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文特里位于哥谭老城区的北端,与著名地标阿卡姆疗养院隔江相望。或许正因如此,这块地皮一直以来都不得地产商垂青,至今仍然保留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建筑的怀旧风格,与隔壁上东城区积木一样的摩天大楼相映成趣。
人口大规模迁移后,考文特里如今颇为萧条。佩斯利发现这一路上商店闭户,人烟稀少,唯有的几个行人也都把脸庞藏进帽子和围巾厚实的夹层里,只能看见一双麻木的眼睛。
佩斯利拿着一张巴掌大的哥谭地图。这是她从地铁站垃圾桶上的一叠哥谭市旅游小册子上剪下来的正面是彩印的地图,背面是哥谭旅游宣传大使布鲁斯韦恩热情好客的半张笑脸。
为什么这家伙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现
佩斯利终于走到了案发现场,一栋五层高,红砖砌成的公寓大楼,大门拉着黄澄澄的警戒线。鉴于她上午刚在楼梯上摔得半死,而受害者又住顶楼,佩斯利决定暂时不进去调查。
她绕到房子的侧面,抬头向上看,受害者公寓的窗户紧闭着。佩斯利眯着眼睛仔细分辨,褪色的红砖墙上,那个窗子下面的一滩黑略微显眼,是血从窗台上流下来,再氧化干涸后的颜色。
根据溅射的程度判断,窗户大概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血液在五楼像瀑布一样喷溅而下,到了三楼勉强停歇,等到一楼就只剩下微弱的几缕了。
佩斯利蹲下身,发现血液的痕迹没有在楼底停住,而是径直着朝巷道里走去,像地图上的导航线条。佩斯利慢慢走进巷道,发现最里面的垃圾箱旁边也围着小一圈警戒线。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很重,不是方形,有足够的惯性一路滚这么远。
佩斯利估算了一下线条围出来的面积,又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寂静的公寓楼伫立在路口的另一侧。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垃圾箱默默不语。
是人的头,从五楼的窗台落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这条街的深处。
这下她明白了,为什么警方会怀疑是阿卡姆的病人作案。
佩斯利在周边寻找了一会儿,意外地注意到路口似乎有个还在工作的摄像头能在考文特里正常运行也算挺不容易的。不知道是谁安装了摄像头,这个角度大概率能够拍到案发时公寓正面的情况。
佩斯利抽出别在大衣口袋上的圆珠笔,在小地图上的这片区域画了一个鲜明的圈,再以它为向右画出一段弧线,线的另一端指向她的下个目的地。
她转身离开,而背后电线杆上的摄像头正冲着她发出幽幽的红光。
渡鸦姗姗来迟。堂吉诃德停在佩斯利的肩膀上“我的好伙计,你发现什么了”
“发现了不少东西,我的好老爷。”佩斯利埋头赶路。
“接下来要去哪”
“上东区。乘地铁的话,太阳落山前应该能到。”佩斯利抬起手试图把堂吉诃德赶走,它的爪子抓得她肩膀生疼,“今天哥谭死人了吗”
堂吉诃德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哥谭每天都在死人他们的公共墓地都开始实行摇号制度了。”
佩斯利叹口气“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要你何用。”
“干嘛我很有用的”堂吉诃德不服气地大声嚷嚷,用翅膀狂拍佩斯利的脑袋,差点把佩斯利掀翻。佩斯利不胜其烦,用手上的圆珠笔猛戳对方长满绒毛的胸脯,一人一鸟开始在路边激烈搏斗,而佩斯利显然落了下风,脑袋被啄了好几口,被逼退到围墙边。正当佩斯利打算投降时,堂吉诃德突然怪叫一声,扑棱着飞到了高处。
一只脏兮兮的白猫悄无声息地从路边的院子里跳到围墙上,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堂吉诃德油光水滑的羽毛。
“鸟讨厌猫”渡鸦大叫着,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白猫蹲坐下来舔舔爪子,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方的佩斯利身上,轻轻叫了一声。
佩斯利喘着气整理了一下一团乱的头发,随后向猫点头致谢“谢谢你救我于水火。”
见佩斯利没有投喂自己的意愿,白猫意兴阑珊,翘着尾巴跳上旁边的行道树,随后消失在树枝中。
上东城的人流量明显比考文特里大不少。而根据地图的指引,佩斯利越走越远,越走越偏,直到来到一栋废弃大楼面前。她拄着手杖,颇为无奈地看着这栋比刚刚的公寓楼更高的建筑。此时夕阳西下,视线昏暗,佩斯利左右看看,周边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她卷起袖管,稍微做了一点热身运动。
一会儿要是非得上楼不可,她就四肢并用地爬上楼梯。
