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死,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剜了自己的脖子,就像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醒,竟已经过了十余年。
这启元城变化倒是不大,东城口的点心铺还卖着桃花酥,城中的戏台子屹立不倒,陆寒云下山游乐的时候常去那里听曲,只不过他喜欢的说书先生和伶人已老因此退出戏台,凡人不及修道者可以永葆容颜,他不由觉得可惜。
陆寒云拿了铜板换了馒头凑合着充饥,吃饱又往城南口的墙底下一躺,扛着冻就凑合着睡了一晚。
他真做了一个乞丐,若是十几年前他还在归元宗的时候,习惯锦衣玉食的他一定受不了现在邋遢寒碜的样子,他求死的时候,身上所有东西就都卸下了,他既不是无双剑尊的徒弟也不是归元宗的小师叔,不用在顾虑面子和名声。
陆寒云顶着这么一张脸也不好碰到熟人,他留在启元城总归有些不便,他本想往南走走,看一路山水,从蜀地走到南川,踏过大江大河。
可惜,他兜里没有几个子,还没走三里地大概就要饿死在半路上。
陆寒云本想给人算算命,看看面相赚些银子来,结果生意事都被那城北的白胡子道士给抢了去。
那道士的道行和功法哪里比得过他,结果就因为人家留了白花花的长胡子加之一身黑白道袍愣是就压过了陆寒云一头,他也想做做劫富救贫的义举,但是这启元城压根没有欺压百姓的地主。
除了在城角晒晒太阳,陆寒云可无事可做,这日光可以稳定他的魂魄,晒得越足他能使出的灵力也更多,阳光照得他全身暖烘烘的,他白天吸收日光灵气,滋养魂魄和灵核,夜晚将其消化以来增加自己的修为。
这启远城灵气充足,在这里的凡人皆是长寿,他觉得自己在这里突破筑基十分有望,本打算着先安安分分地提升一下修为,奈何他这张脸太引人瞩目。
陆寒云这张脸,虽说只和自己本貌只有个八分相似,一头长发散批着好不惬意,仍是意气风发,乍一看像个青年侠客,只是将脸洗干净就可以惹得不少城中的小姐们来看望,来的人看了几眼走时还不忘给几个赏钱。
小姐们凡是见他都要叹出一口气来,若是陆寒云去考取功名探花郎定是他的囊中之物,只是陆寒云一副邋遢的模样,问话每每也是答非所问,众人便是扫兴离去。
这城南口多出了个俊气的叫花子,只可惜年纪尚轻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直到这消息传到王氏府中,陆寒云闲云野鹤的养老生活就终止了。
朗朗晴天,那王氏的轿子停在了陆寒云的跟前。
那轿中下来位华贵的妇人,头戴宝钗,身上穿的也是上等布锦,那妇人扫了陆寒云一眼,用帕子遮着脸站在远处。
和她随行的还有一位女子,那人脑袋上顶着一朵大红簪花,笑得十分爽利“小兄弟,我见你一表人才,举荐你做个上门女婿如何”
“我旁边这位是王府的夫人,她有个女儿还未嫁娶,你若是当了这上门女婿,可以荣华富贵。”
这戴花的女子是个油滑的媒婆,她主动走近站到了陆寒云的跟前,也惊讶这世上还有这般干净的叫花子。
“真是一个俊气的后生。”媒婆看着陆寒云的脸,把他当作傻子哄“跟我走,你就有衣服穿,有饭吃,成不成”
媒婆盯着他看,陆寒云愣了愣,随即把手里的包子赶紧吞了下去,露出一口白牙,“好啊。”
见其答应,站在远处的夫人问了一句“你家里可还有人在”
陆寒云摇了摇头,随后朝后缩了缩。
媒婆立马看向那夫人“我觉得不错,您以为呢”
“便他了,小女已经等不及了。”夫人最后点了点头,似乎对陆寒云还算满意。
“好好好。”媒婆开怀大笑立马向陆寒云道喜“从今往后,你就是王府里的新姑爷了。”
“快把姑爷抬上轿子”
“我就这样见小姐,会不会不妥”陆寒云装模做样地理了理脸庞的碎发。
