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接到百富侯府送来的邀请函,共商大事,各地巨贾纷纷朝京城汇聚而来。
马车驶入京城,车内的富公子挑开帘子往外看,赞叹出声。
“不愧是京城,路真宽真干净啊车马如流可真热闹嗯那是什么人在手臂上绑红布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做什么”
忽然看到手臂上绑着红布的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跑出来,把前面那辆拉车的马拉的秽物铲除,另有一个看起来就是小老百姓的老头拦下车和车夫说了一会话,车夫给对方掏钱,被拒绝的场面,富公子起了好奇之心。
“看什么呢”
忽然,耳边响起声音,吓了富公子一跳。
“爹你吓死我了”
“胆子小别看热闹,把头收回来,像什么样子不嫌丢人”
富老爷没好气道。
“知道了知道了诶,那个谁,你来一下”
富公子是家中独子一点不怕他爹,看到前面马车走了,那绑着红布的人也要走,就朝他招呼了声。
那老头回头,“公子叫我”
“对”
富公子没管他爹阻止,让人停了马车,喊了老头到近前,问他为何拦车,又为什么在手臂上绑红布。
他已经看到好几个在手臂上绑布的人了,有红布,也有绿布条,蓝布条的。
“回公子的话,我们原来是城里城外的乞丐,徐侯心善,给了我们一份活计,负责京城扫洒,清洁街道。公子看,我们京城的地是不是特别干净从前车来车往的,牛啊马啊的,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老头子干了个把月,也长了见识,看刚才那辆车的马出的货,就是吃坏了东西,就多嘴和马主人知会一声,贵人客气,还要谢我呢。”
“原来是这样,那是该谢啊,你怎么不收”
富公子好奇。
老头摆手道“小老儿现在不是乞丐了,徐侯说了,我们就是京城的面貌,别人看我们什么样,看京城人就怎么样。一句话也没帮上什么忙,拿了钱财那成什么了”
富公子愣了一下。
两次听到他说徐侯了,说起来眼睛里都有光的样子,让他心里纳罕。
“那也是那位徐侯让你们在手臂上绑这个布的我瞧见还有绿的,蓝的,又是干什么的他们也是乞丐”
“那可不是”
老头道“红布是管街道清洁的,除了我们这些乞丐,还有一些老头老太太的,不想在家看儿媳妇脸色,出来做活的,侯爷都给工钱的。绿布那是送货的,徐侯开了食肆,可好吃,坐都不够坐,就雇了半大小子满城跑,帮着送食呢蓝布那都是书生郎,去城外乡下教学生的读书识数的,还帮着衙门给商人定买卖契约哩”
“竟然还有这种事听起来这个徐侯真是厉害啊老丈给我说说呗”
富公子好奇。
“徐侯的事迹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老头还有公务在身的,不能陪少爷聊,您要是想知道,住下之后随便寻个人问,都知道”
老头说完就跑向旁边,清理路过的牛车留下的东西去了。
富公子放下帘子,回头对他爹说“这个徐侯,不是简单人物啊爹。”
富老爷正是被百富侯府召集的巨贾之一,老神在在道“不简单的,未必是徐侯。”
“你是说”
富公子指了指太阳升起的东边。
富老爷点点头。
富公子叹气,“也不知道把我们拉到京里干什么,可别是想把我的老婆本都掏了去。”
富老爷瞪了他一眼,“闭嘴吧。”
邀请函上有招待的客栈地址,到了百富客栈,富老爷带着儿子进来就看到厅里坐了不少人,正在热议着什么。
富老爷听了满耳朵的“皇商”,“税”,心里咯噔了下。
在人群里找了找,找到了熟面孔,打发了过来招待的店小二,上去道“高老兄我还当能比你来的早呢倒是落在你后头了哈哈”
“富老弟”
高老兄喝酒喝的满面红光,看到他也是热情,拉他坐下,让人准备碗筷来。
“高伯伯”
富公子问候。
“哟,今天倒是舍得你这宝贝儿子了”
“年轻人总要见见世面嘛。”
“说的也是。年轻人都在那边的桌子,你自去寻你高大哥,我和你父亲说话。”
“诶”
富公子跑开了。
富老爷同高老爷喝了杯酒,才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听到商税,怎么回事”
“你还不知道吧”
说到这个,高老爷精神焕发。
“徐侯邀请我们入京,我们心里都装着半桶水,晃荡着呢。我也是进京之后才知道,一个月前,徐侯在早朝时给皇帝陛下进了商贾册。说要弃了车马税,门市税,买卖税,改成商业增值税”
“竟有此事”
一直在赶路的富老爷真没听到风声,忙问“这新的税是怎么说的”
高老爷就详细为他解释了一遍。
买卖定契约,卖出去多少钱,朝廷抽一成税。
而朝廷为商户定契约,同时大宗交易买卖还能作为见证,为双方验货验款。
若是此法通行,户部将在县衙专设商事厅,承办契约税收之余,还能将货款提前存入当地商厅,开具银票票证,带去另一地,只凭银票结款,免了路上携带真金白银的麻烦和危险。
