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峻风哪敢开门啊
卫峻风先是走到阳台,往栏杆上试着爬了一下,看到这么高的地,想想还是下来了。接着顶着拍门声焦虑地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打开手机想给谁打个求救电话,可是看了一圈,感觉没人排得上用场。什么你问打给夏芒那也得是叫夏芒现在不要回来啊。这会儿找人问他妈怎么找上门了也毫无意义啊。
过了一会儿,卫峻风听见外面没有声音了,他趴在猫眼上往外看,妈妈还在外面,妈妈开始打电话了。
卫峻风暗道不好,他掐指一算,十有八九是召唤他老爸了。
一个老妈都难对付了,更何况加上他爸,这夫妻俩感情好啊,加一起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要命了。要命了。
但卫峻风也不是头一次闯祸了,到底经验十足,思来想去,干脆去换了一身运动服,洗了把脸,把胡子刮干净,前前后后五分钟飞快搞定,才站回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给妈妈的电话。
两个人就隔着一扇门板,都能听见彼此说话的声音,还非要打电话,搞得回声重播。
卫母“哟,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因为逃跑下楼到附近别的地方了,准备来个抵死不承认了我跟你讲,卫峻风,你妈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种地步,自己的亲儿子我还是认得出来了。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了。”
卫峻风尽量放轻松地说“没走呢,我现在就在门后面。我这不是觉得脸没洗、牙没刷就接见你显得太不正式了吗我就赶紧去洗了把脸,穿了衣服,您刚不是不高兴我穿睡衣吗”
卫母被他逗乐了“我那是不满你穿睡衣吗”
卫峻风“您应该也听见我声音了,我就在这儿的。您先跟我保证不要太生气,我再给您开门。”
卫母“你从小到大,哪次一开始我们不是跟你好声好气谈判的,你别得寸进尺,我就能跟你讲道理。”
卫峻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先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见老妈冷笑一声,他脸上赔笑,赶紧把门开开,作服务员状“您请进,请进。”
跟在边上问“是喝茶还是喝咖啡还是喝牛奶啊我这只有这么几个选择。”
卫母“呵,还喝茶”
卫峻风当没听懂,立即高声回应“好咧那我给您泡茶去喽”
卫母“”
把茶端过来,放在卫母所坐的沙发前的茶几上,卫峻风自觉地立正站直,问“妈,你过来找夏芒怎么都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啊”
卫母揉着还在隐隐作疼的额角,说“这不是这些年夏芒不肯见我们吗之前我和你爸爸私下还去见过他,提出可以资助他上学,这样他就不用压力那么大了,但是被他拒绝了。”
她还记得自己去见夏芒的情形。
那是在半年后冬天的一个日子,下了雪,他们找到夏芒就读的高中班上,
夏芒见到她出现在教室门口,立即放下笔,站起身,局促地给她微微鞠躬。
就算是裹着一件棉衣,夏芒依然冻得脸颊鼻尖发红,她问“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需要阿姨帮助的”
夏芒沉默地摇了摇头“不用,阿姨,我一切都有。”
又忽然说“阿姨,你不用来提醒我的,我没有再去找卫峻风过。我知道的。我以后不会见他了。”
这让她感到尴尬,和丈夫面面相觑,叹气似的对夏芒说“阿姨并不是讨厌你,你突然离开了,我们都很担心的,阿姨很希望你能做我们家的孩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还是很乐意收养你作我们的孩子,至于你做手术的事情,我们会出钱,这样你也可以正常地生活,不是吗”
夏芒说“谢谢阿姨,但是,我有爸爸妈妈的,我不是孤儿,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
有时候,有父有母的孤儿可能还不如孤儿。
她又问“可是你家里经济不是比较紧,没有钱给你做手术吗就算你不要做我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能做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我很担心,我不希望你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该做手术就得做,是不是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和叔叔都可以抽空去陪你治疗的。”
