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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第16章

    “韩公子非之名,我倒是有所耳闻,他师从荀子,又整合了法家的法、术、势理论,就连王上也对他颇为关注。只是那张良又是何人”

    姚贾仔细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把目光投向了杜从约。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他已明白杜从约与房绰都聪慧过人,在这支队伍中担任着谋士的角色,绝不会无的放矢。

    “那张良被称为谋圣。在后世,君王夸赞臣子时,常说那名臣子是吾之子房,这子房,便是那张良的字。”

    说着,杜从约看向了李令月,眼中泛着融融暖意“譬如我家主公在招揽我之时,便曾称赞我为她之子房呢。”

    一旁的房绰听了这话,正要勾起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只见他似笑非笑道“巧了,主公也曾拉着我的手,称赞我为她之子房。”

    杜从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枉我当时涕泪交加,恨不得为主公肝脑涂地,深恐辜负了主公的期望,谁料这话竟是主公对所有人都可以说的也不知,主公在外头,究竟还有几个子房”

    房绰睨他一眼“主公有几个子房,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主公有了真正的子房,我们这等冒牌货,怕是要主动退位让贤了吧”

    冒牌货这词语,还是他们跟李令月学来的呢。李令月说的每一句话,他们都牢记于心,可现在看来,只怕李令月自己都忘记跟他们说过什么了吧

    猝不及防翻车的李令月“”

    李令月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脸,她也不想见一个聪明的手下就称呼对方为“吾之子房”,可她这不是词穷嘛

    这些下属这么较真做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她吗

    哎,想当年,她的太宗阿翁手底下那么多能臣悍将,他都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让他们对他肝脑涂地。实在不行,她就回去找她家太宗阿翁进进货翻翻他当初留下的语录吧

    不过,她实在是没有她家阿翁那等说哭就哭的本事,她家阿翁主打的就是一个情真意切。没了那样的本事,说多少煽情的话语,效果都得打个对折。

    天策上将的技能给了她李世民的武力值,怎么就没能把李世民身为众人白月光,还能“雨露均沾”不翻车的本事一并给她呢愁人

    姚贾看了看一脸讪笑的李令月,又看了看虎着脸,难得“尊卑不分”、“以下犯上”的房绰与杜从约,开口为李令月解围道“听你们这么一说,那张子房,倒的确是个人物。不过如今,他是否出生了,只怕都还是未知数。”

    现在就开始争来争去,也未免太早了。好歹等见了人,再跟人家比比呢

    李令月闻言,赶忙顺着姚贾递来的台阶爬了下来“是极是极,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先确认韩非以及张良的情况,并将这二人带回秦国。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罢。”

    “这韩非与张良,都是为秦王准备的

    人才。别人的人才就是再香,哪里比得上孤自己身边的人呢你们二人大可不必忧心张良会取代你们的地位。

    听了她这番话,房绰与杜从约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许多。

    一场因“子房”而起的纠纷,消散于无形。

    房绰和杜从约是不惦记张良了,可姚贾还惦记着他呢。张良既然能够青史留名,且名声这般响亮,说不定日后是他们大王手底下的重臣,不可轻忽。

    姚贾捻着胡须问道“这张良出自哪家”

    “韩国不是有个几代相韩的张家么张良便是他家的。”杜从约答。

    “是他家啊。”姚贾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显然,他对这张家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张家人能够在韩国把持相位,能力自然是有的。可韩国从上到下,已然烂透了。

    上至韩王,下至普通小官,整日想的都是如何钻营,而不肯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张家作为韩国相国自然也不例外,姚贾打心眼儿里瞧不上他们。

    “罢了,韩王最是会审时度势,张家人也不例外。那张良既是他家的孩子,倒好办了。此番,我们定能顺利将公子非与张良带回秦国。”

