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陌不敢说出口。
他遇事向来会做最坏的打算,如今,却害怕一语成谶。
府衙那边紧锣密鼓已经在找了。
底下的兵卫们为了保住小命,那叫一个积极。他们昨日临阵逃脱,正担心不知怎么交代,今日便发现状况完全换了一番样子。
让他们拼命他们不敢,但是找人这种事还是能尽职尽责地做好。
按照玉陌的要求,城中一早就已经下发了告示,告示上说
叛贼西北边关将领薛论,逃至宁城,已经被殷将军格杀伏法,悬头于城门。
太子亲驾,事关重大。
用来压制收到老皇帝圣旨的知县可以,随意走漏消息怕引起百姓恐慌。
月璃若还在外头,知道殷将军来了,影三一定会出来。
薛论死了,他们便没有后顾之忧。
一个小城,多少年才见到一次杀头悬城,就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也只是午时三刻杀头行刑。
一大早,人们聚集到城门下,对着城门上悬着的头颅指指点点,露出惊恐的神色。
告示一出,大街小巷更是顿时沸腾,到处议论纷纷。
原来昨日封城是为了抓叛贼,我还以为真的是抓山贼,我家那口子还说,抓个山贼动静那么大。
当然,要是说了实情,叛贼不是就跑了。
说起来,好好的,咱们这里怎么来了叛贼
谁知道,还好殷将军来了,听说那些叛贼,通敌叛国,残忍没有人性。
上面说的殷将军,可是以前镇守西关的殷将军。
对对对,没错。
殷将军什么时候来的,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属于机密,哪能随便让人知道。
也对。
突然,人群里传来极不合群的一道人声
哎哟,要死,我说我家门口那巷子里到处都是血,原来是这么回事。
哪里哪里,叛贼是在你家门口被抓住的吗我去看看。
对啊,我也去。
小城里,都是足不出户的大事,大家没有经过真正的大事,全都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要死要死,都是血,有什么好看的。
heihei
城墙上。
玉陌面前战战兢兢地跪着一人,赫然就是萧老爷。
昨日你在场
萧老爷不认识玉陌,但是这股慑人的气势,却镇得他服服帖帖。
是。到了这时候,萧老爷是半点慌也不敢撒。
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早上告示一出,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
这会薛论已死,他瞒着没有任何意义。
他知道问话的人什么意思。
不敢马虎,问什么都老老实实地答了。
昨日,他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往地上一趴成了孙子,没人注意到他,逃过一劫。
倒不是他机警,而是真的被吓趴了。
之后,两方打得难舍难分,等薛论走掉,他才敢离开。
也不知道如何回到府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你们去的时候,里头正在生孩子
是。
生下来了
是,草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时间,安静地可怕。
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势笼罩四周,让人臣服。
萧老爷把头埋在地上,之前觉得薛论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人,如今一对比,才知云泥之别。
人常说小地方的人没有见识,从前他觉得都是说别人的,自己从大城出来,自然和那些老百姓不同。
今天才发现,什么叫井底之蛙,不知所谓。他自己亦是。
你说原本薛论是要等孩子出生后才动手的。
是。
但是孩子还未出世,便打了起来
是。
谁先动的手
薛论既然说了要等,就不会还没到时机便动手,薛论的策略是对的,两个目标的把握更大些,而且当时又是那种状况,一个不好,里头的人,命就没了。
薛论不会介意多死几个人,更不会介意死的是谁,只是皇帝给他的任务,便是要抓活的。
在那种情况下,薛论的打算,确实是最合理的。
影卫那边也是如此,在那种关键时刻,更不会主动出击,陷主子于险地。
是别苑里的人。
玉陌沉声,你看清楚了
萧老爷哆嗦着,当时,当时突然里头射出一支箭直向薛大heihei薛论而来。然后薛论这边也放箭,之后就打了起来。
影卫里有人放箭。
这个结果,并不成立。
若是失手,不会刚刚好直向薛论而去。
若是有意为之,在这个时候挑起两方战乱,目的,是什么
是谁
玉陌沉吟,没有答案。
远在京城的华岩寺。
你做错了
送她一份礼物而已,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我在这里那么多年,收点利息不行
你在制造杀孽。
呵,当了几天和尚,就真拿自己当佛祖了
阿弥陀佛。
等你超度完南宫家九百六十七口人,再来跟我讲佛法。
温询,你莫执迷不悟。
我,只是想回去而已。温询垂下头,有些颓败,但是眼神里是从前都没有过的神采。
回不去了。
温询暴戾大吼,不,一定能回去,我受够了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什么都不能做。
南宫家,九百六十七口人,他们才是真正的什么都不能做,你还活着,可是,你让他们死了。
温询连连后退,不,不,是你。
是你。老和尚语气坚持,定定地看着他,不容他闪躲。
温询露出诧异,你heihei你如何知道的
老和尚收回眼神,看着后山中的小路,那里此时萧索一片,虽然你给我编织了幻像,让我以为这是我做的,但是,你忘了,这里不是凌云。
温询五指握紧。
这里不是凌云,他能做的很有限,对付普通人可以,用在眼前人身上,不够。他早该想到的。
凌云啊。
凌云。
难道你不想回去
老和尚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说道,温询,我南宫家欠你的,已经还清了,你身边之人,还请手下留情。
温询怔怔地看了一眼和尚,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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