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被外放,看起来只是一转眼的事,但从他回来,再到庄冬卿数着日子等消息,也又过去了小半个月,这期间,庄冬卿腰身越发明显了。
夏天衣物又轻薄,走动间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异样。
但胎儿小,并不至于太怪。
若是见了原身的朋友,怕是最终,也只会说他长得大腹便便罢了。
好吃好喝好睡,每天也好好习字,该考虑的问题,庄冬卿也想了些。
比如,
“我能学点什么有用的吗”
说完又自己否决道“学武肯定是不成的,太晚了。”
岑砚也不哄他,“六福还可以学学拳脚,你不太适合。”
正儿八经的,庄冬卿平衡不算好,且年龄大了,要基础没基础,要天分没天分,岑砚觉得就别往这条不合适的道路上折腾了。
“怎么说还想学些什么什么让你这样觉得的”
岑砚反问。
庄冬卿也不瞒他,直言道“你关在宫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特别没用,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学一点东西,有一点自己的事情干,会好些”
“就,哪怕派不上用场,也有点事转移注意力”
岑砚认真想了想,缓缓道“我瞧着你会一些医理,你生了之后,想跟着赵爷学一些相关吗”
这个庄冬卿倒是没想过。
“可以吗,赵爷会不会嫌弃我啊你知道我的,学得慢。”
岑砚却果断“没问题,学得慢就慢慢来,赵爷的几个药童也小有所成,前期他们带你也是够使的,况且赵爷痴迷医术,你往往能提出一些不同的观点,他肯定求之不得。”
哦,他身上的现代医学常识。
庄冬卿点头。
觉得可以。
这些常识交给赵爷,若是能帮上些忙,也是好的。
有关李央请旨一事,庄冬卿也有所耳闻,问岑砚,岑砚也不瞒他,直言道。
“对那把椅子动心了吧。”
“也不怪他,前面的经历确实会让人改变一些想法。”
“在宫内的时候,我瞧着他行事也稳健多了,本来想堵我,看见老三来了,又偷偷躲了起来,我不喊还不出来,挺能沉住气了现在。”
庄冬卿“他找你干嘛”
岑砚“忘了,只记得是一个一听就比较离谱的事,我拒绝了,但他很适合陪我巡盐,反正刚好,他想要建树,想做出一些成就,我呢,定西王府煊赫至此,是不敢居功的,若是要巡盐,必定随行还得找个揽功抗事的。”
而如今满朝能比岑砚还金贵的人物,那必定得是皇室血脉了。
故而,李央正正好。
“反正我问他愿不愿意,他当时只说考虑一下,现在看来,想得挺清楚的。”
庄冬卿欲言又止。
岑砚留意到他神色,“怎么了”
庄冬卿垂目须臾,小声道“你觉得,李央如何”
“哪方面”
“就坐那把椅子”
岑砚默然。
说完庄冬卿也是忐忑,“如果不好回答,你就当”
“他会吗”
岑砚反问。
超纲了。
庄冬卿“”
庄冬卿避过岑砚视线,小心翼翼道,“我觉得,有很大可能”
眨了眨眼,岑砚心中明白了什么。
这才回答庄冬卿的第一个问题道“我觉得,还需要历练一番。”
“但你若是要论起性格,那确实挺适合的。”
岑砚“陛下虽然不至于是开国皇帝,但从当年的混乱里,一统天下,其实也差不多了,治下严苛,极有手腕。”
“这样论,往下的君主其实只需要守成便可,从这个角度出发,他倒是比老三老四合适。”
“老三像陛下,但是陛下年轻时候的优点没学到多少,不好的,倒是学了个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四太迂了,有点像废太子,至于有多少区别,只有日后再看了。”
庄冬卿“哦。”
岑砚意识到什么,“怎么,我这一通分析得不对”
庄冬卿“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
岑砚示意庄冬卿继续。
庄冬卿这才小声道“我觉得李央运气没那么好,巡盐的时候,他的事就丢给他处理吧,你能松手的,就都交给他,自己会轻松些。”
岑砚愣了愣,继而眼眸含笑瞧着庄冬卿。
瞧得庄冬卿有些奇怪了,这才牵起庄冬卿的手握住。
“哦,原是我理解错了,小少爷是在担心我。”
“怪我,还以为真说李央呢。”
“”
庄冬卿和岑砚对视片刻,厚着脸皮点头,“对,关心你”
“所以,你记好了,若是李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能他自己解决的,你最好让他自己解决,本本就是跟着你历练,可不能只历练你。”
李央的运气庄冬卿亲自感受过,哪怕知道岑砚打趣,但也不得不再次提醒。
眼中浮动的关怀真切,岑砚静静瞧了半晌,露出一个浅笑来。
“怎么了”
话刚说完,庄冬卿却被抱住。
被岑砚用下颌蹭了蹭额角,听得他道“没什么,觉得真好。”
“真好,我有我们小少爷担忧着呢”
“是别人没有的福分。”
庄冬卿“”
心里想着,这算是什么福分,他又不是什么人物。
行动上,只默默伸了手,回抱住岑砚,不要脸的应了一声“嗯。”
小半个月一晃而过,圣旨下来的那天,庄冬卿有妊已有五月半。
若是按照流程,随着岑砚赴任,那在上京还要留一段日子不说,岑砚带来的王府亲兵也要尽数跟着他们走,和军营沟通,整合亲兵,也尚且需要些时日。
岑砚与下属们几番商议,最后决定,让庄冬卿先跟着行李走。
走水路,快速,人也不受罪。
留岑砚在上京把剩下的按规章一一搞好,在后面与李央慢慢地过去,这样庄冬卿不受罪,生产前也还能有时间适应一下江南的水土,免得所有事儿都赶到一处,到时候顾不过来。
知道是最好的决定,庄冬卿却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和岑砚分开。
