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洗漱了下,用冻了的湿巾擦了擦脸,吃了些面包水果,至于剩下的那半盒炒饭已经冻出了冰碴,凉瓷打算等到了苏苏那里加热一下再吃掉。
重新上路,在外面玩儿够了雪回到车里,冷意开始从骨头缝里回光返照,凉瓷哆哆嗦嗦地搓着红透的手。
瞄了眼温别声。
那件厚实的外套被他放到了后排座椅,看样子并没有要穿的打算。
“你不穿外套”
“嗯。”
“那借我穿一下。”
凉瓷也不客气,探身就把外套拿了过来,抓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在座位上好一阵鼓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拉链拉到顶,帽子也扣上,从门缝吹进来的风一下子就没了。
外套他穿就更肥大了,整个人能完全缩进去,藏在衣领底下的鼻子蹭着柔软的毛毛,淡淡的冷冽香味钻进鼻子里,他身上的黑毛衣穿久了香味都散了,这件还是新的,喷香喷香。
一路闻多了血腥味,忽然觉得这个味道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悄悄用力嗅了下还挺神清气爽的,有点上头地偷偷一下下闻着,尤其是当身体温度上来后,冷香好似都变成了暖香,让人想在晃晃悠悠的车上睡个回笼觉。
温别声瞥了眼副驾驶上摊成一滩的人,俯视的角度让他可以看到对方贴着衣服的鼻子,在一下下用力,模样陶醉
怀疑眼睛的收回视线,在闻自己的衣服
奇怪到没法继续想下去。
随着到了正当午,路面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阳光暖融融的落到车窗上把迷迷糊糊睡着的凉瓷照醒。
他吸了下鼻子。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也没什么劲儿。
清了下嗓子坐起来向外看去,前面不远就是汇流主路的车道了。
他们终于到了第八区的门口
凉瓷兴奋起来。
不过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多了,大部分是被丢弃的车,有的是空车,有的里面则有尸体。
除此之外就是遍地的丧尸。
过往的车辆太多,进进出出发出的声响吸引着丧尸们聚集在这儿附近,凉瓷打眼一瞧就得有四五十,来来回回地追着车子跑。
不过好在所有车在这里都是狠踩油门,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他握紧枪。
用力甩了下脑袋,结果差点没把自己从座椅上甩下去。
合了合眼睛,好晕
身上也难受,后背的骨头肉在疼,一直疼到脖颈烧着他的喉咙,感觉一张嘴他就能喷出火来。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温别声将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
前面的车突然停下,还是急停,他们的车差点没撞上去,凉瓷没有开口就骂,这种情况估计是里面出事了,他探出身把枪瞄准。
果然摇摇晃晃下来个人,瞄准镜后面的漂亮眼睛逐渐放大,是个孕妇从肚子来看月份已经很大了。
孕妇下车后站不稳的靠着车子向下滑去,满脸痛苦,紧接着又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个男人着急地跑过去。
孕妇抓住男人手臂“老公,我、我好像要生了”
男人看向她身下,裤子上一滩水迹。
“呃”
女人发出压制不住的痛呼,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汗水打透。
男人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痛苦的妻子他却帮不上一点忙,正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医院的,会有专业的医生护士来帮助他们。
旁边有车飞驰电掣地开过,他下意识地搂住女人。
他们的车子都被剐蹭到,那些车就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如果他们碍事估计能直接从他们身上开过去。
女人紧咬着唇,随着一阵宫缩发出一声惨叫。
男人吓得捂住她的嘴,瞄着那些循声靠过来的丧尸“老婆别喊,别喊”
“我们回车上,你再忍一忍,我们去到区里找个医院,诊所,你放心,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男人想把女人抱起来,一低眼发现女人裤子上的血迹,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一下子不太敢动她了。
