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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乱局
    六福说得津津有味,庄冬卿听得坐立难安。

    若是昨晚上没撞上也就罢了,撞上了此刻便颇有种听故事乱编的既视感。

    偏生六福还只知道一个雏形,具体的细节,又一问二不知。

    比如,

    庄冬卿“为何四皇子会天不亮就去找二皇子”

    六福“去杀他”

    “”

    很好,典型的射箭画靶,知道结果推原因。

    庄冬卿轻咳一声,“什么叫佣人推门进去送茶,二皇子就倒在血泊中了”心虚的视线往边上偏移一寸,又极快移了回来,“先前呢,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没有异样吗”

    话问出来,庄冬卿就意识到了这句的误区在哪里。

    典型的默认了,四皇子李仁进门的时候,李卓是活着的。

    当然,理论上也该是这个见客的流程,仆佣将人引进去,得了二皇子的吩咐,下去泡茶,然后再回来,发现二皇子身亡,四皇子就在现场。

    庄冬卿蓦的意识到,这一段传言很妙。

    不该透露的信息一点都没透露,仅流出只言片语,人们听完之后,本能会按常理把故事补完,但知道是谁干的,庄冬卿便心知,肯定内里还有更多的东西,绝对不只是传言表面上的这些。

    但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恐怕只有问岑砚了。

    六福果然也进了误区“肯定啊,下人不将四皇子请进去,得了吩咐,怎么知道泡什么茶,别说皇子府邸了,就拿王府来说,招待个人,也需要主子吩咐的,每个季节的好茶有那么多,难保主子兴头来了,想拿什么招待客人呢。”

    六福是从侍从的视角出发,如果按常理,确实是该这样进展的。

    偏偏,当时应当毫无常理可言

    庄冬卿垂目。

    “那冯公公是怎么知道的呢”

    六福还是想当然道“肯定是闹起来,有人去禀报的呗,整个杭州城里,算起来,发生这种事,也只有找冯公公了吧。”

    知道六福知晓的只有传言,庄冬卿也不多问了。

    打了个哈欠。

    昨天听到的时候还觉得不是个小事,今日么摸了摸瘪瘪的肚肚,庄冬卿“六福,我饿了。”

    天大地大,吃饭事大。

    什么皇子公公的,先往后稍稍吧。

    庄冬卿舔了舔嘴角,终于来了兴致,“今天朱叔说了做什么吗”

    他断药之后,不必忌口了,小厨房又开始天天换着花样地做菜,可香。

    念头一动,只觉得越发饥肠辘辘,庄冬卿再在床上坐不住,赶紧的,起身吃饭去。

    午饭岑砚没有回来,被冯公公叫着一齐在二皇子府邸,处理后事。

    庄冬卿闻言,觉得挺微妙的。

    按道理,出了这种事,冯公公肯定不能找李央,但找经验丰富的岑砚哪

    怕现场真有蛛丝马迹,还不得马上被王府的人处理干净了啊。

    这样想着,心头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就着这个消息,中午大吃了两碗。

    吃饱了捧着肚皮倒在躺椅上,边上是动作一模一样的小崽子,父子两个一大一小的,在树荫下纳凉。

    “嗝爸爸,安安吃多了。”小崽子苦恼道。

    庄冬卿懒洋洋的“爸爸也吃多了。”

    小崽子一个翻身爬起“那我们走走”

    庄冬卿婉拒道“不了,等身体慢慢消化吧,中午,又不是晚上,不会积食的。”

    起身想活动的小崽子眼中失去光芒,又乖乖躺了回去,“哦”

    近来庄冬卿已经陪他玩了太多次捉迷藏,受宠的小崽子很有自知之明。

    没一会儿,身边的呼吸声便匀了。

    岑安安食困,眯着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说睡就睡。

    二伏的天,庄冬卿也不担心岑安安着凉,侧头看了他一眼,见小崽子眼眉舒展,从那张小脸上,细看还能瞧出他与岑砚五官的轮廓,庄冬卿嘴角弯了弯。

    没一会儿,伴着树叶沙沙,还有聒噪的蝉鸣,庄冬卿也和上了眼睛。

    醒过来便见着岑砚。

    庄冬卿迷糊“什么时候了没吃饭吗还”

