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的故事,本该在那一年的11月7日,那个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画上句点。
为什么他活了下来
这还要从那一天,松田阵平独自走上摩天轮之后说起。
为了得到下一个安放炸弹的地点,松田阵平选择放弃拆除炸弹。
他点了支烟,在吊舱里席地而坐,静静等待。
看到字迹滚动出来的瞬间,松田阵平用一向灵活的手指快速编辑短信,把地址发送给外面的同事。
松田阵平亲手拆除过很多炸弹,他最好的朋友、幼驯染也因炸弹而死。
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倒计时在眼前倒数,渐渐走向归零。
只需要三分钟就能解决掉的炸弹,即将夺走拆弹手的生命。
抱歉了,hagi
不能完成和你的约定了
这本该是松田阵平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缕思绪。
“还不到时候哦。”温和的男声突然响起。
透明的屏障自下至上升起,陌生的黑发男人突兀地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
在松田阵平惊愕瞪大的双眼中,爆炸的光猛地亮起,将他们淹没。
之后的松田阵平在恍惚的状态下完成了工作,也不知道是怎样和同事解释,他到底是如何从那样近距离的爆炸中活下来的。
他像是被一层薄膜给罩住了一样,外界的一切在他的感知中无比模糊。
松田阵平感觉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
这种感觉只持续到他带着黑发男人离开警视厅,走在回家的路上,松田阵平才清醒过来。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而且,怎么会有人能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啊
那个吊舱可是滞空停在最高点的
黑色短发、深棕色眼睛的混血男人看向松田阵平,面对凶恶的质问他也依旧温和。
“是这样的,我叫做尤金戴维斯,是一个来自英国的灵媒。”
背对着夕阳,松田阵平清晰地看到。
面前的尤金戴维斯,深棕色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了紫色,头发也慢慢变长,身形渐渐拉高。
“你的朋友将睡梦中的我召唤到了那里,此刻的我不过是一个精神体,我的身体还在英国沉睡。”
“那位叫做萩原的先生,曾经救过本该死去的我。不过这都不重要,我的时间不多了,先说要紧事,请警官先生仔细听好。”
“以下是他委托我转告给你的话。”
尤金戴维斯荒谬的发言听得松田阵平直皱眉,在他开口讽刺尤金戴维斯之前
尤金戴维斯接下来的话,让他不由得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小阵平,这么帅的脸,别总是露出不开心的样子嘛,太浪费了”
“抱歉啊,当时说了让你替我报仇的话快点忘掉吧忘掉吧”
“不要擅自随随便便的决定去死了啊好好给我活下去小阵平真是的”
“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小阵平也要好好生活哦”
映在松田阵平眼中的陌生男人,仿佛被早逝的幼驯染附身了一样。
熟悉的身影与尤金戴维斯的身形渐渐重叠,在松田阵平眼前出现的,赫然就是萩原研二本人。
声音神态无一不符,连说话时勾起唇角的习惯也一模一样。
“喂你”
自称尤金戴维斯的灵媒,话音刚落就消失不见,只留下脑子都不会转了的松田阵平。
过了好一会,呆愣住的松田阵平才摘下墨镜,抖着手点了一支烟,陷入了迷茫和思考中。
自那之后,他留在了搜查一课。午夜梦回时,松田阵平总是能回忆起那天看到的萩原研二。
还有那个离奇消失的灵媒。
松田阵平后来问过很多同事,没有人看到他身边还有一个尤金戴维斯。
这让他一度怀疑,是他自己出现了幻觉。
怀疑的同时,他又能确信那不是幻觉,那种真实感绝对不是能想象出来的。
那绝对不可能是幻觉,松田阵平想。
这世上或许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只不过不为人所知。
亲眼见过的理工学子松田阵平就算再信奉唯物主义,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神秘事件的存在。