凉瓷没有做好人的想法,可是偏偏遇到的是个孕妇,一尸两命。
“你不是专治不孕不育,应该对生产也懂一些吧。”
温别声沉默了,他当然不是主治不孕不育,虽然他没有关于接生的经验,但是作为一名医生偶尔专业上的资料看烦了,他也会翻一翻其它相关的来看。
至于生产不能说完全不懂,只能说连纸上谈兵的经验都不足30。
丧尸步步逼近,男人忍着眼泪想要把疼得死去活来的女人从地上扶起来,女人也在努力配合,但是身体的情况实在由不得她,能尽量压制住叫喊她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凉瓷坐不住的击毙了一只丧尸,转头向温别声看去,他没再说什么,这件事还是要温别声来做决定,毕竟他才是那个在这方面有能力的人。
温别声提了口气,回身拿起后排的医疗包“下车。”
凉瓷立即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落地的一瞬间脑袋忽悠了一下,天旋地转的,他缓了下后向孕妇那边跑了过去。
他们两个突然出现,已经是惊弓之鸟的男人连忙挡在女人身前。
“我是医生。”
男人完全傻掉,他根本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突然出现一个医生。
温别声先看了眼女人被血水染红的裤子,而后对女人说道“我是一名专业妇产科医生,有丰富的接生经验,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如同在水里捞出来的女人转动着眼珠向他看去,嘴唇已经咬出一片血色,勉强点了下头。
这时男人回过神,抓住温别声手臂说着一些一定要救救我老婆的废话。
温别声没有功夫听他说这些“把你外套脱下来。”
男人立即照办。
温别声把外套铺到女人身下,现在已经不能要求什么条件了。
“我先要脱下你的裤子,请别介意,我只是一名医生。”
女人疼得已经有些听不清他再说什么了,她现在只想用尽全部力气大声喊出来,但是最后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喊,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忍着。
凉瓷看了他们那边一眼,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把靠近过来的丧尸一一击毙,不时的吸一下鼻子,忽然听到女人惨叫了一声。
又有更多的丧尸被声音吸引。
在女人想要再次咬紧嘴唇不发出声音时,温别声把一包纱布放到了她嘴里,而后他戴上医用手套深呼吸口气开始检查宫口打开的程度。
冷风呼啸,几个人的心全部是提着的。
“我老婆她怎么样了”
“孩子出来了吗”
男人焦急的嘀嘀咕咕。
温别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厌世脸眉头紧皱,情况很糟糕,也许是忙于逃命,在这样的情况下颠沛流离,导致胎位十分不正。
他看向女人,对方为了不发出声音引来丧尸也无法用尽全力。
最后他只能把视线投到不远处警戒的凉瓷身上“凉瓷,她需要喊出来,你可以应付么”
凉瓷擦了下额头冒出的虚汗“没问题。”
温别声拿下女人嘴里咬着的纱布包“疼你就喊出来。”
女人脸上闪过恐惧,一只手紧紧攥着她老公。
温别声开始手动调整胎位。
女人惨叫不止。
凉瓷不断调转着方向射击那些走过来的丧尸,心头沉重,在他眼前的只是这一个孕妇,而在这个突然爆发丧尸的世界上,这样的孕妇何止万千,她们可能有的像江心月那样宝宝才几个月,有的刚刚怀孕或者怀孕几个月,以及像这位孕妇一样在即将生产的时间段。
她们的身体会因为怀孕变得沉重,笨拙,出现各种不舒服甚至是疾病,面临的危险要比普通人多得多,以及最危险的生产。
安全世界里女性生产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更别说这种情况下。
汗水滴落到眼睛里,凉瓷用力眨了下眼睛,再睁眼已经有3、4个丧尸到了跟前,他没时间再想其它,快速按动扳机,来不及调整方向,接连两枪都没有准确打爆丧尸脑袋。
在持续的射击下杀了这几个丧尸后,另一边的丧尸已经快要到温别声他们跟前了,凉瓷瞄准射击,空枪
他愣了下。
子弹打没了。
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他再装填子弹,立即向过跑去,速度飞快,他着急下来只顾着拿枪没拿他的大刀,只能抽出匕首向丧尸砍去。
“咳咳”
一跑起来,冷风灌进肺腑,凉瓷憋不住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冲过去,一把擒住最前方丧尸脖颈,手腕向上推去控制住丧尸脑袋,同时挥起匕首刺过去。
“咳咳”
“头出来了。”
温别声的这句话来得及时,让马上就要昏死过去的女人又清醒了些,几乎咬碎牙齿喊了出来,蹦起的青筋都要破开皮肤。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
