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感觉到脸上的布一抽,猛地被一把推搡向前,等庄冬卿踉跄着站稳,听到了身边好几个噗通摔倒的声音,门在他身后发出粗粝的开合声,继而啪嗒一下,关严实了。
庄冬卿回头,木门上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下意识找寻窗户,找到了一扇被木板从外钉死的小窗,阳光从缝隙中艰难地投射入内,照亮昏暗的房间。
李央与他的门客便是摔了个屁股蹲的另两人。
李央龇牙咧嘴。
门客嗷嗷叫着自己的一把老骨头。
三人手都被绑在身后,和电视剧里演的随便绑绑完全不同,粗糙的麻绳从手臂开始一圈圈缠绕到手掌,五指全被绑缚住,压根耍不了什么花招。
心道一句电视剧瞎演,礼貌大学生走到中年先生前,用腿给对方借力,让李央的先生竭力能坐起来。
“好了好了,嘶。”先生谢道。
庄冬卿看了看,提醒“先生看看腿脚有没有扭着或者摔伤。”
意识到什么,门客也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松了口气,“无碍。”
“那就好。”
伤着了,可就不好跑了。
“李兄你还好吗”庄冬卿又去看李央。
李央蠕动着坐起来,靠在了墙边,长吐口气道“没事。”
那他们这儿三个都是有行动能力的。
庄冬卿绕着空空的房间走了一圈,附耳在窗户下和门口都听了听,持续的时间还不短,听完过后,也吐口气道“把我们丢这儿了,还没派人守着,感觉挺放心的。”
一路跟随李央的门客,胡林,胡先生道“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吧,深山老林的,再过会儿天就黑了,我们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李央“更不消说他们还有那么多人了。”
李央看了看身边,招呼庄冬卿“先来坐着吧,为了搜世子,车都给他们全部砍了拆了,一路走上来的,不累吗”
那自然是累的。
鲜少有这般多的活动量,庄冬卿脚底生疼,大小腿乳酸堆积,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种情况才有点不敢坐,想撑着最后一口气,先检查一遍牢房。
但让人失望的是,部署得很严,基本没什么逃跑的机会。
庄冬卿靠着李央坐了下来,等卸了力道,摊在角落,长吐了口气。
被捉已成定局,一时间牢房内的三人皆是无话。
不舒服地歇了会儿,胡先生才低低道“世子已经安全了,王爷”深深吞咽了下,“王爷还会来救我们吗”
看向庄冬卿问的。
其实从一开始就想问,但庄冬卿先把世子送走,他们已经失了先手,若是还要不得罪定西王府,那便只得顺着庄冬卿的计划,将局做完。
当时左右又都是定西王府的精兵,形势比人强,胡先生不敢问。
好在问完,庄
冬卿想也不想道“会的。”
胡先生心头一松,又迟疑,公子可懂我的思虑,我想说的是aheiahei”
“知道,你怕王府应付了事。”
救援这种事,好好救,和过一下面子,敷衍着救,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说到底,胡林是怕岑安平安回了王府,岑砚便不大在意李央,意图敷衍了事。
胡林不好意思笑了笑。
庄冬卿闭了闭眼,笃定道“不会,他只会比你们想得着急。”
他在这儿呢。
其实做决定的时候,庄冬卿只想最大程度地周全局面。
闹到现在,已经身在困局了,再想到岑砚,却反而有些担忧岑砚的反应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很生气
但如果他不留下来拖住李央,由亲卫们保护着拼杀出去,盐场就在山后,什么都没抓到的话,难保这一群私兵不会孤注一掷,带着大部队杀上盐场,一旦养兵这个事儿爆出来,那他们全部都要困在盐场到时候才是真的麻烦
胡林思索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开口,“可捉上来的六人里,只有公子是王府的人,我瞧着徐四统领也不在,应是护送着世子走了,王爷他”
庄冬卿“他会不会来救我”
庄冬卿“你猜。”
胡林一窒。
庄冬卿没什么心力应付试探,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假寐休息。
李央出声“现在想这些也未免太晚了吧,先生何苦自寻烦恼。”
胡林想了想,叹气道“也是。”
不来得罪王府。
来了,也是孤注一掷,左右都难。
牢房里安静了下来。
等门再打开,便是日落的时候,放了一碗水,两三个馒头给他们。
丢完东西便要走,被李央叫住,说他们绑住了手脚,没办法吃喝,让人帮他们松开。
送东西的人看了他们一眼,走了。
松倒是没有松开,过了会儿换了个人来,把他们身后的手绑到身前,换了个绑法,能保证他们拿到食物和水便是,格外谨慎。
水和食物三人分了,能垫个肚子,吃不饱的。
但食物水源干净,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晚间胡林和李央商议了半晌对策,庄冬卿只听着,没说话,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投射在他身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知道白天惹了庄冬卿不耐,胡林小声试探道“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庄冬卿“先等等吧。”
“等什么”
等李央新婢女的亲人来相认。