其实两个人满打满算,相处也就四个来月。
许是在王府吃得太好,又许是日子过得太舒心,想到之后怕得一两个月见不到,庄冬卿说不上来的,心里有些失落。
但也知道,岑砚被外放其实全都是因着自己的缘故,他不能不识好歹。
“真的可以吗”
出发前的头一天晚上,东西柳七和六福全都收拾好了,明日庄冬卿只需要人跟着走便是,睡前,岑砚再度询问庄冬卿。
“可以的。”庄冬卿有模有样回答,“柳七跟着我走,赵爷也是,还有那么多的亲卫,肯定没事的。”
岑砚“若是半路上”
庄冬卿“知道,半路上有不舒服,不要硬撑,让船靠岸歇息。”
岑砚都说过好多回了。
岑砚摸了摸庄冬卿的脸,意识到这些叮嘱庄冬卿已滚瓜烂熟,便再不念叨。
忽道“要分开这么久,小少爷会想我吗”
“”
庄冬卿拿乔“我高兴的时候,想想你。”
岑砚笑了起来,捏了捏庄冬卿的脸颊肉,笑道“行,你心大就好,睡吧。”
庄冬卿其实想说不是这样的,奈何身上还带着一个人,本来还有点情绪,被岑砚这么一打岔,一哄,困意一下子泛了上来。
等再睁开眼,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起身就没见岑砚,说是在查看随行的亲卫,一个一个的,若是谁这几天出了问题,还能赶着出发前,换出来。
知道都是为了他,庄冬卿也不好再说想见岑砚的话。
这么一忍,就到了马车上。
岑砚今日也没有用马车,骑马出了京,确认一路稳稳妥妥,才上来与庄冬卿同乘的。
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江边。
船已经停靠在岸边了,为着舒适,是条大船,为了给庄冬卿打掩护,护送的东西也多,从家具摆件,再到衣物配饰,应有尽有,大小收了二十多个箱子出来,庄冬卿不懂,但是瞧着,觉得先送行李的借口,已然很有说服力。
渡口人来人往,也不好太亲密,拉着手说了几句话,岑砚便让庄冬卿上船了。
走到一半,回头,只见岑砚挥手,让他快走。
等真上了船,在甲板上看着岑砚他们在马上越来越小
,越来越远的时候,庄冬卿啪叽一下,把下巴搁在了护栏上。
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就
还是舍不得吧。
没走前,不愿意理会岑砚的打趣,真分开了,庄冬卿又思念了。
早知道昨夜该晚点睡的,害,明明都想好了,多和岑砚说几句话的,怎么一让他休息,眼皮就打架,不听使唤了呢
庄冬卿气闷。
柳七在后面喊了,说外面风大,让庄冬卿进船舱。
船上的房间是早早布置好了的,庄冬卿看过,和在王府没什么两样,都很用心。
“再等一会儿,我透透气。”
这般说着,庄冬卿的眼神却还看着港口方向,哪怕岑砚一行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但,还有个模糊的小人影呢,等完全看不到了再进船里不迟。
柳七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喊道小少爷还是回来罢,王爷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
庄冬卿回去了。
收到了一封信。
看墨迹,不是早间写的,也不像是昨日,应该有几天了。
柳七“一共二十多封,差不多下船的时候,能看完。”
庄冬卿纳罕,张着脑袋“其他的呢”
柳七“主子叮嘱我一天给小少爷一封,明天的得明日去了。”
“”
“哦。”
四目相对,静了好一会儿,庄冬卿忍不住道“那什么,柳主管你还有事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就在屋里,不出去了。”
柳七会意,莞尔,行过礼下去了。
等房间门关上,庄冬卿立刻把信拿了起来。
又是什么啊
心里嘀咕,手上却不含糊,马上拆了出来。
卿卿亲启,
第一行。
扫了眼,都是白话,没有什么文绉绉的句式,也没有他看不懂的生僻字,庄冬卿读信。
今日阳光和煦,小少爷又来书房练字了,文书已处理妥帖,闲来无事,忽然起了这个念头,故而提笔
跟着是日期,庄冬卿发现,是万寿节出事前的时候了。
那么早,就写了这封信吗
上京憋闷,瞧着小少爷渐渐显怀,也需要更大的空间走动了,思来想去,在上京生产还是冒险,故而近来筹谋,意图离京
但毕竟不是个容易事,事成之前,也不想让小少爷白欢喜一趟
若是能收到这封信,大抵是成了
但现今已将满五月,赵爷说须得在七月前安顿下来,哪怕是成了,我应当与小少爷也会分别一段时日,各自赶路
提笔至此,抬头,卿卿你此时正在我不远处,和一个笔画繁琐的字作斗争,写不好,自己和自己较劲儿上了
你以前也是如此脾气吗瞧着带了些拧
卿卿知道吗,你认真一笔一划习字的模样,忒像是书院的小童子们了,一脸严肃,正襟危坐,一撇一捺都像是在对付什么大事似的,极是可爱
也很专注,方才六福在你手边摆了一盘茶果,你都未曾留意
嗯,我也不提醒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庄冬卿“”
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当就不在我身边了
小少爷会想我吗
希望不要吧
应当不会分开多久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小少爷在干嘛呢,也在写字吗
怎么办才好,
只是想着要分别,
卿卿,我现下就有些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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