    揉着眼睛想起来,被岑砚按了回去,“想睡就睡,才回来,吃个饭又要走的。”

    “没事,我睡够了,不是你吵醒的。”

    这般说道,岑砚便不再强迫庄冬卿,岑砚动作快,庄冬卿一贯的慢吞吞,等彻底清醒了,扭头一看,小崽子睡得呼啦啦地敞着大字,太阳晒不到,庄冬卿也不管,想了想,带着深意问道“冯公公叫你过去,还能处理吗”

    岑砚答得也很好,“该王府处理的,都会处理好的,别担心。”

    庄冬卿点了点头。

    热菜端上来,庄冬卿就着岑砚的筷子又吃了两口新鲜,等岑砚快走的时候,小崽子才跟着醒了,庄冬卿只让岑安同岑砚告别。

    迷迷糊糊的胖娃娃,一把抱住岑砚的脖子,吧唧亲了他爹一大口,口齿不清道“爹爹快些忙,晚上安安和爸爸,等你,吃饭饭。”

    岑砚摸了摸崽子的头,也不嫌弃被印上的一脸口水,温声道,“好。”

    “那安安在家好好陪爸爸。”

    岑安安大声“好”

    说要回来,但死的毕竟是个皇子,要处理的事情繁冗,终究还是回不来。

    瞧小崽子闷闷不乐,庄冬卿让安安选菜色,给岑砚打包,等他们吃饱,马车栓好了,驾车到了李卓府邸,让岑安安去给岑砚送食盒。

    柳七带着安安与食盒离开,过了会儿,一并回来的,还有岑砚。

    心知庄冬卿肯定来了,岑砚专程将食盒拎回马车上用的饭。

    瞧着确实忙极了。

    看着他吃好,庄冬卿只让安安说了几句,就带着崽子回了府。

    一忙便到了半夜,岑砚才回了家。

    等两个人能正儿八经说上几句,已经是在盥室里洗漱的时候了。

    庄冬卿“你早就想好的吗”

    “什么”

    “要让四皇子”顶锅。

    岑砚笑了下,“听实话吗”

    “你说。”

    “那倒真的没有。”

    原本的打算里,便如岑砚所说,只是想压一下八皇子这个事儿,等盛武帝服用了新的丹药,再行揭露,打一个时间差,达到他的目的。

    在上京多年,岑砚从未与众皇子结党过。

    但眼下,他的心愿倒是同他们一般,皆是指望着盛武帝在史书上早日盖棺定论。

    岑砚受够了这种日子。

    巡盐马上结束,若是回了京,盛武帝还试图留下岑安这不是岑砚能接受的局面。

    但很显然,是老到糊涂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与其到时候想方设法,不如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盛武帝老了,而人,是该服老的。

    岑砚“开始我只是想让李卓急上一急,让他也尝尝煎熬的滋味。”

    如果不是他用庄冬卿威胁自己

    “是他遣散所有下人相邀,还威胁于我,才有了这种局面。”

    “也是我动了杀心之后,才想到的。”

    庄冬卿“那个端茶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简单,他的暗卫探子多是用药控制的,下人小妾什么的,动辄打骂,在上京的时候,横着从府里抬出来的也不少了,只要有心留意,总是能找到心怀怨恨的。”

    庄冬卿迟疑,“那个人也是”

    岑砚“嗯,李卓私下喜怒无常,下手没个轻重,这人一边的眼睛被打得看不见了,但为人伶俐,李卓放在外院用的。”

    也是通过那个暗卫的口,知晓的。

    庄冬卿沉默片刻,只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岑砚“这话好,说他正合适。”

    “那四皇子为什么要跑”

    岑砚起了身,庄冬卿给他拿衣服的时候,不解问道。

    岑砚“因为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笑看庄冬卿“你是不是觉得,事不是他做的,跑了就说不清楚了”

