉我。宁雪滢,我要占有你的生生世世。”
他起身跨前一步,将宁雪滢
圈在双臂和木桌之间,秀颀的身躯在逼仄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高大,“我要你,谁也阻止不了。”
“你”宁雪滢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无奈。
“我怎么”他抬起她的下巴,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说啊”
被他眼底窜起的偏执吓到,宁雪滢有些悚惧,放柔语气,试图缓和他的火气,“逗趣而已,别当真。我知那术士是个骗子。”
“拿三十两出来逗趣你是傻子”
“卫九”
宁雪滢握了握拳,闭眼掐灭油然而起的愤怒,这才是真实的卫九,毒舌、恶劣、阴鸷。
卫九摩挲着她细腻的下巴,忽然附身舔舐,话语含糊,“这一世,我容忍一个卫湛。下一世,你只能是我的。”
嘴角传来湿润,宁雪滢闭眼忍受,只因影卫们全都守在门口,稍有冲突声传出,大有可能破门而入。
卫湛的秘密,需要她来守护。
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对卫湛多了保护欲,不想卫湛再因她受到伤害,即便是被笑话或非议,也不行。
卫九将她抱起,紧紧压进怀里,用力吮起她的唇,恶劣的非要发出很大的吱吱声,惹红了宁雪滢的耳朵。
有种搬起石头砸脚的感觉,宁雪滢攥住自己的衣袖,感受着清冽的气息灌入口中,在腔壁荡开。
火气难以消散,卫九将她翻转,按在门板上,叨起她后颈的软肉轻磨。
一门之隔,是数十名影卫,宁雪滢趴在门板上,大气儿不敢喘,咬牙忍受着身后之人的疯狂。
疼也只能低声警告一句“我要是喊了,咱们都会被人暗地里取笑。”
“你喊。”
卫九松开她的后颈,眼看着齿痕的位置泛起红晕,这女子皮肤太水嫩,稍稍用力就会破损,他没敢真的使力。
打不得,骂不得,气得他牙痒痒,大手绕过她的腋下,在她前襟处肆意起来。
宁雪滢双臂环住自己用力下蹲,避开了他放肆的手。
“卫九,你别过分。”
她压低嗓音,羞愤至极。
卫九将她提溜起来,搂在怀里,“好端端的招惹我,到底是谁过分”
“撕拉”一声,漂亮的衣裙成了两半。
被扛上肩头时,宁雪滢视线倒转,胃部翻涌,她踢踹拍打,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卫九将人扔在叠起的被子上,又握住她的脚踝将人拉至床边。
困在下方。
“再区别对待我和卫湛,”舍不得用重话吓她,他漠着脸分开她的脚踝,“你不妨试试看。”
说罢松开手,退开一步,等着她坐起身并拢双膝,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被甩上时,卫九的声音幽幽飘了进来。
“派两个人,去寻那个假道士,把我媳妇被骗的三十两连同村民被骗的钱财一并要回来。”
“诺,世子。”
宁雪滢擦了擦唇,懊恼地倒在床上。
谁是他媳妇
那三十两,她本是打算稍后要回来的。她又不傻,怎会白白被人骗去那么多银子。
在屋里闷了小半个时辰,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推门出去,听青橘说“世子”去了后山,也没多问,继续与婆婆做起杂活,想要驱散内心的烦乱。
入夜,卫九从后山回来,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气性还不小。
宁雪滢已经躺下,在听得门栓被挑开时,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门栓是防不住疯子的。
卫九走进来,独自洗漱,之后吹灭烛台,掀开了宁雪滢的被子躺进去。
宁雪滢推他,“婆婆备了两张被子,你作何抢我的”
“你,我也要抢。”
“”
察觉到他变回初次交锋时的臭脾气,宁雪滢肃了俏脸,“卫九,你也讲讲理,想想你当初是如何对待我的如今,让我以怎样的心态接受你”
卫九忽然理屈,沉默着挪出被子,抖开另一张盖在身上。
黑夜遮蔽了人的情绪,宁雪滢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听轻渺一句“对你的那份伤害,我会尽可能偿还”。
用余生,用下辈子。
屋里很静,静到只剩这话过后的一声轻叹,若有似无。
宁雪滢背过身,静默地闭上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