比如,他就那么草率的被救了下来。
又比如,尤金戴维斯本该报答给萩原研二的救命之恩。
最后却在萩原研二死后的第四年,落在了本该死亡的松田阵平身上。
听完松田阵平三年前的死里逃生事件始末,绀谷六花在心里疯狂打滚大喊。
尤金戴维斯
救下松田阵平的人果然是你吗金
绀谷六花头发都要愁掉了,也没听说还有这一茬啊
这让她怎么编瞎话糊弄松田阵平
她也是有良心的她的良心也是会痛的
金你这个跨时间线拆台的家伙
虽然很感谢尤金戴维斯救下了松田阵平,但此刻绀谷六花面对坦白局。
原本在脑海中酝酿好的糊弄文学,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绀谷,轮到你了。”坐在驾驶座抽烟的松田阵平目光犀利地看了过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最近是水逆吗怎么就总是遇到坦白局
她可是个坚定的神秘主义者啊
绀谷六花吞了吞口水,怎么办啊可恶的尤金戴维斯
这个人是怎么当人家老师的啊
绀谷六花从包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淡淡的苹果味与薄荷味交织在一起。
呼绀谷六花陷入了沉思。
松田阵平都那么坦诚了,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神秘侧的事,告诉他也没什么吧
脑海中,白色的小不点绀谷六花飞来飞去地转圈圈。
可是最近总是掉马,烦都烦死了神秘主义怎么办万一暴露了什么怎么办
黑色的小不点绀谷六花手持三叉戟溜达着到处乱扎。
两种想法在绀谷六花脑袋里打架,愁得她直晃脑袋。
不如让他提问,能回答的回答,不能回答的就用警界通用的那个吧
这样既没有欺骗,也没有主动泄露,回头和管理官说一下就好了嘛。
暗金色的小不点绀谷六花一巴掌按住两个黑白小人建议道。
就是这个
绀谷六花眼睛一亮,把烟蒂按进车上的烟灰缸里。
简直完美只需要管理官稍微加班一下
只要把至亲至爱的搭档变成她的执行人,就可以阻止他们的搭档情走向be结局
绀谷六花视死如归地看向松田阵平。
“你问吧”绀谷六花视死如归、不畏强权、坦坦荡荡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出哪个是凶手的”
“是这样的,我能看见人的鬼魂。”
一猜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做好心理准备的绀谷六花无所畏惧。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哇哦,鬼魂是怎么告诉你的回答得再具体点”
总不能是死得奇形怪状地鬼魂们,跳起来指着凶手大喊就是他吧
眼前浮现出死者一蹦三尺高,痛苦地指着嫌疑人大喊这个就是凶手。
绀谷六花则是疯狂找证据,焦头烂额地试图证明凶手确实是凶手的画面。
噗嗤
松田阵平伪装严肃故意向下弯的嘴角悄悄上升。
虽然对不起搭档,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之前破案那么快也是辛苦她了。合着小搭档每次都是在做题。
做一道先得出答案,再找证据论证答案的极限多选一的证明题。
绀谷六花确实优秀。
松田阵平甚至觉得,自证陷阱就算挖出无数条战壕,小搭档这个精通反向破案的警察,也一次都不会掉进去。
绀谷六花抿了抿唇角,严谨地补充道:“死者的鬼魂会待在凶手的身上,很好认的,包括但不限于抱住凶手脖颈、趴在凶手背上等等。”
听起来像恐怖片似的,这家伙每天看到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松田阵平面露好奇:“大部分的嫌疑人死相可不怎么样,你居然不怕”
“我怕什么他们活着都不一定打得过我,死了就更不可能了。”人设是暴力女警,本人也确实是武斗派的绀谷六花完全没在怕的。
更何况,她早就失去了感受恐惧的能力。
小时候的小六花能在害怕时,哭唧唧地去找到外公,然后扑进他怀里被猫咪老师温柔地抚摸脑袋。
外公失踪后,小六花能去找福利院的修女妈妈,同样看得见的修女会温柔地抱着她一起睡觉,安抚地给她讲故事。
后来绀谷六花,没有了可以倾诉恐惧的人,她开始渐渐习惯眼中可怕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强大,已经不会再害怕了。
