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且心下有了计较的丁秋葶,开始有闲心去琢磨别的。
例如,芷兰为何,处心积虑要谋害太太
太太当年四个陪嫁丫鬟,芷薇、芷菲、芷芸以及芷兰,若说丁秋葶最熟悉的,自然非芷薇莫属。
但在开脸之前,她与其他三位,多少也是打过交道的。
芷薇、芷菲和芷芸,这三个都是贾家的家生子,唯独芷兰是外头买回来的;芷薇不说,芷菲文静温和,而芷芸则是机灵嘴甜会来事;芷兰一直以来,均是一副笨嘴拙舌的样子。
后面除开芷薇,其他俱配了林家的管事。
另外,芷芸在家生子中背景最厚,其父母兄弟都是太太得用的,这位亦是最得太太欢心,当初配人直接就指了如今的林家大管家林信。
从颜色上看,芷薇与芷兰明显就是贾家备着让老爷受用的。要秋葶说,芷兰的相貌,其实要更加优于芷薇。
话说,当初太太有意抬姨娘,大多数人都是比较看好芷兰。
不过,太太最后却选了芷薇,就跟老夫人选了她一样,略有点出人意料。
是的,同为老爷的大丫鬟,当初那“秋芃”自恃颜色比她好,整日在小丫鬟面前以未来姨娘自居。太太亦比较防备这位。
如今呵呵。
但丁秋葶得承认,假如太太选的是芷兰,只怕现在这林家后院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莫非,这芷兰暗藏多年祸心的“动机”,就是因为
丁秋葶结合种种讯息,心中生出一个模糊的想法。她抬手掖了掖女儿的被角,唇边露出一个带几分玩味的笑。
就算真是“如此”,事到如今,做再多又能如何顶多不过白白赔上自身罢了。
何必呢
人呐,就得学会,“认命”
不提之后丁秋葶在心里面怎么地讥诮,只说其假模假式地拖了三天,才悄悄地答应了芷兰。
接下来的发展便一如丁秋葶之前的预料,要收集足够“咬死”芷兰的证据,十分的困难。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说那芷兰对她起了疑心、故意提防着她什么的。毕竟,这回要谋划的,乃太太的性命,这本就是必须千般小心万般隐蔽的;再者,她久居内院,亲戚又少又不中用,加上怕太太多想,她自然不敢把手伸到外院去的。
因而颇费了一番功夫,丁秋葶才约莫查到好些个外院里常与芷兰有接触的人,只是依然不能确认这些人里有替芷兰与外头做联络的。
这样,可不行啊蹉跎了十来日却没多少“收获”的丁秋葶,一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隐隐萌生出几分退缩之意。
然而没等丁秋葶下定决心,五月初一这日半夜,久未露脸的芷兰再次避开所有人来到了慕霜院。
丁秋葶照旧将人领进小佛堂。两人坐下后,芷兰没说多余话,径自将一个白色小药瓶递给丁秋葶。
丁秋葶接过药瓶这是什么药慢性的烈性的掂在手上似乎分量不轻啊。这般想着,她便开口问道
“这是”
“这俱是药粉。”笑得恬静的芷兰说道,“请姨娘适度而为。”
丁秋葶挑挑眉,心道如此这便是慢性药的药粉了。她正谷欠再问什么,就见芷兰已经半低着头又说什么“不宜久待”的话了显见是不想她多问的。
丁秋葶无奈,只得让人离开。
等小佛堂余下丁秋葶一人,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上的药瓶。
事到如今,应当如何当然不能真的去下药,本来她就没想过真对付太太;那么,横竖是慢性药,一时出不了效果,干脆先敷衍一下芷兰那边,好争取更多时间继续收集证据
只是,该拖到什么时候到那时真的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吗要是中间发生什么难以处理的突发情况,又该怎么办
丁秋葶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觉得依芷兰的谨慎,以她的能力再搜不出什么的;另外有这瓶药粉,亦勉强足够说服太太的了。
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揣揣不安,决定明日就去太太那里,禀明这一切
不提之后丁秋葶如何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却说,在那边厢早早起来的丁秋葶梳妆打扮好,算着时辰差不多方带着女儿与药粉往贾敏院子里走去的时候,这边厢的芷兰,仿佛浑然不知有人准备去告她一状般,抱着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装的孩子,缓步往外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芷兰就被人叫住了。