“这不急。”媒婆笑道“姑爷长得俊,小姐见了,定会满意的。”
夫人已经扭头上轿子了,媒婆就朝着下人使了个眼色“起轿,回府”
陆寒云爽朗地笑了笑,任谁看了他这一张脸都要被他外表给骗了去,他对这做上门女婿可没什么兴趣,只是从那夫人下轿开始他就看见了那夫人疲惫发黑的面色,分明是富贵的面相却有衰败之势,那莹莹围绕着的邪气,他一眼就发现了。
不仅仅是那妇人有,就她身边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一些,虽是不多却已经异常明显。
可见这几人都不是源头,问题大概率是出在贵府中。
富贵人家看中风水,妖邪也喜欢入侵大院。
老头说,他要积善成德。
这除妖算不算积德
这自己找上门的事,陆寒云可不想错过,他正好想着试试自己最近的法术有没有提升,睡了这么久应该活动下筋骨,他在上清峰学了这么多年,对付一些邪祟妖孽不算问题,要知道,这想要修行的大妖可不会在归云宗的山脚下闹事,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还没有被宗门子弟拔除。
“新姑爷,坐稳了。”
轿夫稳稳地抬起轿子。
陆寒云掀开帘子,往外探出一个脑袋张扬的往外瞧。
他受得起香火,却坐不惯轿子。
轿夫们将陆寒云抬回王府,一路都觉得邪门,除去轿子的重量,那轿中的人仿佛轻如鸿毛没有什么重量,若不是陆寒云一路厚脸皮和路上的行人有说有笑,他们还以为人跑了。
嘁。
这上门女婿有什么光荣的
可是陆寒云坐在轿子里,却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当上了王府的小白脸,而王府的千金染病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准小命都要不保,也只有傻子还能笑得出来。
轿夫想了想,又觉得陆寒云是个可怜的。
王氏在这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大姓,祖辈有仙缘,在归元宗就有王氏子弟算是很有威望的姓氏了,这一代的王老爷也算本分,府中只有一妻,十六年前多了一个女儿,只可惜太平的日子不久,王姑娘突然得了癔症,起初是半夜梦魇,再之后就是一睡不起,好好的一个清秀女子却成了骨瘦如柴的病鬼。
王府请了多少郎中都无用,那城北的白胡子道士说,这是被怨鬼附身,需要喜事来冲冲煞气放有解法,王老爷花重金求婿可是城中男子各个惜命得紧,其夫人朱氏就只能把主意打在陆寒云这个傻子身上。
陆寒云见对方一开始亲厚的模样,还以为进府之后对方会摆出锦衣玉食的好招待,结果对面大门一关,立马走出个大汉,等着自己的是一场鸿门宴,对面甚至都没有多言,直接就叫人那麻绳将他给绑了。
五花大绑,恍如上板上鱼肉。
“有话好好说,绑我做什么”陆寒云也没有反抗,等到对方把自己绑得紧实之后他脸上才露出几分困惑,青年的眼睛看着清澈,似乎在埋怨对方的礼数,天真的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哪种境况。
朱夫人扭头对府中的下人吩咐道“若是小女能痊愈,那他那就是府上的新姑爷,将准姑爷看好了,等熬过这几天,就将他和小姐的婚事给办了。”
陆寒云眼珠子转了转,忙问“为什么不现在就办”
他这一话出,几乎周围所有人都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他,陆寒云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大问题,而朱夫人眼眸多了一些讽刺,不冷不淡地说“真是一个傻子,可别让他蠢笨得惹出大祸来。”