准确地说,应该是“三肢并用”。佩斯利在心里给自己开了个寒冷的玩笑。
但等她上前几步,立刻发现了一点异常。
废弃建筑的大门口随意扔着许多空荡荡的酒瓶和烟头。前几天刚下过雨,泥泞的地上全是杂乱的脚印,显然时常有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佩斯利顺着脚印稍微走了一段路,看见几蓬枯败的杂草间有一堆熄灭的篝火。
佩斯利弯腰探出手指,一股淡淡的暖意飘上来,火熄了没多久。她沿着新鲜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继续向前,来到一个被石头围起来的蓄水池旁边。
她向下望去,发现池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人。二十几个生死不明的人一层层叠在一起,把不算深的水池挤得满满当当,让人联想到宜家商城里装了满满一购物车的毛绒玩具。
“”
佩斯利用手杖戳了戳最上面的那位,对方发出细微的哀叫声。这个男人喘气时胸膛的起伏很不正常,大概断了好几根肋骨但活得好好的。佩斯利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她还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的味道,这让她嫌弃地后退两步。这个水坑里的人身上全是这种味道。
海洛因。这是一群毒贩。
佩斯利转身,看见半边被夕阳笼罩的大楼,细长的窗户黑乎乎的,仿佛无数幽灵尖叫着张大嘴巴。
至少我不用和蓄水池里的家伙打交道。佩斯利这样想着,抬脚走了进去。
正如佩斯利所猜测的那样,废弃大楼是个制毒窝点。不过这里面应该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一个人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佩斯利走过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绕过一大滩诡异的不明液体,再艰难地翻过一个迎面倒下的大铁柜子,进入狭窄的走廊。刚准备爬楼梯,余光中一扇半开的门吸引了她的注意。
佩斯利走过去,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随后用手杖轻轻推开门板。夕阳最后的余晖从上方的排气窗外泄漏进来,勉强照亮了这个低矮的杂物间。一个男人坐在排气窗下面,直愣愣地与佩斯利四目相对。他死了没多久,粘稠的血从额头上的弹孔里流出来,像植物的根茎一样蔓延至尸体的每一个角落。
“”
佩斯利握紧手杖,艰难地把视线从尸体上挪开,口中轻轻念叨着“好吧欢迎光临。”
渡鸦凄厉的叫声在耳畔响起一个警告。佩斯利心头一跳,汗毛倒竖。她迅速回头,背着光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在佩斯利准备攻击的前一秒,那个男人举起手“呃你好我没有恶意。”
这是个年轻男人,穿着熨贴的西装,戴一副小小的圆墨镜。他举起手上的盲杖向佩斯利示意自己的身份,随后用温和且有些腼腆的声音说道“你可以叫我马特,我是个律师。我今天带了名片抱歉,我要找一下”
佩斯利沉默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在西装外套上四处摸索,背后则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荒诞感。最后他掏出一张硬纸卡片。佩斯利把手杖横在身前,慢慢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马修迈克尔默多克,尼尔森默多克事务所。底部是两行盲文。
佩斯利看看名片,再看看马修“盲人”
马特大度地笑了一下“是的,当律师的盲人不多,但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佩斯利盯着马特的眼镜,“你面前的房间里有一个死人。我觉得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哦”马特愣了一下,“这是在审问我吗”
佩斯利没有回答他。她面朝着律师,把对方的名片塞进口袋,轻手轻脚地退进储物室“刚刚那句话不是。接下来才是你没有惊讶,所以你知道这里有死者。我进来的时候,你躲在哪里伪装成残障人士是你的策略”
“不我真的是”
刺耳的警笛声突兀地冲进楼宇间。佩斯利回过头,此刻太阳已经转去了地球的另一边,从排气窗中间挤进来的光换成了红蓝相间的警灯。在场的两人在警笛的催促声中静默不语。佩斯利的肩膀垮了下来,有些懊恼地问道“你报警了”
“我没有。”马特神情专注,他微微侧过头,似乎在聆听什么。佩斯利看向另一边,黑暗的楼道里,噩梦一样的影子缓缓浮现出来。直到此时,黑夜的寒气才攀上佩斯利的小腿。
“是我报的警。”蝙蝠侠用低沉的声音回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