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高坎街孙家庄的卢大亨,家有几亩薄田,早晚的还能雇上个短工,算得上是个小有家产的富户。在这样的世道,一个祖产背景啥都没有的农民,能置下这样的产业,靠的是什么首先得有一份狡黠精明,最起码得比大多数的人脑子来的精一点;第二还得够自私薄情,眼里只有钱,必要的话,甚至六亲不认;当然,自己也得能吃苦耐劳,甚至牛马一样的干活。有了这三点,才有可能聚集起小小的财富来,翻一翻伟人的传记,你会发现他的父亲便是这样的类型。还有的,便是像小玄庄的赖有明那样的村会计之类的人物。
卢大亨也是这样发的家,有了钱,前妻走后,又续了一房小的,原来的大丫头卢莉莉便不受待见了,卢大亨也不管她,后来这大丫头莫名的不知去哪儿了,卢大亨找了几天,不知所踪,再一看,家里的衣物也都收拾走了,便知道这丫头是自己走的。卢大亨一划拉,好像豆腐张的那个干儿子在孙鬼子家里也消失了,他想到是不是两人私奔了,但是问了豆腐张,豆腐张一问三不知,最后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不过有一天,一个在外跑生意的老熟人告诉他,在海州旗口镇的赵大奶奶家,见到了他家大丫头,看样子过的还挺舒心,不像是做仆人丫鬟的。卢大亨一听,便要去找,那人一把拉住他,友情提醒道那个赵大奶奶,可不是简单人物,方圆百里的头一号,咱这里原来的大户孙鬼子,知道不,都跟人家一比,那就是个屁。还有,听说前段有伙子过江龙去招惹人家,结果怎么样,一夜之间,一伙子人全部暴尸街头
卢大亨听的一哆嗦,过了两天,又越想越不甘心,自己找闺女,天经地义,再说了,闺女就这么在她家用着,自己一个子儿也见不着,这也有点儿太亏了。
在小老婆的撺掇下,卢大亨踏上了去旗口镇的路,闺女回不回来倒不打紧,反正早晚也得嫁出去,主要是抱着能要来笔小财的想法。到了赵大奶奶家,果真找到了大丫头。卢大亨算是开了眼,一看闺女在这,不单不是丫头佣人,还被赵大奶奶宠着似的。不过对他的到来,卢莉莉毫不待见,她已经有了郭小海这个当家的,哪里还会再回那个家去,
赵秀娘打眼一看卢大亨,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毕竟是卢莉莉他爹,也不好怎样,索性便挑明了卢莉莉和郭小海的关系。卢大亨惊得瞪着大眼珠子,半天才醒悟过来。
卢莉莉虽然对这个爹和那个家很寒心,但是赵秀娘心知这毕竟是父女俩,将来郭小海跟她成亲,还是两家的事儿,便也劝导卢大亨,说郭小海现在已经在军营里当了军官,前程远大,能找了这样的女婿,那还有啥说的,最后,又拿了十两银子给卢大亨,作为路费回去,并言明将来结婚,再作商议。
卢大亨拿着这十两银子回去了,路上越想越觉得亏,郭小海那小子不知怎么的,攀上了赵秀娘这么个大财主,看这女人这么大的家产,居然就给了十两银子,将来结婚了,自己多少还得给点嫁妆,养个丫头,最后说不定还要往里贴银子,这叫什么事儿啊。
思来想去,最后想到郭小海现在不已经在军中当了官了吗,直接找他去,就这么白白的拐了自己的闺女,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
卢大亨越想越觉得理直气壮,气哼哼的转头往北,一路找到了毅军大营这里。毕竟是没啥见识的小农,到这一看这严整壮观的军营,气势登时矮了三分。本想着豆腐张家的那个老实小子,能做什么官啊,又这么短的时间,好了能做个伙头军啥的就了不起了,可是一见到郭小海英姿挺拔、甲胄鲜明的出来,身后还带着两个威武的亲兵,一个个横眉瞪眼的,卢大亨彻底没了脾气,刚喊出了一个“郭”字,便赶紧咽了回去。
郭小海出了大营,一看是卢大亨,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十有八九是跟大丫头的事儿有关,郭小海不禁也有些心虚。看卢大亨躬着头,讪讪的看着自己,有心想喊一声,热情一点,毕竟是大丫头他爹吗,可是转念一想,这样的社会,你就不能讲究,对卢大亨这样的大多数人来说,你和颜悦色,不摆架子,他们还认为你是没啥本事的呢,搞不好还得对你蹬鼻子上脸的。
于是便“咳”了一声,本着脸道“卢大亨,你来找我干什么”
“啊嗯这个”卢大亨舔了舔嘴唇,磨叽半天,才道“这个大丫头,你们她这个,年岁也不小了,这么着下去,呃也不是个办法,作为他爹”
催婚来了郭小海心里一晃,看来卢大亨已经知道了自己跟大丫头的事儿了啊,看了一眼卢大亨,声音更冷道“我们的事不用你管,你是他爹,你管过她吗问过她的死活吗她早就没你这个爹了”
卢大亨一听,急道“我我怎么没问了,我千里迢迢的,从孙家庄找到赵大奶奶那,又找到这儿来”
郭小海明白了他怎么找来的了。不过想到他对大丫头的绝情,还是一瞪眼道“你什么我俩的事,我们自己会做主,不干你的事”
说着,转身就要回去。卢大亨一看急了,“哎,你不能走啊,就这么走了啊,你,你不会想赖婚了”
赖婚一冒出这个念头,卢大亨更急了,可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尤其是郭小海现在这威武气势,怪不得赵大奶奶那么看重他呢,可不能丢了这金龟婿啊。
卢大亨急忙上来想拉郭小海。两个亲兵陡然转过身来。这两个家伙,也是心眼活络之人,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更想着怎么给自己长官涨面子架势呢,一个一把揪住了他,另一个一伸手,“仓啷”一声,掣出了半截腰刀,一瞪眼,喝道“大胆,敢滋扰我们大人,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这连哄带吓的,吓的卢大亨身子一软,差点儿没尿出来,“我我”
郭小海见他被吓得不行,便摆了下手,两个亲兵这才收了手,恭恭敬敬的跟在了他身后。
卢大亨趴在那,吓得哼哼唧唧的,絮叨着“大丫头好闺女”什么的。看到郭小海走了,这家伙干脆耍起了无赖,忽然又爬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郭小海的腿“你不能走啊,大老爷,大老爷,你得娶我闺女啊,你可千万不能走啊我的好女婿”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弄得郭小海很是尴尬,旁边的两个亲兵一看,也没了法子,毕竟是老岳张合女婿的事儿呢。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冲出来一个身影,窜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扯住了卢大亨的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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