陆寒云这就不懂了“我今晚就想娶了小姐,我想见她,难道也不行么”
“猴急什么”一边的媒婆瞪了他一眼“老爷夫人比你还急,就等着你傻子冲喜呢,可是这几日行不得喜色,老婆子我都不敢凑姻缘,要是惹了仙人,那福气可就没了,搞不好霉运缠身,可是会死人的”
“傻子,死你怕不怕”
陆寒云抿嘴,低声点头“怕。”
媒婆见他一副可怜模样不再多说,劝道“怕就在屋子里老实里呆着,会有人给你送饭吃的有没有福气就得看天了,若是办成了事,就算是一个傻子,老爷夫人也不会亏待你的”
随后,陆寒云被绑着带到了一间客房,这王府院落大看着确实财大气粗,随便一间客房看着也很是气派,只是空房子一旦多了,就会少了生气,妖邪最爱寄宿其中将凡人的气运夺走。
这府中的小姐倒了霉,下人也离开了不少。
在旁人退去之后,陆寒云弯了弯唇,眼中锋芒这才显现出来,他立马将身上的束缚给解开,心中忍不住腹诽。
我要是今晚不出手,你们可就真要死人了
这府中的妖气已显,围绕着整个宅子无孔不入,无论是吸气还是夺气运,妖潜伏在人的宅院里都会有一段滋养的时间,等到时间一到,便会直接要人命,直到家破人亡为止。
朱夫人面堂黑气浓重,更别提那被妖寄宿之人,从被缠上之后开始,所谓的冲喜是冲不掉的,驱煞除妖才是硬道理。
陆寒云敛去了自己气息,在看守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从客房翻窗遁走,摸着墙壁寻着妖气来到了气味最重的屋子外。
那是王家女的闺房。
“先是你们王家人无礼在先,便不能怪我失礼了。”陆寒云轻声嘀咕一声,然后走进了女子闺房,掀开那床头的红罗帐。
王家女躺在床上已然面若枯槁,皮肤像是被碳烤过发焦发黑,死气重重只留最后一口气,那是将要亡命的征兆。
陆寒云落在对方消瘦得近乎只有层皮的手臂上,一查脉象已经虚弱至极。
妖邪喜欢藏在凡人的气门里,不出两月,凡人的气门就会全失,等到尽数被夺走生机,就成了妖随意玩弄的躯壳。
陆寒云试了一缕真气进入王家女的体内,不由蹙眉。
那妖似乎在王家女身上待了不止两月,只是这妖逗留至今没有动作,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而这王家人居然也没有怀疑到妖上去归元宗求救,而是任由这王家女到了今日这副田地。
他咂咂舌随后笑道“好在你今日遇到了我,定不会叫你这么香消玉损。”
虽然不知道这妖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其妖似乎修为并不高,陆寒云便有的是办法把其给逼出来,他游历之时就学过一些损招。
当妖寄托在人体之时,乃是灵体。
对付灵体的妙法,陆寒云曾经在青云山的道士那里学过一点,在日光下晒够三时辰的符纸,再找大黑狗那里借一点血,这纯阳之血画的符咒,对于邪祟灵体乃是克星。
妖多半于夜半时分才会苏醒。
陆寒云将用来捉妖的东西准备好,就自个守在屋顶上当了半个梁上君子,屋子里时不时进进出出,那朱夫人就来哭过一回儿,叹这女儿命苦,王老爷也看过一回儿,还有来伺候的丫头定时给王家女梳洗,房间里也摆好了红艳华丽的嫁衣和金银首饰。
陆寒云就躺在屋顶上,饿了去他家灶房里拿了两只鹅腿,还顺走了一件干净贴身的衣裳,他照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有了一副体面的装扮。
等到看守的人发现丢了人底下便是一阵兵荒马乱,他自个在屋顶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他使个小伎俩凡人就算是把院子翻过来也发现不了他。
修道者不干预凡世,但是除妖正道却是他们的责任。
一直等到落日,最后一丝红霞被黑夜吞没。
