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空气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在即将落地时,老者不经意甩动拂尘。彩凤忽地化作一朵五彩祥云,金光大放间,托着正道诸人飞速上升,竟有直接去往擂台上方之势。
这手惟妙惟俏的仙家手段引得不少魔门弟子吸气、惊叹不断。
“怎么,邵长老大限将至,耳聋了不成”
司寇婵阴沉着脸,猛然一甩袖袍。
霎时间,乌黑的魔气以雷霆之势,将祥云团团围住。阴风中,隐约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声声凄厉。
几只漆黑的大手猛地向前探,不怀好意地抓向那些面色仓皇的弟子。
混乱中,商雨浣一眼看到站在队伍最末端的陆清沄。
女人依旧气定神闲,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剑柄上,身侧只有一层薄薄的灵力屏障。
她像是不在意这场争斗,凤眸沉静,眸光犹如实质般穿过人群,直直望向她,似乎要看清她的态度。
刚才的传音回响在耳畔。商雨浣撇开眼,喉间泛上淡淡她未曾察觉的苦涩滋味。
陆清沄以前从来不会为她留意这些,更遑论做出这种“背叛宗门”的事。
又或是两人所属的势力太过泾渭分明,有些话题,素来默契地避而不谈。
恍神间,空中再次传来异响。
老者从怀中取出一把古琴,轻抚琴弦,与刚才无二的仙乐悠扬传出,竟让躁动不安的黑雾平静下来。
“此次确实是我等失礼闯入在先。为表诚意,这把堪比仙器的凤鸣古琴可以作为奖品赠予魁首。”
他面上浮现出一抹自得,话音刚落,又拍向储物袋,拿出两件上品法器来,“老夫的要求不多。让我门下弟子参与比试,公平竞争。”
念及最后一句时,他往舌尖灌注灵力,字字如春雷炸耳,气势直冲立于不远处的司寇婵两人。
“啧,如此大手笔,邵长老不怕最后输的血本无归么”
魔气如活过来一样,更为凶恶地朝空中白衣飘飘的正道弟子们涌去,大有趁机吞下几个的趋势。
“轰隆”
明暗交接,水波般的纹路化作气流,激荡开来。
元婴期修士间单是随手较量,激起的飞沙走石就令人睁不开眼。
商雨浣不觉向后退了两步,再度凝神望去,黑雾明显更胜一筹。又或是对方有意藏拙,不让场面更僵。
她略一思索,唇瓣微动,向司寇婵传声两句。
“让你们参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这啊,最多只有五个名额。”
摊开手掌,司寇婵满是挑衅地比出个“五”,脸颊的伤疤似在冷笑,斜睨着一群愤愤不平的正道弟子,摆明要以势压人。
气氛再度变得压抑。
“十个。”老者一甩拂尘,将三件法器抛到半空,又取出个锦玉小瓶,“听闻贵宗宗主前日闭关,这瓶九曲造化丹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居然是九曲造化丹”
应婉低低惊呼一声,见商雨浣看着自己,连忙解释,“我在古书上看到过,此丹有几率使瓶颈消融,直接突破境界,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确实是宝物。”
精致的眉眼闪过一抹嘲弄,商雨浣微微向擂台上方点头,不再言语。
九曲造化丹之所以珍贵,是因为炼制所需的丹参乃罕见灵草,五百年才可自然结成一株,当然珍稀。
可在百年后,缩短灵草培育时间的法子流传出来,炼制此类丹药也变得容易很多。
重生回来的她就记得完整法诀。
故意让卧底走漏风声,商雨浣并不在乎正道存着什么心思、有多想分一杯羮。在她眼中,这些人但凡对魔器起贪念,早晚都会变成尸体。
“既然邵长老如此有诚意,那么,在下就破例一回。”
接到她的暗示,司寇婵不情不愿地给出台阶。黑雾极具威慑性停滞片刻,才渐渐散去。
天空恢复清明,长老们暂时偃旗息鼓。
但在弟子间,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正魔自古不两立,如今那数十名身着道袍的弟子如同进了羊群中的绵羊,被无数满怀恶意的目光肆意打量。
阅历少的,双腿已开始发抖。胆子大的能瞪回去,可多半是在虚张声势。
商雨浣原本不想凑这热闹。见蚀月圣教迟迟不来,打算回洞府打坐,也好为接下来的比试养精蓄锐。
偏偏她刚转身,某人便拨开人群,径直向她的方向走来。
“浣浣,我很快就要离开云岚宗了。”
她脚步微滞。
余光扫见女人熟练掐出的隔音法诀,甚至将周围好奇的猜测也挡在外面。
一片混沌中,只有她们两人,安静得连呼吸也清晰可闻。
“浣浣。”
女人又轻轻念了一声,走到她面前,影子强势地与她的交织在一起。
陆清沄素来直截了当。
爱她的时候炽烈,不爱时冰冷。
两种情况,商雨浣都经历过。此刻,她慢慢抬头,看向女人深邃的眸子,红唇微启
“与我有关系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使女人眼眶微红,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张与无措,“我拜入云岚宗只是为了报答师父恩情。长老之位、功名利禄我都不在乎上辈子,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听到“对不住”三个字,商雨浣忽然觉得心口闷得发疼,濒死时的窒息感喧嚣而上。
鼻尖涌入沉沉香气,是她熟悉的味道。女人似乎看出她的不适,拉住了她的手腕,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一件易碎品。
“浣浣,以后我打算当个散修,如果、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出现。”
陆清沄柔声说完,从储物袋中取出记录告密者画像的竹简,郑重其事交出去。
她本就无心名利。
当年被云岚宗收养是因为师父的缘故。后来,师父身死,她兢兢业业为宗门做了不少事,该还的早就还清。
上一世,成为所谓的仙门大长老,不过是看她实力高强,又对权力无心,这才封了个唬人的名号。
但上千年独自一人的孤苦日子,让她对这些避之不及她真正想要的,始终是那个会对她笑、甜甜地叫她阿沄、陪伴她半生的浣浣。
她的道侣。
这一次,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她都不会将其弄丢了。
“你不接受我没关系。过去我犯下的错误,我会弥补。”
“给我一个机会,浣浣。”
指尖被女人勾住,商雨浣试图挣脱,可浑身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被迫感受手心的灼热。
“太迟了。”
她感觉眼前有点模糊不清,泪水不受控制地聚集于眼底,阻碍她看清女人眸底的认真。
“曾经的浣浣已经被你亲手杀死。”
下一秒,她将传送符捏碎,强行切断与女人的联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