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到行宫,至少要行够七天七夜的路程,而且是在昼夜不停、连续赶路的情况下。
可事实上,除了要小心过往的匪盗,主要还是担心马车上的贵人们受不了。
毕竟这可不是在宫里,想要什么都得叫人四处打点,这还不一定能够买到。历朝历代,浩浩荡荡的出宫去,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次自然也不意外。
行到第三日时,便有些体弱的妃嫔承受不住这一路上的颠簸吐了出来。此刻正是夏日,味道传的很快,且出行的马车都是有一定数额的,只能是正好够坐,却很难多出来。
不巧的是,这次便是贺云清身后的那辆马车里,有人吐了出来。
来之前的路上,贺云清便着人打听了各辆马车里坐着的贵人情况。这次坐在她身后那辆马车里的,听说是惠妃娘娘的远亲,王贵人。
虽然是远亲,多多少少也沾点干系,然而王贵人的家族早已落败,真正同惠妃沾
亲带故的,乃是王贵人的祖母,她是惠妃亲祖母的庶出妹妹。
惠妃的祖母上了年纪,喜欢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王贵人一家才因此同惠妃扯上干系。后来王贵人到了年纪,进宫参加了选秀。
那时正逢新帝即位,后宫妃嫔之位空缺,平章皇太后为了充盈后宫,这才大肆选秀,王贵人也因此得了进了宫。
只是惠妃却素来看不上她,觉得她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平时也喜欢对着她冷嘲热讽。
好比这一次,因着惠妃就在贺云清马车的前方,从王贵人那里传来的味道她自然也很快就闻着了。
便是这一次,王贵人实实在在的捅了马蜂窝。
惠妃一向养尊处优,能在这狭小闭塞的马车里安生度过三日,差不多快到了她忍受的极限了。
本来嘛,那行宫虽好,可是一路上的日子可真不是人能够受的住的。妃嫔们夏日穿的依旧不少,又是在宫外,捂的越发严实。
四妃还好,起码每日的用水都是充足的。越往后,位份越低,平日里喝的水还不
够用呢,哪还顾得上洗澡擦身子
就是连王贵人,也是因为又热又渴,在车子里闷的实在不行,偏偏方才行过的还是十分颠簸的山路,这才忍不住吐了出来。
待到队伍中途停下来歇息之际,惠妃神色阴郁的下了车,让身边的梨水一把掀开了王贵人马车的帘子。
梨水本就是个不好欺负的主,虽然惠妃的命令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到底还得认命的上前。如此一来,她就将仇怨都记恨在了王贵人的身上。
“娘娘派奴婢来问一句,不知是哪位贵人,莫非是昨夜的饭菜馊了不成味道都传到前面的马车来了听奴婢一句劝,这过夜的饭菜啊,莫要再吃”
“你”王贵人身旁的小丫鬟气的吹鼻子瞪眼,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提高了嗓门,“你又是哪门子的奴才,这般同我们家贵人说话”
“我奴婢自然是誓死孝忠惠妃娘娘”
“什么”王贵人下意识的喊出声来,马车的帘子一下子就被放了下来。
只听得里面颇有些人仰马翻了一会儿,马车里的人才终于下了车。
之间出发前还光鲜亮丽的王贵人,此刻苍白着脸色,头发也有些油腻桔黄,尽管
她小心遮掩着,通身仍是散发着一股扑鼻而来的酸臭味。
贺云清在一旁看着,不难明白王贵人为何会是这般模样。听消息灵通的灯秀说,内务府的那起子内侍惯会捧高踩低。
这次出行的惠妃、德妃还有贺云清这个淑妃,水、吃食都是供应齐全,且还有御膳房的人费心费力的周全着,除了待在马车里闷了些,倒是没觉得与宫里有什么两样。
那些低位份的妃嫔可就惨了。位份越低,整日里吃食虽然够,质量却是糙了些。还有饮水,每日都是要精打细算的,若不然,还没到下午呢,喝的水就见底了。
若是有人不满,去找内务府理论,人家也有话说。这荒郊野岭的,哪里去弄那么多水来嫌水不够啊,忍着有本事你让陛下发话,没本事你就闭嘴
时间一长,那些受欺负的人也长了教训,精打细算着吃用水,一天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说到这里时,灯秀还有些愤愤不平。大家都是在宫里当差的,凭什么就如此厚此薄彼而且那些人当中还有伺候过陛下的妃子,内务府的人竟然真的这般胆大妄为不成
然而她这般说起之时,同她相处的还不错的香草和春草却没有说话。
灯秀有些疑惑,小心翼翼的住了嘴。见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贺云清微微摇了摇