陆寒云揭开一部分砖瓦静静地盯着屋子里的情况,天黑之后屋顶上也不怎么好受,他拢紧衣服只觉得今晚比平常要冷,尤其是到了子时,不知怎地这城中忽地天降异象。
启元城竟然飘起了雪。
三月落雪,冷得叫他想要发抖。
那雪自然非自然雪。
陆寒云御气抵挡都没有丝毫的作用,白天的太阳没有晒够,那直穿人肺腑的寒气让他没忍住咳嗽几声。
雪花落不到地面,他皮肤触碰到的那一瞬,颤动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顾渊”
独属于这人的气息,陆寒云再死一次也忘不了。
这一场浩瀚的雪,是顾渊散下的,每一丝刺骨的寒意都是由真气凝结,仅仅是接触就觉一阵心悸,压抑的情绪都附着在那雪中,叫人徒增哀伤。
这雪恍若悲戚的哀悼,盈满了整座城。
陆寒云不由皱起了眉,因为这冷意,因为他过去的师尊顾渊,只是容不得他多思多想,因为屋内的妖气明显地重了,从落雪开始就隐约有了躁动。
这雪刺得他脑袋疼,弄得陆寒云差点忘了正事。
妖似乎已经苏醒了,在最开始醒来的时候,便是力量最薄弱之时。
陆寒云立马抓着机会立马从屋顶跳了下去,落地一瞬,屋门骤然大开,这妖气从屋子里溢开。
“天阳地阴,杀鬼诛精,镇”
他口中轻声地念咒,一甩袖,两道符箓打在房梁的两侧,此为屋内镇邪,将妖物圈禁起来。
妖已然苏醒,只是没有什么动静。
陆寒云掀开帐子,动作轻缓。
床上的王家女突然瞪开了眼珠,眼白布满了血丝。
陆寒云立马使出一张符在打在王家女的额头位置,为定身诛邪。
“妖孽还不是速速现身离开凡人的身体”
陆寒云凝眉,指间掐诀,符箓金光一现,刹那间照过王家女的全身。
王家女惨淡无色的脸有了一些变化,紧接着,便是一声愤恨的怒鸣传出。
妖被激怒了,王家女的身体开始胡乱扭动起来,浑身抽搐,陆寒云又施了一张符在她的心口叫妖伤不及其性命。
好一会儿,王家女的身体终于恢复平静,陆寒云伸手查探其脉搏,这时,那床头的阴影好像撕裂开,一团黑影破茧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陆寒云惊讶中后撤一步。
烛火瞬间就灭了。
漆黑一片,没有光。
“你还想耍什么把戏”陆寒云手上结了咒印,不紧不慢启用了脚下的早就布置好的阵法,诛妖之阵在他脚底成型,他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抽了个干净,源源不断的法文从地面上涌出,直打在那一团黑影之上。
期待中的惨叫没有听到,那妖反而传出一阵阴桀的笑声,黑影耸动,将陆寒云的法文都尽数弹了回去。
陆寒云惊愕地看着那墙面在扭曲,凹凸的曲线就像是一张人脸,仿佛是一个人从活生生从墙体里挤了出来。
白体通透,只有一头松动的头发,脸上没有别的五官只裂开一张嘴,发着声声怪笑。
原来那妖的真身一直藏在墙里。
陆寒云看向王家女,原来寄托在王家女体内的只是一个小小分身,顿时压迫感袭来,他吞咽了一口气。
自己一定是撞了霉运,才会第一次干活儿就对上了一个妖核已成真身已练的大妖,其妖少说有好几百年的修为,他使出去的符箓好歹也是筑基以上的水准,结果那妖丝毫不为他所伤。
陆寒云没有机会犹豫,扭头就直接跃上屋顶,身形一稳就踩着瓦砾在屋檐上飞跑,他是一个惜命的人,要放在过去他大可以放手一博,只是他现在这情况,还没等那妖怪吞下自己,他自己便先要魂飞魄散。
有修为的大妖总是十分记仇,妖循着陆寒云的气息就追了过来。
陆寒云跑路很有心得,顾渊教他的踏云步到他这里便成了怂狗步,他脚底快如风但也拉不开距离,妖口之下他不敢有一丝懈怠,大妖袭来的长发像是硬得像是银针,稍有不慎就要将他穿肠破肚,一头张开的头发恍若张开的血口。
陆寒云从屋顶跃在半空中,翻转间稳稳地丢出一张符。
符箓点燃,像是夜幕中的星星之火,然后轰然炸开。
嘭的一声
使出去的东西声音大,雨点却小。