也许曾经恐惧只是因为还有人可以依赖,小小的六花可以放任恐惧,得到大人的安慰和疼爱。
长大后的绀谷六花是无所不能的ace、是冷酷无情的执行者、是团队的核心支柱、是同伴们危机时刻的救星
她唯独不再是可以撒娇地向某个人倾诉一切的那个孩子。
无依无靠、手无寸铁的柔软孩童,长成了独立果决、手握利刃的公安警察。
微凉的水痕顺着脸颊留下
松田阵平慌乱地找出口袋里的手帕,小搭档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他本意可不是把她弄哭啊
他轻轻用手帕给她擦拭眼泪,松田阵平的墨镜清晰地倒映出,绀谷六花哭泣时面无表情的脸。
此为欺骗。
绀谷六花的眼泪只是用来利用的工具,她只是不想和他继续刚刚的话题,顺势用这个方法打断而已。
“要纸巾。”
绀谷六花吸了吸鼻子,说话时还带着一些泣音。
“今天没带纸巾。”
她说哭就哭,哭完又指使他指使得理直气壮,松田阵平感觉自己的脑门有点疼。
所以果然是哪里说错话了吗说错话了才把她惹哭的吗
看着脸色苍白、眼尾通红,好像被欺负狠了的绀谷六花。
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完蛋。
也不能把她放在这继续哭啊
如果是演戏的话,这次他是真的被骗到了。
可眼见着他一说没有纸巾,小姑娘眼眶一红,又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掉眼泪。
自知理亏的卷发男人狠狠地叹了口气。
“等着,一会就有了。”
松田阵平把手帕糊在她脸上,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看着松田阵平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停车场外正午刺眼的阳光下,才收回视线。
绀谷六花控制住眼泪,拿着松田阵平的黑色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
敛下眼睫发了两秒呆,绀谷六花拿出手机拨通了管理官的电话。
她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演技大爆发后继续放松一下。
绀谷六花原本是不喜欢烟味的,后来也许是公安工作的压力太大,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学会了抽烟。
从公安调到搜查一课那会儿,绀谷六花已经准备戒掉了。毕竟刚毕业的乖乖女新人,按理说不应该有烟瘾。
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松田阵平这么个烟不离手的人成为搭档,戒烟大失败。
淡淡的苹果味萦绕在身边,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绀谷六花勾起唇角,与把她当做女儿看的管理官闲聊了几句。
“这是哭了搜查一课有人欺负你”
一直都笑眯眯的管理官语气冷淡了几分,搜查一课居然会欺负新人,怕不是也被渗透了。
管理官隐忍怒火:敢动他们部的乖崽
“不是,稍微演了一下。”绀谷六花用无名指和中指夹住细长的女士香烟,“我那三脚猫的演技,想要骗过松田前辈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是精英,搜查一课的佼佼者。松田阵平哪怕调走了,也会时不时地被爆处组叫回去帮忙。”
“那我能把他争取到我这里嘛松田前辈开车技术很棒,还是个六边形战士。”绀谷六花清了清嗓子。
她努力游说:“我真的怕哪天被搭档抓进监狱,要是真被送进去吃牢饭,那我也死得太冤了。”
快答应快答应
想要骗过松田阵平实在是太难了
绀谷六花的良心是真的在隐隐作痛
“我这有一个会议,等有时间了再说啊。”管理官预感不妙,火速开溜。
“我先挂断了啊待我去开个会,你注意不要暴露就可以”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容逐渐消失:“可恶居然不上当”
绀谷六花咬牙切齿,好一个管理官,所以爱会消失的是吗
“谁不上当”
熟悉的的低沉嗓音出现在,绀谷六花从车窗探出头,向后方看去。
看见她眼角的艳红,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挑了挑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