夏芒一言不发,双手揪着自己的裤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很小声地说“我是健康的,阿姨,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毛病,我就是一个健康平常的孩子。”
她愣了一愣,心想,自己刚才说的话何尝不是一把温柔的刀呢或许会比那些明晃晃的厌恶更让夏芒难受。
她只能放缓了语气,问“那你再想想,你再想想,要是什么时候改变想法了也没关系,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着,给夏芒递了一张写了他们联系方式的纸。
夏芒没有伸手来接。
夏芒低着头说“我要是真的有困难,活不下去了,我一定会去找你们帮助的。但我现在,还能够自己生活。谢谢阿姨关心。”
他像是很惭愧地说“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想,我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你们了。这样的话,我跟卫峻风也就没有关联了。我也,我也不想再给卫峻风添麻烦了。阿姨,叔叔,你们别怪卫峻风,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掌握还分寸,太依赖卫峻风了。就最近这段时间,我没有去找你们,也没有见卫峻风,我才发现,其实我完全是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您真不用太担心我,现在国家给的各种补助很多,完全可以帮助我完成学业。”
她总觉得夏芒是不是要哭了。
结果夏芒却呼了一口气,抬起头,对她笑了一笑“阿姨,叔叔,谢谢你们的好意,为了不给卫峻风添麻烦,以后还是请你们不要来找我的。”
夏芒说是这么说,但是她还是加了夏芒的班主任的联系方式,时不时地问两句夏芒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
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的家长加老师的微信都是问成绩,所以回答十次有九次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成绩,回回在
全校前三,老师对他说能教夏芒是我的荣幸。
夏芒性格那么内向,身体又是那样,她可真担心夏芒被欺负,却也不敢告诉老师关于夏芒性别的事情。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两年,直到夏芒要上高三了,她想要高考前是要脱衣服体检的,才委婉地旁敲侧击地询问老师。
老师说啊,你说夏芒的性别的事是吧这个我知道啊,开学第一天他就告诉我了,平时我也会照顾他的,你放心。
她大为惊讶。
她问夏芒平时没有因为这个而被人欺负吧
老师表示,起码明面上没有,每到周末,她会送夏芒回村子,又或者让夏芒在她家里暂住。
她看老师发来的照片,夏芒看上去不像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去看过一回,虽然夏芒是一个人走路,没有结伴,安安静静,有些孤独,但是的确还是个整洁漂亮的孩子。
等到知道夏芒考上大学,被心仪的医学系录取以后,她便没有再打听夏芒的下落。
他们大概是知道夏芒在哪上学的,这不,还是回去问了夏芒的高中老师,才拿到了夏芒的准确信息,住处是问的夏芒现在的老师。
一想到夏芒,她多少还是有点无法心安。
搭一把手就可以帮助的孩子却一直没有真的帮到,冷眼旁观地看夏芒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孩自己过了那么多年,即使现在听说夏芒过得还不错,可偶尔半夜说起,她还是会睡不着。
尤其是最近,卫峻风怎么也不肯去她安排的相亲,突然没头没尾地跑去s市一趟,她突然之间就瞎想起来该不会是去见夏芒了吧
但是,夏芒好像不在那啊。或许是一起去玩了。
不然在卫峻风那里不能给他们说的秘密还是别的
只有夏芒才会让卫峻风再三缄默。
夏芒一直遵守约定,没有再找他们,更没有再找卫峻风。
当初夏芒考上大学的时候,她知道首都消费高,就算有奖学金助学金也会过得紧巴巴的,于是写了一张支票,合计两万块钱,太多的,她觉得夏芒不会要,少了吧又没意义,掂量加减最后决定是两万,和一张祝贺他考上大学的贺卡封在信里寄了回去。
没多久,收到了退回来的信。
夏芒写了一封回信,说他不想再和卫峻风扯上任何关系了,这个不扯上关系也包括不和卫峻风的父母有联系。
七年过去了。
夏芒还真的就不跟卫峻风联系哪怕一次,连钱都不要,可见其决心有多坚定。
但卫峻风未必对夏芒没有心思了啊,两个人都在首都,指不定就见上了。
她辗转反侧,还是觉得应该亲自见夏芒一面,胡思乱想还不如真的见一面。
但她想的是两人可能见面了,万万没想到直接在夏芒这抓到了穿睡衣的卫峻风。
卫峻风见她神色凝重,斟言酌语,自个儿先老实交代了“妈,是我死乞白赖非要找夏芒的,你别怪罪他。”
听听这话,跟当年夏芒说的那句多像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