    前提是张良已经出生了。

    秦人直接去张家要认,倘若张良还没有出生,只怕日后,张家也不会再有一个名为良,字子房的孩子了。

    姚贾与李令月一行人踏入了韩国的地界。

    按理说,关口处该有人问他们要符、传、验等物,核实他们的身份了。

    可因李令月身后跟着十万大军,她一个黑户,在六国之间嚣张地窜来窜去,愣是没有遇到一点阻碍,入齐时如此,入魏时如此,入韩时也同样如此。

    但不管怎么说,李令月的大军进入齐国与魏国之前,姚贾好歹提前跟齐王与魏王打过招呼,齐王与魏王至少心中有数。韩国这边,姚贾却是一点儿招呼也没打。

    于是,正在悄咪咪摸鱼的韩国边境官员们,在看到李令月一行人后,吓得腿都软了。

    他们一面遣人给韩王送信,一面匆忙地计划着逃跑路线。

    近日他们明明安分得很,怎么秦军又打过来了这秦军刚刚连着打完赵军、燕军和魏军,难道他们不要休息的吗

    对于这些官员来说,要让他们考虑什么正面应战是不可能的,他们怎么打得过残暴的秦国呢

    作为有官位的人,他们个个都惜命得很,断然不会做这等白白送死之事。

    于是,当李令月与姚贾一行人入韩之后,看到的便是边境处的官员们匆匆忙忙溃散而逃的情景。

    见状,李令月有些纳闷地问身边的人“我有这么可怕吗难道我长得很吓人”

    房绰忍着笑意道“或许不是您可怕,而是秦军的名声可怕,以至于那些人闻风丧胆了。”

    “这倒是,听闻秦军的名声可止小儿夜啼。”这是李令月等人在赵国停留期间,赵国人说与他们听的。

    姚贾

    有些无奈“现在,在旁人眼中,殿下与诸位将军也是秦军。”

    所以,是否可以将那副看好戏的表情稍微收敛一些呢

    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李令月率军一路长驱直入。

    通常而言,十万大军过境,很难做到对周围的黔首秋毫无犯。但李令月的军队纪律严明,他们就如同李令月延伸出去的臂膀一般,以李令月的意志为行动风向标。

    在韩国街头的黔首们匆忙逃窜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掉队,也没有一个人趁机打家劫舍。

    廉颇是带过多年兵的将领,自然知道,想要做到这一点有多难得。

    他不由深深地看了李令月一眼,对李令月与她麾下的军队有了新的认知。

    尽管李令月无意伤害韩国的黔首们,但她与十万大军的到来,还是让韩国的这些黔首们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

    他们推搡着,拼命远离这些“秦军”,生怕耽搁一会儿,秦军的屠刀就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夹在魏国、齐国、楚国与秦国之间的韩国常年战乱,时常因为自身的弱小被人盯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有时也会被其余国家的战火殃及。

    韩国黔首们早已习惯这种逃命的场景。与齐地的黔首们相比,这些韩国黔首的脸上多了几分麻木。

    齐国许多黔首虽也穷苦,可他们不必经历战乱,只要不遇上灾荒年,倒不至于活不下去。

    被战火驱使着东奔西逃,甚至被赶往战场的韩国黔首们,才是真正朝不保夕。

    仅仅只是站在这些韩人之中,李令月已能感受到这种身不由己的悲哀。

    因国家弱小,无法庇护它的臣民,韩人们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其他国家的侵袭,竭尽全力地活下去。

    韩国最强盛的时候,当属韩昭侯任用申不害变法之时。

    然而,韩国的变法远不如秦国那般彻底,虽有一时功效,但未从根本上让韩国富强起来,也未让韩国从周围诸多大国的纠纷之中挣脱出来。

    一直夹在诸多大国之间的韩国没有发展空间,只得随波逐流。

    韩王一代比一代昏庸,只思享乐,不肯为国家大事花心思,韩国的地也随着周围邻居们的入侵而渐渐变得越来越小。

    韩国的黔首们惶惑不安,这些丝毫影响不了高高在上的韩王以及贵族们。反正就算再怎么割地饲秦,也不会缺了他们的衣食与活动场地。

    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永远都只有那些家乡被秦国占了的黔首。

    李令月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悲悯之色。她本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自打得了“爱民如子系统”,她对于底层百姓的苦难,又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只是,这战国乱世终非她的主场,能够终结这一切的,也并非她。