富老爷惊道“如此一来,县老爷能同意”
说完,他自觉失言,连忙举起酒杯道“一路奔波,小弟脑子糊涂了,老哥只当没听到。”
高老爷笑着拍他的肩膀,“没事,大家都这么说,我也这么问过呢。你猜怎么着徐侯那商策上说了,以后商税和农税一样纳入官员考评,是县老爷的政绩,且留下四成当地方财政,干的好他升官发财,哪里会不答应”
富老爷消化半晌,喝下一杯酒,叹道“虽也有做假合同,欺诈我等的可能,但比以前把银子丢水里的孝敬听起来好了不少。只是,可行吗上边是什么态度”
“吵了一个月了。徐侯自己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将百富侯府的产业要交多少新税往朝廷上一报,这两天不吵了,说在拟章程呢徐侯约的日子就在三日后,到时候也该出结果了。”
高老爷喝了酒,眯着眼睛哈了口酒气,万分快活的模样。
富老爷左右看看,凑过来问“那是多少”
高老爷报了一个数字。
富老爷倒吸一口气,“徐侯是个实诚人啊”
这么一大笔钱,圣人也得动心
“可不是嘛,比他祖父还有魄力”
高老爷对徐耀是满口认同。
富老爷迟疑了下,道“听闻这位徐侯刚刚认祖归宗不久,从前都没学过书我还当他此番作为是背后有高人指点,看老兄这样,却不像。”
高老爷道“你听了徐侯做的事便知道,他是有真本事,会办事的人了。”
高老爷把徐耀怎么从不慈的父母手中逃出生天,敲鼓鸣冤把父母蹬回江南老家的,又是如何出药票,给孤儿上称,又请落榜书生下乡,乞丐变成清洁工,献酒精等等等等事迹说来。
“若不是徐侯,那高高在上的太阳如何想得到给拜佛的人送药,给孩子上称,给乞丐安排活计站在上面的人,哪里看得到这些再则说了,他把他爹娘,一个侯爷一个郡主弄下去的时候,可不认识什么贵人,全靠他自己一个奴仆之身,逆风翻盘护国寺的大师都说了,他命格奇特,这才许给那位做正妃的。如何不是他自己的本事”
富老爷咽了咽口水,“这倒真是老侯爷的亲孙子了”
慨叹一句,富老爷问道“老兄来京城多少时日了,可曾见到那位徐侯”
“那倒是没有,这位寻常都在东宫,等闲哪里看得到。”
高老爷不无遗憾。
他却不知,徐耀和尊贵的太子殿下时常溜出东宫,开发各种各样的活法,这会儿正在郊外野炊呢。
富老爷道“那也没什么,过两日就能见到了。”
“是啊。”
高老爷期待那天的会面。
三日后,受邀入京的巨贾都被请到一座园子,徐耀与他们见了面。
“拜见徐侯”
百名巨贾分分行礼。
同为商贾,但百富侯高低也是二品侯,是他们需要叩拜的存在。
跪下去的时候,不知多少商贾心中念叨老百富侯这个贼精。
“快快请起。”
徐耀露出和气生财的笑容,“徐家从商,天下皆知,在诸位叔伯面前,我就是晚辈,无需如此多礼,倒是折煞小子了。”
“不敢当不敢当。”
这话大家心里听了熨帖,但嘴上却是不敢认的。
徐耀请他们落座,让人奉茶,一番客套之后,才说“晚辈前些日子上的商策,想必诸位都有耳闻了。不知,对新税如何看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举出一个德高望重的白发老头,在江南接替了老侯爷的新首富出来说话。
陈翁摸摸胡子,道“天下商人苦车马门市久矣,新税正可谓是救我等于水火,老朽愿随侯爷,以身试法。”
“我等也是”
“新税好歹是交给朝廷,入国库,不是谁谁的口袋,这钱,我给的乐意。”
“正是这个道理啊。”
众人纷纷表态,并没有反对之意。
徐耀笑道“给诸位叔伯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新税实行,未必不会出问题。”
“契约上被动手脚,或者商事厅的人索贿,拖着不给办事,都有可能发生,能给我们穿的小鞋太多了,防止不了的糟心事。
我心里知道,新税实行,头两年热乎着没人带头坏事还好,时间长了,诸位现在给出去多少钱喂饱上面人的肚子,过几年下面的人也难免不伸这个手。
但有一点好处,叔伯们能看到,晚辈说的也不虚。
那就是钱财如水,流则活,困则竭。
士农工商,我们被压了多少年,如果不求变,就永远得过以前的窝囊日子。
动起来,活一活,闹一闹,我们才能争一争
比如,为子孙后代争取科举入仕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
“侯爷此言当真”
“是何机会,还请侯爷明示”
原本准备好当捧哏场面人的巨贾们闻言,呼吸都加重了。
商人之子不得科举,只这一条铁律,压的他们趴在底层动弹不得。
当真有打破陈规,让他们改换门庭的机会吗
“有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成为皇商,子孙便有科举资格”
徐耀斩钉截铁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