    庄冬卿点了点头,将干净衣服递予岑砚。

    岑砚边穿边道“若是平日,他应当也不会跑。”

    偏偏,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

    盛武帝服食了新的丹药。

    而这些个皇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不像是八皇子一般,对盛武帝剩下的日子有精准的把控,但见盛武帝久病的身体蓦然强健起来,大家也能感觉到其中的蹊跷。

    “留下来,束手就擒,被调查,能查清楚自然是最好的。”

    “最怕的就是查不清楚,或者查的时间太

    久,夜长梦多,中间生了变故。”

    庄冬卿没明白“什么变故”

    岑砚凑过来,贴着他耳根道“万一,只是说万一,期间陛下驾崩,他这个该怎么算又或者说,他该怎么办到时候”

    庄冬卿瞳孔收缩。

    “要是在调查中陛下有什么事,继位的必定不会是他,便断了荣登大宝可能性。”

    “其次,还跟约他的东西有关。”

    庄冬卿“什么东西”

    岑砚“结党营私的罪证,这几年陛下对朝堂的掌控力下降,其实很多京城里的武将都天然地投到了四皇子阵营,但联络很隐秘,陛下也查了好几次,但或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又或因为调查人的无能,都无果而终了。”

    “我手头有一些证据,装作是老二发现的,再加上私兵一事,他们天然的有共同的敌人,让暗卫相邀,他自然会去”

    “有这份东西在,二皇子是不是他杀的,他在陛下眼里都落不到好,自然惧怕。”

    更不消说有了这份东西,老二还死了,盛武帝会如何看待他了。

    “最后一点,他也能想到,祭祖结束了,八皇子即将回京,这种时候出了这种问题,若是束手就擒,便好似案板鱼肉,八皇子于情于理都会想方设法坐实他杀兄一事。”

    岑砚总结道

    “他不是不知道留下来能有可能查清楚。”

    “他只是不敢赌,选了另一条路。”

    庄冬卿心头失跳一拍,“什么路”

    岑砚没有正面回他,只道“上京武将多半都投了他的麾下,陛下又到了风烛残年,若是被调查,这些武将肯定会被清理,还不如放手一搏”

    庄冬卿懂了。

    “他”

    岑砚穿好了衣服,揽着庄冬卿“先回屋。”

    “哦。”

    到了床上,躺下了,岑砚才又开口肯定道,“嗯,要乱了。”

    庄冬卿惴惴,“那”

    “不妨事,我们在江南呢,等他们先去争吧。”

    岑砚“手头的兵我都收拢了,护卫王府周全,不成问题。”

    庄冬卿惶惶“我不懂政事”

    被岑砚打断,“没关系,也不需要懂,交给我就好。”

    庄冬卿话语一顿,“你说得对。”

    他懂不懂,能懂多少都不重要,岑砚心里有数就好。

    心头有了着落,人又放松下来,庄冬卿又奇怪,“你动手,只是因为李卓威胁你吗”

    相伴近二年,不了解政事,但庄冬卿了解岑砚。

    岑砚“起念头是因为这个,真正去做,还有部分是因为,这事能派上别的用处的缘故。”

    “至于效果如何,我说不好,过几天就知道了。”

    庄冬卿觉得符合岑砚的性格了,点头,“差不多。”

    “什么”

    庄冬卿有些困了,喃喃,“这比较符合你的做派。”

    做事不会是纯粹的感情用事。

    岑砚失笑,低声“这么了解我啊,卿卿”

    “嗯,就是知道。”

    朝夕相处,庄冬卿也多了几分底气。

    现在是完全不惧怕岑砚了。

    岑砚去亲庄冬卿,庄冬卿眼睛完全地闭上了,这一夜也如无数个夜晚般,两人相拥而眠。

    几日后,冯公公的消息传回了上京,盛武帝大怒。

    掀了案桌,正发着火,忽的一口血吐出,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太医诊断,说是盛武帝年事已高,忽闻噩耗,惊惧过度所致。

    当夜消息便传回了江南,

    岑砚得知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安然的笑容。

    又数日,四皇子在一众武将的拥护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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