    作为旁观者,眼下她能做的十分有限。

    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唯有即将成为这片大地新主人的秦王。

    李令月逼着自己硬下心肠,不去看那些惶惶无措

    的黔首。

    韩地已被秦军蚕食得不剩几郡之地了,李令月等人入韩的消息,很快便被送到了韩王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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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王赶忙派出使者来招待这支秦军,为他们送来了金银与美貌女郎,在听说这支秦军主将是名女将后,韩王送来的人中,又多了几名韩地的美男子。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支秦军的入韩意图,竭尽所能满足他们,然后让他们离开韩国。

    在收到金银与美女时,房绰、杜从约与尉迟循俨等人尚未如何,但当他们看到韩王给李令月送来的几名美男子时,顿时便怒从心起。

    “韩王不安好心,竟敢派人来迷惑主公”

    虽则李令月已到了可以与人大婚的年龄,但在她手下的能臣谋士心中,她似乎始终都是个需要令人操心的小娘子。

    他们的主公不是一般人,尤其是这等艳俗的男子能够轻易靠近的

    韩王派来的使者见大事不妙,韩王交代的任务即将被搞砸,紧张得满头是汗。

    这不就是送了几个美人吗怎么搞得好像他家大王要害他们似的

    李令月见这韩使一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样子,也不为难他,开门见山道“我军中纪律严明,这些美人你都带回去吧,我们实在无福消受。此番我们入韩,一为粮草,二为韩公子非,三为张相家的张良。只要将这三者奉上,我们定不会与韩王为难。”

    那韩国使者听了这话,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十万人马的粮草虽难筹集,但韩王为了自身的安危,定会想法子凑齐,这第一条不成问题。

    第二条,交出公子非,对于韩王室来说虽有些没面子,但舍弃公子非一人,便能保全整个王室,韩王定会做出恰当的取舍的。

    唯有这最后一条,令韩使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这籍籍无名的张家子,究竟是如何入了秦军的眼,令秦军点名要他。不过,要就要吧,韩王连韩公子都不吝惜,又岂会吝惜一张家子

    李令月虽用商量的语气与韩王商议着大事,可她兵临城下的这种做法,令韩王室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拒绝秦军的要求,韩王室就要冒着跟秦军翻脸的风险。

    然而现在,韩国承受不起得罪强秦的代价。

    事实证明,韩王虽然平日里行事拖拉,政事是能往后延就往后延,但在事情关乎他的生死存亡时,他还是相当警醒的。

    韩王以最快的速度满足了李令月所求。

    当足以让十万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韩非与张良被送到李令月等人面前时,李令月等人没有理会韩王好不容易凑齐的粮草,也没有理会一脸欲言又止的韩非,而是将目光集体集中在了张良身上。

    此时的张良还是一名五岁小童,冷不丁被人从阿父阿母身边抱离,他的包子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你就是张良,张子房”房绰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去戳张良的脸颊。

    小小的张良,被戳了这么一下,立马就嫌恶地挥开了房绰的手“别碰我”

    “没有想到,未来的三杰之一竟还是个幼童。”杜从约眼角余光瞄到姚贾,将“汉初”二字咽了下去。

    秦汉之间那些事要不要跟秦国透露,跟秦国透露多少,就交由李令月来决定吧。总之,与汉朝有关的事,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杜从约将目光转回张良身上,此时的他,已经彻底失了跟张良比上一比的心思。

    以张良幼童的身份,即便他们比赢了他,也胜之不武。

    而一旁的姚贾,想想之前房绰与杜从约的话,又看看眼前还是一名稚童的张良,神色不由有些复杂,看向房绰与杜从约的眼神也变得一言难尽。

    “原来,你们所谓的吾之子房,就是言行举止如幼童一般么”

    仔细想想,这二人在主君面前“争宠”的行为,倒还真有几分像幼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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