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武家人说了一会话,众皇亲命妇便陆陆续续进了宫,先与王皇后请了安后,才来到蓬莱殿,哪怕武贵妃在圣人身前更得宠,然礼不可废,况且王皇后膝下有两子,后位绝不可动摇,是以没有一人敢小瞧这位看似无宠的皇后娘娘。
武贵妃见人来的差不多,便移驾拙政园,众人自然随行在后,妙卿拉着容三娘的手落于众人后,悄声与她道“今儿怕是有些不妥,阿姐一会跟在我身边,千万不可随意走动。”
容三娘闻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由圆睁,眼底露出几分忧色,同样放轻声音道“一会你跟在娘娘身边,我只管随着三舅母就是,你不用忧心我。”一边说,拉着妙卿的手用力握了下。
两姐妹这边说着话,便有宫人过来相请,说是武贵妃寻她。
妙卿携了容三娘快步走向了前,等到了武贵妃的身边,极其自然的伸手相扶,旁边有人见状,立时笑道“娘娘可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容五娘子,瞧瞧,不过是一时不见人,便使了宫人去寻,好似怕五娘子在宫中走丢一般。”
武贵妃先是怜爱的看了妙卿一眼,方笑道“阿卿既乖巧又贴心,就像夫人说的,我真是一时半刻都离不得她,一日不见都是要想的。”
她话一出口,众人少不得打趣妙卿几句,赞她有福气,这话却是不假,她父亲虽是一方主政,可在京中论家世确实不够显贵,可偏偏她就是入了武贵妃的眼,就连武家小娘子都比不得她得宠。
妙卿抿了嘴笑,她不笑时模样与武贵妃略有几分相似,一笑起来便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眼底波光潋滟,好似桃花溅水,娇美的如朵含苞待放的花一般,更惹人怜爱。
大皇子燕珺远远看见她眼睛便一亮,自古英雄爱美人,他自诩英雄人物,这样的美人自然应纳入怀中把玩,只可惜他母后与武贵妃素来不对付,让他想要把玩美人倒成了一桩难事。
他藏在广袖间的手指不由轻捻,带着二皇子燕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虽世人皆知王皇后与武贵妃素有嫌隙,然而礼不可废,武贵妃虽是庶妃,却也是贵妃之尊,纵然他们贵为中宫嫡子,亦要与其见礼。
“母后这几日身子不舒坦,是以不能出席贵妃娘娘的花宴。”燕珺轻声解释着,虽然都知是托词,却也没有人傻的拆穿,少不得还要说些关怀的话,甚至帮王皇后找补一二。
“我说适才见皇后娘娘面色有些苍白呢原竟是身子不舒坦。”淮阴侯夫人蹙眉说道,脸上露出几分忧色。
武贵妃唇角轻轻一笑,淡淡看了淮阴侯夫人一眼,知道王皇后不愿意来给她做脸,也不以为然,便语气关怀的道“皇后娘娘不舒服怎么也没有知会一声,我那还有几支老山参正好可给娘娘补补身子。”说完。她便吩咐道“柳华,回宫将那几支老山参找出来给皇后娘娘送去。”
燕珺道了谢,又问武贵妃“怎不见三弟”
虽武贵妃和燕琅算不得母慈子孝的关系,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却给彼此十足的体面,断然不会叫旁人看了笑话。
此时听燕珺问起燕琅,武贵妃便笑道“三郎躲了懒去,不等宴席开了怕是不会露面。”
说话间,燕琅与四皇子燕玹打另一边走了过来,燕琅打着头迎风而行,宽大的袍子被风吹得鼓动,他人生的高挑,模样似他生母许昭容,眸子细长而深邃,长眉飞扬,挺拔的鼻梁下是削薄的唇,虽不是玉面郎君,却也是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实在俊美非常。
“三表哥和四皇子一道来了。”妙卿在旁轻声道。
武贵妃抿嘴一笑,回头看去,便对着他招了招手,脸上的笑容显出了几分慈爱。
燕琅行了礼,又与燕珺和燕琅打了招呼,之后含笑望着妙卿,道“上次来瞧母妃在殿里寻了一圈也不见你人,倒不知去哪里躲了懒,如今瞧着,这才几日的功夫,倒像长高了一些。”
他抬手比划着,口吻像个大人,实则他也不过大了妙卿三岁而已,还是一个少年郎君。
妙卿微微一笑,叫了一声“三表哥”便侧了身子,躲开他似要落在她发顶的手,她虽不知姨母的心思,可心下多少也明白自己是高攀不上燕琅的,是以少不得为了避嫌离他远些,免得叫人以为她想要攀高枝,将来成了一桩笑话,授人于话柄一生。
燕琅因妙卿的举动轻轻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虽相貌像许昭容,然而神情举止却十足像了武贵妃,给人一种倨傲感,看起来极难相处。
“母妃该将阿卿留宫中多住些日子,瞧瞧这才多久没见,便与我生分成了这样,岂不叫人伤心。”燕琅似抱怨一样的说道,轻轻摇了摇头。
武贵妃唇畔含笑,看向燕琅的目光却带了几分警告之意,她是不乐意见燕琅在人前表现得与妙卿过于亲近的,免得因此耽误了她的亲事,毕竟阿卿的终身着落,她到现在也是犹豫不决,这孩子生的如此模样,她既不愿意委屈了她,又想她能一生平安顺遂,少一些波折,故而才会左右为难,久久下不了决心。