头“灯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娘娘为奴婢解惑。”
“你可知这宫里大大小小事务,现在都是谁在管”
“奴婢听闻,是德妃娘娘主事。”
“这就是了,内务府虽然设了大总管,可是大部分权利现在还是握在德妃娘娘的手里。除了两位太后娘娘和陛下,包括咱们的永和宫,也是归德妃掌管的。”
“娘娘的意思是”
“宫中之人,本就是各扫门前雪。你看看素来以仁心为人称赞的庄妃娘娘,可曾当众向德妃娘娘提起过此事”
“这倒是不曾。”
“那就是了。灯秀,你记得,宫里不缺同情心泛滥之人,可有的时候,恰恰是你的善良,最后才成为了刺向你的利剑。”
“灯秀谨遵娘娘教诲。”
想起灯秀当时有些无措和惊慌的神色,贺云清便有些后悔。其实这些她本没有必要和灯秀讲的,她自己被后宫这个大染缸染黑,没必要将灯秀她们也脱下水。
可是她又担心,担心她们太单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心险恶的道理,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若是郭姑姑在这里,恐怕又要说她小小年纪就爱瞎操心了。
而这一边,见到王贵人下了马车,惠妃和梨水不约而同的撇开了视线。
实在是王贵人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像王贵人这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反而让人更加嫌弃的,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个。
看她那副让人倒胃口的样子,惠妃原本想让她好看的打算就消散了。这样一个人,若是还要劳烦她出手,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不过,她不顺心,自然也不能叫旁人痛快起来,
“这不是同庄妃手拉手的淑妃妹妹吗妹妹,你瞧,看把王贵人给折腾的。本宫听闻,来之前为了方便五皇子出行,内务府可将妹妹坐的马车特别扩大了一圈呢
正好,王贵人的马车暂时也用不了,不如妹妹就发发善心,让王贵人坐一坐,你们姐妹二人,路上也好排解一下寂寞,你说是吗淑妃妹妹”
听了惠妃好一通指挥,贺云清都要被她气笑了。旁人不说,还真的把别人都当成个傻子不成
王贵人现在这副样子,若是让贺云清给送些衣物,派人跑跑腿,贺云清绝对二话不说。可是让王贵人坐上贺云清乘坐的马车惠妃可真是一石二鸟,既恶心了贺云清,还成功的挑拨了她和王贵人之间的关系。
再看看未发一言,却正一副期待的模样看着她的王贵人,贺云清一摆手,示意原本要上前帮忙的香草停了下来。
“妹妹不知,何时惠妃姐姐竟也能做得了我的主好叫姐姐知道,妹妹向来是个听从吩咐的人,若是姐姐有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旨意在,妹妹必定二话不说,迎王贵人上马车。
可若是姐姐没有,留别做那狗拿耗子的事情,没得让旁人笑话不是”
“好,好,真是好啊”惠妃咬牙切齿的看着贺云清,分明是将贺云清更加记恨上了。
便是连自觉受到羞辱的王贵人那里,看向贺云清的眼神中也隐隐多了一次阴霾与憎恶。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这般生事,贺云清着实不想再忍。
“灯秀”
“奴婢在。”
“今日本宫就来给你上一课,有的时候啊,可莫要瞎好心,就像有的人吧,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旁人什么也没做,最后反倒被人记恨上了。你说这买卖做的,多亏啊”
灯秀虽然没有明白贺云清在说什么,可是一向觉得主子说的就是对的的她,连连应声“谢娘娘教诲,灯秀记住了。”
“你记得就好。随本宫回去吧,本来是好好的一次出行,偏偏有人上赶着让你不痛快,真是晦气”
任由着香草她们扶着,没走出去多远的贺云清突然回头,来不及收敛神色的惠妃和王贵人,就这样装进了她的眼睛里。
见二人有些尴尬和狼狈的神色,贺云清突然轻轻的笑了出来
“姐姐和王贵人这是在做什么真有意思,早就听说你们是同族,关系果然亲厚。香草你瞧,这么一看,王贵人同姐姐还真是有几分相似支出,难怪那些个美人之中,唯独王贵人脱颖而出。
哎呀,瞧我这是在说些什么天色不早了,妹妹就不同姐姐闲聊了,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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