男人哭着抱住女人“老婆没事了,没事了,生出来了。”
女人已经完全力竭,在昏死的边缘,涣散的眸子强撑着向她的孩子看去
凉瓷杀死好几只丧尸后也被逼到了车前方,一脚踹开一个丧尸,发虚的身体被反冲的向后晃去撞到车上,还没等起来,又一个丧尸扑了过来把他压倒在车盖上,匕首快准稳地刺穿丧尸脑袋。
没等推开,又一个丧尸,他直接抓着死了的这个挡住自己,被挡住的丧尸在上面死死压着他。
他发出一声声闷闷地咳嗽,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在着火。
手有些发抖的装子弹。
另一边温别声迅速处理好婴儿的脐带,把婴儿交到了男人手里,而后扯住地上衣服的袖子系在女人腰上,为她简单做了下遮挡。
对男人说了句“跟着我。”
又向视线死角的凉瓷喊了句“凉瓷,撤退”
被死死压着,几乎动弹不得的凉瓷掉了一枚子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烧过胸腔,脑袋越发昏沉。
即便如此,还是硬挤出一句语气如常的“马上,你们先走。”
继续装子弹。
温别声抱起昏过去的女人向他们的车跑去,男人抱着婴儿跟在后面。
车子嘎吱晃动,在上面的丧尸一手拍到凉瓷脑袋旁边,修剪漂亮的长长指甲在他脸钱上出一道血痕。
凉瓷皱着眉,终于装好子弹,眼里的火烧出狠意。
砰砰砰
接连着几声枪响。
刚把女人放上车的温别声转头看去,凉瓷从车后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向周围丧尸射击着。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迅速回到车上,把车开到凉瓷身旁。
“上车。”
凉瓷向车门一抓灵巧地钻了进去,刚把车门关上一个丧尸就贴了上来,一直没停下的车子立即加速,绕开前面车辆的同时把那个丧尸甩了下去。
凉瓷屁股还没坐稳,迅速放下车窗趴到车窗上,向几个距离过近的丧尸不断开枪。
头嗡嗡的疼。
有些拿不住狙击枪了,每一枪的震动快要把他震碎了。
凉瓷“孕妇怎么样了”
温别声“你有没有受伤”
两人一同开口。
解决完丧尸的凉瓷坐了回来,快要被帽子遮住的脸煞白一片。
“没有。”
“孕妇暂时没事。”
温别声又提醒男人“注意下她有没有出血的现象,背包里有食物和水,让她吃一些补充体力。”
男人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问道“那宝宝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温别声一时沉默“保温。”
凉瓷用拳头抵着嘴巴又闷闷咳了好几声,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是这个孕妇会有多恐惧无助,她真得很厉害。
烧出一片水色的眼睛,瞧着这个失序的世界。
被丧尸撕咬变异是最直接的危险,但被破坏的世界下有太多无形的危险,孕妇,出生的婴儿,那些需要治疗的病人等等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一转眼,视线落在温别声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他的手很大,但因为骨节匀称反而显得有些秀气,
他的手在抖。
袖口上蹭了些血迹。
凉瓷望向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的温别声。
他也是硬着头皮上的吧。
那个厉害的温大医生,住在城堡里的温大医生,苏苏口中极其优秀的温大医生原来也会害怕。
凉瓷晕晕乎乎的笑了下,自己发现他的弱点了。
“温大医生。”
温别声向他看去,视线停在他脸上的血痕上。
凉瓷撑不住昏沉的脑袋,侧着头趴到前面的储物箱上,水光潋滟的眸子发直又发懒的瞧着他,嘴角还噙着一抹没有攻击力的笑。
“我感冒了。”
“快治好我。”
鼻音浓重,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娇气。
温别声一时不大适应,语气不自然的回道“我背包里有感冒药。”
“用法用量”
“早晚各一次,一次一片。”
“可现在是下午。”
温别声又沉默了,凉瓷这是胡搅蛮缠,而且他根本没动手去拿药。
“现在吃一粒,睡前吃一粒。”
“那我晚上要是不睡觉呢”
温别声再次看向凉瓷,见对方瞳孔些微涣散,抬手向他额头摸了上去。
手底下一片灼热滚烫。
凉瓷忽然抓住他手腕“你干嘛。”
尾音拐了十八个弯。
温别声嘴角小幅度向下沉去,好一会儿才从圈圈绕绕的尾音里出来。
“你发烧了。”
“我变成发糕啦”
凉瓷嘿嘿傻笑“那我甜不甜不甜不好吃,我要做好吃的发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