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开灯。
其实现在才十一点多,按照小兔崽子平时的睡觉时间,还远远达不到那个熄灯标准。
白安心里狐疑,脱下外套,“啪”,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亮,白安视线落在客厅正中央。
沙发上坐了个人,见到灯开了,那人僵硬地转动脖子,侧目,幽幽的眼神盯着白安,不说话。
白安吓了一跳,看清楚是谁,他没好气地把外套一甩:“不开灯在这装鬼玩呢”
男生抱着双腿,缩成一小团,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没有波动地陈述:“今天中午,你忘给我钥匙了。”
白安扔外套的手一停,回忆两秒,一拍脑门走得太匆忙,好像确实忘了。
他赶紧走到虚弱的弟弟身边,关心询问:“那你怎么回来的怎么没有打电话给我”
白仓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活一副小白菜地里黄的样子,叹了口气:“唉。”
白安:“”
白安没忍住,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好好说话。”
白仓悲愤,也不装了,捂着脑袋控诉:“我能怎么回来,我最后让你秘书派人送钥匙回来的”
他点着抱枕,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期期艾艾:“你多忙啊,中午让人家带走我,晚上就把我扔门外。”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摸了擦眼泪。
今天确实疏忽了,白安难得哽住,认错:“哥错了,下次不会了。”
白仓想起来今天两遍社死,感觉自己现在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根冰冷的烧火棍。
谁来给谁戳凉。
白安贴心安抚:“过几天有场宴会,我带你去”
白仓一把把抱枕扔了:“你根本不关心我,我只是你手里美丽的玩偶”
白安没忍住,又一巴掌拍过去,拍完了,觉得手感不错,又拍了一巴掌。
白仓汪一声哭了。
“让你随便吃甜品,行吧”白安精准拿捏。
果不其然,白仓收放自如,从善如流:“成交。”
他挨挨蹭蹭到哥哥身边,去看宴会的信息。
“这次又是”
看到是谁的时候,白仓眼里惊讶:“是程家”
白安表情高深莫测,缓缓开口,说出了平时绝对不会和白仓讨论的问题:“仓仓,知道我们安仓怎么发展起来的吗”
白仓举手:“我知道,靠家族遗产。”
白安:“”
男生躲着哥哥的追打,哀嚎,“哥哥哥,错了错了,靠低价是吧亲民,亲民路线”
平时无论是医院进药的价格,还是和药店合作,安仓向来压得很大,别人一片药让利一分,安仓就让利一毛。
虽然看起来差别不大,但放在整个产业来说,一分钱就是成千上百万的差距。
白安放下拖鞋,继续刚才的话题:“对,是薄利多销。”
白仓委委屈屈地坐下,不明白他哥和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哥,你有话直说呗”
白安缓了口气,打量着自己不省心的弟弟,“我们安仓目前虽然是老牌龙头企业,但一直做的都是基础病用药但基础病用药研发制造的公司越来越多,今年来讲,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安仓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了三成。”
三成,这三成的利润亏损对整个安仓来说,都是一场灾难,虽然目前国内还没有超过安仓的相关企业,但这样不求新,被超过是迟早的事。
白仓小心翼翼:“可我们就是药品企业呀”
药品研发周期非常长,基础药品是最长远的投资,并且几乎稳赚不赔,白安一开始看中的就是这个。
“所以我们得讲合作。”白安提起嘴角,笑笑。
白仓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和穆化还有程家最近走得很近。”
一个医疗器械,一个私立医院,再加上安仓的药品
白安点点他的脑袋,“答对了。”
想通这其中的关窍,白仓开心蹦跶,“太好了,咱们家距离破产又远了一步。”
白安:“”
白仓:“哥,哥哥,别动手,等等,啊”
生日当天,程家大门口,一辆特殊型号的黑车驶入,各家看到了熟悉的车,纷纷上前几步,准备打个招呼。
车门打开,驾驶位上下来了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男人一身靛蓝色西装,气质成熟,帅气多金,简直是联姻的好对象。
有人窃窃私语:“天呢,白总又帅气了不少这套衣服和他也太配了”
身边的人反驳:“你前天才见过他,他也是这个颜色西装。”
“可我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
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和他搭话。
男人没看到似的,转身,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显然是改良版,从车上下来的地方竟然有一块小斜坡。