“三哥说的是,阿卿是有日子没有进宫了,这一次可得多留些日子,咱们在一道投壶玩。”燕玹在一旁笑眯眯的开了口,他因年纪尚小,贤妃又素没有野心,只把他教成了富贵闲人,是以还是一团的孩子气,每日只想着哪里有好玩的去处,半分心思都不在朝堂之上。
贤妃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一僵,先是看了武贵妃一眼,见她似未曾在意燕玹的话,才轻斥道“胡闹,多大的人了还一天想着玩,等娶了亲让媳妇知晓你这话可不是惹她笑话。”
她话中之意有耳朵的人自然都听的明白,虽妙卿常来宫中,与燕玹也算是青梅竹马,她却没有为儿子求娶之意。
贤妃自然是有她的心思,除了想为儿子寻一个有力的岳家保他一世无忧外,也是拿不准武贵妃的心思,她喜欢妙卿无人不知,却也不曾透过话要将她配给燕琅,偏偏燕琅自小又总是追在妙卿的身后,言谈举止很是亲昵,谁知日后武贵妃会不会将人配给燕琅呢也是因此,很多想为幼子求娶的人家也歇了这心思,免得将来妙卿真成了皇家妇,这些旧事成了家中的祸事。
燕玹正是爱重颜面的年纪,挨了训自然不悦,撇着嘴道“谁稀罕娶什么媳妇,我可不愿意有人来管着。”说完,便扯了扯燕琅的袖子,道“三哥,咱们去那边坐,和一群妇人坐一起有什么意思。”
燕琅叫他扯了袖子也身姿未动,只从袖子中掏了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长臂一展便稳稳的插进了妙卿的发髻中,之后手一摆,招呼燕玹道“走了,去那边吃酒去。”
他这举动叫妙卿一怔,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见人大步流星的离开,武贵妃唇边的笑意更是一僵,眼底带了冷色,恼恨燕琅性格乖张,行事无所顾忌,此举少不得又要连累妙卿受人非议。
众人皆将他的举动看在眼中,虽说北唐不大讲男女大防,小娘子若是美名在外惹人仰慕也是一桩美谈,然而燕琅这样的举动却也是过于亲昵,简直是明目张胆昭示自己的心思。
“贤妃适才还说四郎胡闹,瞧瞧三郎才真是胡闹,连自己表妹都要戏耍。”武贵妃抿了抿唇角,笑着说道,又将妙卿拢在身边,与她道“莫与三郎一般计较,他虽胡闹些,可得了好东西也是记着你这表妹的。”
武贵妃这番话听在众人耳中便叫人甚为不解,不知她到底是何心思,若说她无意让三皇子纳容五娘子为妃,却偏偏也未曾放出过这样的话,若说有意,可又处处留着余地,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有些自诩聪明的人,想着是不是武贵妃觉得容家出身不够显贵这才不愿意为三皇子纳容五娘子为妃,可做不得皇子妃,做一个夫人也是使得的,总不会真将容五娘子外嫁真若如此,依着三皇子那桀骜的性子,怕是要闹个人仰马翻了。
一时间,众人各有思量,暗暗打量妙卿的目光则多了许多。
她生的实在是美,京中自然是不缺美人的,可自从这位容家五娘子渐渐长成,谁又敢说自己是京中第一美人呢这般祸水模样,倒真不是小门小户能养的起的,也难怪三皇子对其紧追不舍,知慕少艾,莫说是少年郎君了,就是她们这些人瞧见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心都软和了几分。
妙卿自然应和武贵妃的话,可心中也是着恼,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燕琅,才叫他总在人前戏弄于她。
武贵妃见她乖巧,心里更怜,抬手在她鬓处压了压,笑道“去和你阿姐一处坐着吧陪着我们这些妇人总是没趣。”
妙卿抿嘴一笑,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去了庄氏的那边,与容三娘坐到了一处。
容三娘自然也是瞧见了燕琅的举动,心中不悦,可碍于此地也无法说些什么,只得握了握妙卿的手,大有安慰之意。
妙卿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之后便与庄氏说起了话。
“三舅母,八表姐怎未曾随您一道进宫来”
庄氏笑道“她身子这两日不太舒坦,我怕她过了病气给娘娘,便没带她进宫来。”
妙卿闻言微微蹙眉,眼中露出几分忧色“可严重是否请了太医来瞧如今虽是进了春,可若是穿着单薄了些,也是容易受凉的。”
庄氏见她关心女儿,眼中神色更显柔和,温声道“不碍事,将养两天也就好了。”
坐在庄氏身边的是武二夫人陶氏,她转过脸来,笑道“你早些归家八娘的病也就好了,昨夜我去瞧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瞧着怪可怜了,没有人做个伴,眼巴巴的盼着你回来呢”
妙卿闻言笑道“今儿便要回府了,等晚上便过去瞧瞧八表姐,与她做伴。”
庄氏眼底笑意更浓,轻轻点了点头。
容三娘在旁轻轻咬了下唇,想起阿兄说的话,千好万好终究不如自己有个家好,八表妹既病了,怕她会过了病气给娘娘,怎就不怕她过了病气给阿卿,阿卿素来身子骨就弱,稍稍变了天就要添了厚衣服,若真过了病气,少不得又要卧床十天半个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