“罗大生家的,这是去哪里啊”开口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女人。她站在自家院子里,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抓着一把毛豆,眼神十分不善地上下打量着芷兰,像是要从后者身上瞧出什么花儿来一般。
“于、于嫂子。”芷兰望了对方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她似乎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说道,“我家小草病好了没几天,就闹着要见她干娘正好过两天就是端午了,今儿亦没什么事,我就说带小草去走一趟”
“哦”被唤作于嫂子的女人拉长声线应道。
芷兰的女儿罗小草的干娘,这于嫂子也知道。那是从前厨上一个签了活契的烧火丫头,素与芷兰交好。对方前两年就赎了身兼嫁了人,估计是出去后便舍不得林家的富贵,因而故意在后面置了房子好沾沾光
呸于嫂子心下不屑地撇了撇嘴,便大步出了自家院门。她根本不理芷兰会不会赶时间什么的,柴火棍一样的身子就往对方前面一站,张嘴就在那里说开了
“要我说啊,小草干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不止可以给自个赎身,居然还有余裕在后面买房子”
这于嫂子一长串夹枪带棍的话说出来都不带喘气的。好不容易说够芷兰女儿的干娘,转而又找起其他茬来了。她故意说道
“我说小草是怎么了,长辈在跟前,这么久了,都不晓得喊人吗”
芷兰闻言,忙拍了拍女儿的背,低声让后者开口叫人。
可惜罗小草不听,她就是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便继续埋在芷兰的脖子里,不哼声又不理人。
芷兰无可奈何地看向于嫂子,道“嫂子,这、这个,小草刚病好没几天,精神头可能还有点不太足”
于嫂子平日见到罗家这赔钱货都是这副死样子,所以她本意就不是要听小孩叫人,而是为了逮到个由头好向芷兰发难。所以,她这会儿就阴阳怪气地说道
“罗大生家的,你可不要怪当嫂子多事哟嫂子晓得小草早产、身子又弱,你们家大生更是将小草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过哪,这女孩儿家家的,真的是不能娇惯太过
如果是托生在慕霜院那位的肚子里,嫂子我绝不多话;可说到底,就一个奴才秧子的出身,一生下来就是一个丫鬟命你把小草当作小姐一般去养,其实就是害了孩子我的话是糙,可理不糙啊
当丫鬟的,就该老老实实,别妄想些不该想的说不得哪天祖宗保佑,可以像以前采霞院那位那样一步登天呢那可真是不过啊,这可不是哪个谁都能有这种造化的呢
哎哟,嫂子都差点忘记了,罗大生家的你以前也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哦”
于嫂子越说越起劲。这些话,换了旁人听了,便是不生气,脸色都得变个几变。偏生芷兰彷如没事人一般,垂着眼,木着脸,抱着孩子站在那里,间或低声“嗯”一下,当做回应。
芷兰这番作态,反被于嫂子的咄咄逼人烘托得,跟可怜小花一般。这不,很快就有人出来抱不平了。
就见一个住在于嫂子家对门的圆脸女人忍不住出来,开口道
“好了,于家的,老抓着这事说,做啥呢”
“什么叫老抓着这事”听到这话,于嫂子就不爽了,“你可别多管闲事”
圆脸女人对于嫂子那幅泼皮无赖的作态也没法子,只得转而对芷兰道“好了,罗大生家的,不是要出去走亲戚么这天儿也不早了,赶快过去吧。”
芷兰感激地看了圆脸女人一眼,留下一句“先走了”,就抱着女儿快步离开了。
直到芷兰走远,于嫂子看着那窈窕的背影,嘴上继续不依不饶地道“呸,走亲戚、走亲戚谁家媳妇走亲戚走那么勤还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亲戚整天端着一副发骚的样儿,要我说该不会是要出去找野汉子吧”
这不干不净的话,听得一旁的圆脸女人都憋不住又说道“你、你少说两句”
“凭啥嘴巴长在我这里,我爱说啥就说啥,谁来都管不着”于嫂子张嘴就顶了回去,“我劝你也别整天帮着那只骚蹄子,等哪天勾走你家汉子,有你好受的”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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