众人期待的眼神里,一辆银色的轮椅从斜坡上滚下来。
甫一下车就接收到了众多目光的白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又对上众人的视线。
白小少爷挥手,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嗨大家好,还是我。”
众人:“”
众人飞速散了。
整个市谁不知道,若是哪天白安身边不是跟着他那个没用的弟弟,而是哪家的小姐,联姻才真正算是有着落。
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走,白仓见众人作鸟兽散,唏嘘:“你看看吧白白安同学,带我来的好处就是不用被迫相亲了。”
被迫沦为轮椅工的白总裁额头青筋弹跳:“谢谢你啊。”
那天晚上,因为白仓太得意忘形,在激烈的追逐战里一脚踩空,成功成为了半残。
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怎么也得一个周。
两人朝着别墅大门慢慢挪,身后隔了不久的时间,又是一阵骚动。
不过这次,可比见到白安带着白仓来的时候激动多了。
白仓趁乱回头瞅了一眼,和在人群中身高出众鹤立鸡群的男人对上视线。
对方似乎之前就在看这个方向,被他捕捉到视线,也只是淡然地移开。
过去攀谈的人把穆化紧紧包围住,男生什么也看不到。
还挺受欢迎,白仓心里评估了一下他哥和穆化的条件,心里的天平偷偷给白安加了一块亲情价。
嗯,这下白安就更胜一筹了。
现在宴会还没有开始,中午的时候主人家才会出来主持,白安被人拖去应酬,白仓转着轮椅,自己一个人瞎晃悠。
偶尔碰到过不去的坎,他还得换个方向。
啧,他就说拐杖好使。
整个别墅很大,白仓来过几次,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安保措施做的格外好,甚至有拿着灭火器的。
白仓:“”夸张了吧。
慢慢滑着轮椅,男生时不时摸摸这个花点点那个草。
阳光有些毒,白仓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被晒得泛红,额头也出现了汗珠。
不远处有个亭子,白仓临了走进了才发现,这亭子上去的台阶,他根本上不了。
跋山涉水大汗淋漓才过来的白小少爷:“”
他时常因为太过健康而忘记自己现在算半个残疾人这件事。
好在只有一条腿不能动,拎着轮椅往上蹦的难度虽然挺大,但对比在这太阳底下晒秃噜皮的代价,白仓忍了。
他刚撑着扶手起身,一道有些着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别乱动。”
白仓被吓得一惊,一屁股坐了回去。
和整个宴会格格不入,穿着短袖的男人绕到白仓身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特殊的气质。
他穿得很随意,年纪看起来并不是很大,但眼角不太容易看清的几条皱纹,证明对方和白仓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
白仓眨眨眼。想起来那种特殊的气质是什么了有点像寺庙里的和尚。
“你稍等一下,我带个木板过来。”
像是不放心,男人走出一两步,又折返回来:“刚才那么做很危险,下次不要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听话,白仓愣愣地回答:“哦哦,好的。”
男人微笑,熟门熟路地去仓库拿木板。
望着对方动作,白仓遥遥问:“你是这家雇的园艺师吗”
男人抱着厚木板出来,额头上布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将木板放在台阶上,固定好了位置,才回答了白仓刚才的问题:“园艺师吗我不是。”
白仓转着轮椅:“那厨师”
男人把他推上去,摇摇头。
白仓思索:“今天临时服务员”
男人声音温润,听了让人宁静:“都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白仓对对方还挺有好感的,可能是男人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让人放松,他张张嘴,“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男人像看小孩子一样看他,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面对好奇心旺盛的小孩,男人表现地很体贴,他询问:“脚怎么伤的”
白仓:“”
很好,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人怎么看着白,里面是黑心啊
遭到社会的毒打,高中还没毕业的某人托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第一次和一个人这么搭话,竟然还失败了。
看他反应,男人没忍住,竟然笑了。
白仓:“”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