他身上没有什么捉妖宝器,这种低阶符箓威力不大,最多用来吓唬人,陆寒云尽力闹出一些动静来,只要将归元宗的人引下来就好,不若就这么一个妖孽,一夜之后只怕全城都要葬身其腹。
嘭嘭嘭
城中接连炸开星火,在夜幕中落下,璀璨得像是落下的星辰。
陆寒云在那妖那团庞大的身躯下显得格外渺小,他放了好几下炮仗,也就给自己争取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屋顶的瓦砾被震碎了一大片,哐啷地往下砸,他先前还担心会殃及无辜凡人,结果站在高处往下看,这城中没有人声,鸦黑的一片天,底下只见通明的房户,却没有一个人。
闹了大动静,也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这属实叫他意外。
雪还在落,料峭寒风刮过,陆寒云的动作都变得生疏酸涩,不过那妖受到的影响更重。
顾渊的真气化作的雪,对妖邪来说可不好受。
只是陆寒云笑得太早,那妖的实力比他想得还要高,眨眼间,大妖就闪到了他的对面,然后朝他扑了过来。
陆寒云结印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身体的全部灵力凝聚成一个金罩,两股力量撞在了一起,他还是被其震飞百米。
他从屋顶上掉下街边,恰好是城中央的空位置上,妖怪的头发将这里团团围住,他近乎无路可退。
陆寒云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骨头差点被摔散架了,地面透心的凉叫他沙哑地咳嗽了两声,咳完就抱着身体骂骂咧咧的。
这妖八成是故意的,只是在溜他而已。
他要是有把能使的剑,至少不会现在这样没什么还手的能力,前剑尊的弟子只能玩玩符箓,说出去还是真是丢人。
陆寒云呸了一声,喊道“这里可是大宗门的脚底下你这妖怪是不想修行了么”
对方只是发出一阵笑声“吃了。”
“把你们都吃了。”
妖怪的真身飘到陆寒云的面前。
陆寒云放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弓起身体,像是拉满的弓。
只见那妖张了张嘴,一口雾气吐在他脸边。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陆寒云完全没什么感觉,手后只剩下一张遁地符是留着金蝉脱壳的,他灵核已空使不出别的招式,他不能保证自己使出这张符会传到哪里,也不能保证躲过这妖的追袭,最好的发展就是他和这妖拖一拖,等到归元宗的人把这妖控制住了,他再溜之大吉。
但是那座山,他是万万不想再踏入。
妖又逼近了一些。
陆寒云有些紧张的往后挪,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妖摆动的身体。
“你也是妖”忽然,那妖怪夹杂着怒气开口。
陆寒云仿佛能听到愤怒的牙齿咬合的声音,被逗笑了“你可不要胡说我是人,我要是修成人身的妖怪,那你可就打不过我了。”
那大妖显然不满意陆寒云这个回答,发丝越收越紧,吼道“不可能”
大妖在陆寒云身边闻了闻,固执地说“你不是人。”
但是其下一句却又道“你也不是妖,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一股泥巴味儿,妖和人可比你腥多了。”
陆寒云“”
你才是泥巴他险些被气得从地上跳起来和这妖怪据理力争,他每日都会给自己施个净身咒,他怎么可能会臭
陆寒云撇撇嘴,心里大概也知道它在气什么。
那妖怪八成施了什么妖法,却看他没什么反应所以不甘心觉得太丢面,但这怨不得陆寒云不配合,他天生就百毒不侵,邪祟难侵。