但这话庄冬卿也说不出口,只作沉默。
休息了一下午,虽然不舒服,但是精神头好了许多,庄冬卿“先生对朝堂的局势比我了解,蒙着头一路上来,与其说那些没用的,不如我们聊点现实的吧。”
庄冬卿“先生能分析一下,李卓一路跟随,
还有这些私兵,最可能是谁的吗
庄冬卿心里有个大概,但是要想明白想透彻,还是有点为难他。
但他还是想知道局势。
胡林一时间没说话,看向李央。
李央想了想,轻声道,“说吧,刚好我也说说自己的想法,我们凑凑,看是个什么情况。”
庄冬卿也点头。
多了解一点,总是好一点。
夜色凉如水。
王府这一天并不太平。
巨贾的家主“请”了两位来,岑砚也懒得从吓唬开始逼供,直接丢到知州的房间里,看到失了三根右手指的知州,再瞧见知州的长子凄凄惨惨服侍塌前,两个人都被吓了吓。
等到单独问话。
郝三又先动一遍刑,嘴就没有那么严实了。
岑砚皂靴步入房间。
等再从盐场所属商贾的房间“谈话”出来,鞋底都浸透了血渍。
但好在,该问的基本都问了出来。
问完,一屋子人齐聚。
赵爷先道“世子身体无碍,但骑马来回,对小孩子来说到底太过颠簸,阿嬷受了惊吓,今晚上怕是哄不了世子,主子还是应当去看看。”
岑砚点头“商议好就去。”
赵爷这才道“都检查过了,要不了命,按理对有官身的知州不该动刑不过不管是勾结山匪还是私自养兵,发现了都是极刑,相比起来这点伤,也没什么大碍。”
岑砚自然知道。
赵爷“要疗伤吗”
岑砚“先丢着,不死就行。”
那就是要他们受活罪了。
心知岑砚此刻必定怒火滔天,赵爷只道知晓了,会吊住他们各自的命。
郝三说正事道“审得快,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又是从经商的人着手,基本都问出来了。”
“说是山上有两个师左右的私兵,都是这两年慢慢养着的。”
“刚开始惶恐,后面随着王爷收拾盐商的手段愈发厉害,陛下也开始服用丹药,这群人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顿了顿,说正事道“两个师,两万人,还不足为惧,但若是要加上总督手头的兵,那我们的人手就不够看了。”
若是要在山上打起来,对方还有地理优势,总督再带兵过来浑水摸鱼,这个仗会打得很艰难。
岑砚“所以这件事要快。”
郝三迟疑“不如把总督也一道捉来”
都养私兵了,左右是个死,他们也没什么好掣肘的。
岑砚想了下,摇头“那太打草惊蛇了。”
“军队之间,哪怕隔着距离,总是有些特定的信号弹能相互沟通,抓人快,但”
庄冬卿还在山上,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沉默片刻,深吸口气,岑砚转而问起,“我让散布出去的消息,办妥了吗”
柳七“
妥了。”
“路遇山匪,知州为贼人所伤,世子被山匪劫掠,要求巨额赎金当面结清。”
先宣扬岑安没回王府,那山头的人乃至杭州暗处的众人,便会以为是中途有人带岑安逃了,岑安还在盐场附近,这样他们的计划便不算完全失败,私兵会将精力先都用在搜寻世子上,企图捉到了人,将功补过。
这样既稳住了总督和山上的兵营,也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无暇考虑李央他们的处置问题。
岑砚“总督府呢”
柳七“我已经去过了,请求总督借兵,一举缉拿山匪,救回世子。”
“总督亲自接见的我,瞧着没有生疑,当然,也没有答应。”
岑砚松了口气,“不在上京,八皇子又去祭祖了,此事关系重大,怕是会有一两日的耽搁,要那边拿主意,刚好”
这个等待时间,就是他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岑砚“放城外的兵先不动,派人去苏州,调兵过来。”
苏州那边的兵营他们都熟,为了督办盐务,还帮忙训过。
此时调来,能解近忧。
“不要从杭州走,先骑马出城,去往附近的城镇坐船走。”
“六皇子被掳,不是个小事,就按山匪写,先上报,看陛下是个什么态度。”
柳七应诺。
“徐四。”岑砚又叫。
徐四抱拳。
岑砚“等我们行动前,你将世子送往城外,杭州城里不留人。”
徐四应声。
盘了一遍,能布置的,都布置了,岑砚这才起身,去洗漱换身衣服,见小崽子去。
到了岑安安的房间,果然,小崽子没睡着。
“爹爹。”
见了他,自然抱了上来,岑砚伸手接住小崽子。
冷硬了半天的心,忽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情。
“叭叭呢,还没回来吗”小崽子揉着眼睛,问着。
岑砚的心失跳一拍,拍着岑安安的背心,笑着安抚道“你爸爸今天在外有事,等他回来了,会第一时间来见安安的。”
“哦”
半晌无话,小崽子仰头看了岑砚片刻,“真的吗”
岑砚很难受,但还是镇定应道“真的。”
“他不是答应了安安会回来的吗,他什么时候食言过”
“是哦,爸拔不会骗人。”
岑安安又扒在岑砚肩上,小脸皱起道“我有点睡不着,爹爹。”
“那爹爹给你讲故事”
“爹爹也会讲故事吗”
小崽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稀奇。
“你爸爸给你讲过的,可以吗”
“也行哦。”
月色如洗,岑砚不熟练地讲着童话故事,岑安安听着听着也困了,睡前,嘟囔道“我有点想爸爸了。”
难得的,将爸爸两个字的音都发全了。
岑砚愣了一瞬,岑安安已经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摸了摸小崽子稚嫩的脸蛋,岑砚神色莫辨,缓缓,轻声自语道“爹爹也是,有点想他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