陆寒云道心比常人要稳固,除了当年根骨有失,样样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妖怪在他身上受挫,在所难免。
陆寒云不想对方这么快就被激怒,连笑道“好姐姐,有话好好说,我可不好吃,那山上修仙的人才更好吃,你现在要是放了我,我还可以给你指指上山路,让你打上山如何”
他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妖看上去怒气更重了,一阵冷笑“我先吃了你,再去吃了顾渊。”
顾渊
陆寒云微微一震,他诧异地叫出声“你要对付顾渊”
“那个归元宗的上仙”
那大妖听了两个字,发出恨极了的闷声,像是要将他撕碎,疯狂地摧毁着周围最近的东西,虽然这城中心只有一些无人的商铺,可是损失看着也不小。
原来是找顾渊寻仇的。
陆寒云嗤笑一声;“我瞧你是魔怔了,修行不练去惹那尊大佛。”
既然扯上顾渊,那他就万不能久留了,这妖怪就给顾渊好好留着吧,他准备烧掉自己最后一张符了。
“好姐姐,你真该长一双眼睛才对,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不陪你玩了。”
陆寒云笑了,嘴唇都冻得有些发僵,随即就将藏在手心里的符箓给丢了出去。
符箓瞬间燃起星火,阵法瞬间在他身下成型,他的衣摆骤然被吹开。
大妖咆哮一声,立马回过头,愤怒地朝他扑了过来,但是其速度定然快不过他这张传送的符箓。
可是陆寒云运气不好,总在倒霉。
他原本该盈盈笑着道声别,可是乐极生悲,他使出去的符箓被灭了。
像是被浇了冷水一样,变成了一张破纸落在了地上,脚下的阵法也终止了。
他与大妖面对面,毫无退路。
陆寒云不由苦笑“能不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大妖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失败,一声冷笑。
陆寒云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遁地符他从小用到大,他不可能画错更不会突然失灵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思靠自己那里出了问题,那大妖如利刃一样的发丝刺来,就看那气势,他估摸着也会扎上千个窟窿。
这遁地符正是他准备着保命的东西,一朝马失前蹄。
这种死法可比他上一次死要疼多了。
他爷爷的
陆寒云心中感叹自己命运多桀,死到临头,连遗言都没处说,实在是一点也不够威风。
他背过身直扑在地面上,接着抬臂一挡,只是那预料之中的痛觉没有传来。
陆寒云诧异地去看。
原来不仅仅是他的符箓灭了,就连落雪仿佛也被定住了,连带着大妖的动作被放缓,陆寒云连忙往后翻身,他甚至可以看着大妖靠近狰狞的脑袋,没有脸,他却感受到其愤怒到极致的情绪。
这时候,法印从天而落,镇在中央,金光四射瞬间将周围笼罩。
大妖的发丝迅速收拢,又成了一个正常的女子身形,通体白状,长发在身后摇摆,朝着远处龇起牙,发出闷声的怒吼。
陆寒云这时已是恍然大悟,他这个符咒天才,问题自然没有出在他的符上,而是哪位大能在这一块儿开了结界,凡是境界在其下者,咒法邪术都会被压制甚至失灵。
能有此等实力的人不多,顾渊则是最上者。
陆寒云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抬起头,墨眸里映入一抹月白的身影。
只见那月下,仙人持剑林立。
着银冠,衣袍上有玄光,如瑶林琼树,凡人遥不可及。
手中提着的剑刃凝聚一点寒星,那冷到极致的眉眼里好生无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